酒樓。二樓廂房。

桌上擺滿幾十碟珍饈佳餚，菜香撲鼻，讓人聞之食指大動。霍玄和李昊等人圍桌而坐，卻無一人伸筷，都是面色沉重，氣氛壓抑。

“……大少爺你離開之後，第二日，城主大人便帶上臣子令前去找葉天猛和田歸，他用城主之位換取葉天猛一個承諾，兩家恩怨就此了結，日後不許烈火宗任何人報復大少爺。葉天猛這老匹夫當年跟城主大人鬧翻，便是因爲這灕江城城主之位。如今他雖然兒子被廢，卻換來一城之主大位，也算了嘗夙願，當即便答應下來。至於田歸，他那徒弟不過受了些皮肉傷，賠了些錢財，也就完事了。”

李昊娓娓道來。霍玄聽在耳中，心裡說不出的苦澀難受。他是最清楚，這灕江城城主之位，對霍氏一族的重要意義。自從霍氏一族衰敗之後，足足將近千年，霍家沒出一個像樣的人才。直到霍柏山這一輩方纔有了起色，他天賦過人，年輕之時在郡府論武大賽上，一展雄威，連敗近百位武者，獲得武道盟認可，大秦皇朝任命，成爲灕江城城主。

這是霍家近千年來最光耀門楣的大事，只可惜，因爲自己連累，霍家失去了掌管灕江城的權力，家族聲威名望不用說也知道，定是大大受損。

“城主大人卸任，城衛軍立刻被葉天猛掌管。吾等受城主大恩，自然不願受葉天猛這老匹夫差遣。於是，有近半城衛軍兄弟都離職加入霍家，繼續追隨城主大人。”

聽到此處，霍玄看向李昊的目光，充滿了感激。要知道九州之地，各方城邑護衛軍，皆屬大秦皇朝統轄，歷任城主卸任之後，城衛軍便由繼任者掌管。李昊身爲城衛軍統領，食君俸祿，雖是霍柏山提拔上來，卻與霍氏一族沒有多大關係。憑他的修爲，如果留任統領一職，即便是葉天猛也會大加重用。如今，他卻隨霍柏山一起離職，足見其忠心耿耿。

“城主卸任之後，專心打理家族產業，倒也落得逍遙自在。有他坐鎮霍家，即便葉天猛和田歸不時有些小動作，也只敢背地裡暗中進行，不敢擺在臺面上，傷不了霍家根基。”說到此處，李昊神情一黯，語氣沉痛，又道：“誰料，半年之後，城主忽然留書離家，他要前往一處隱秘之地閉關，衝擊大瓶頸，尋求突破淬骨境，成就煉罡境之法。”

啊！

霍玄聽後不由失聲。身爲武者，他自然最清楚不過，修煉武道，如同登峰之途，越往高處，越發艱難。如果說後天武者突破先天尚算容易，沒有多大阻滯，那麼先天武者突破淬骨境，可謂十分困難，成功者千不足一。然而像霍柏山這樣的淬骨境武者，想要突破瓶頸，成爲煉罡境武者，更加艱難，就算做好萬全準備，成功機率也是十分渺茫。

武者煉罡境，真元九轉，百鍊成罡。罡氣大成，無堅不摧。即便沒有武技加持，單憑罡氣，舉手投足間便有裂石劈山之威！

如果說淬骨境武者是一方之雄，那麼煉罡境武者足以稱得上是九州大地威名赫赫的強者。但是武者想要達至此等境界，蕓蕓衆生，百萬人之中也難得其一！

“他，他可說何時回家？”霍玄雖然還不肯叫‘那個人’一聲爹，可是他問出此話之時，臉龐已然抑制不住流露擔憂神色。

李昊深深看了他一眼，搖頭一嘆，道：“城主留書，此去兇險萬分，不成功，即成仁。半年之後他若不返回灕江城，霍家家主之位，交由夫人暫代。”

“半年之後……”霍玄聽後滿臉失神。

“算算時間，城主離家將近三年，至今了無音訊。初始，葉天猛和田歸這兩個老匹夫心中還有幾分忌憚，到了後來，他們見到城主一直未歸，生死不明，便再無半分顧忌，兩家聯手合力打壓霍家在城內的產業。僅僅不到兩年時間，霍家在灕江城的商鋪生意便被壓縮只剩三成不到。近月來，這兩個老匹夫越發猖狂，在田歸的慫恿下，葉天猛利用城主之勢，對霍家僅有十來家商鋪進行全方面打壓。”

說到此處，李昊滿臉盡是無奈，長嘆一聲，繼續道：“吾等離職的城衛軍兄弟，加上霍家上下近三百餘口人，每日花費，都是一筆不小的數字。城主大人在時尚可支撐，失去他坐鎮，霍家再也難以維持。夫人宅心仁厚，怕我們被困死在霍家，變賣家業，給了我等每人一筆遣散費，讓我們另尋出路。”

聽到此處，霍玄心中怒恨交加。他沒想到自己離家短短三年多時間，家族便在仇家打壓下，衰落如斯。

“田歸！葉天猛！”

他牙縫中狠狠蹦出這兩個人的名字，雙手緊握，骨節發出噼啪爆響。

“大少爺，如今城衛軍兄弟基本上都已遣散，只剩我等七人。”李昊此刻看向霍玄，沉聲道：“這兩年，家族生意舉步維艱，早先積蓄都已用盡。夫人爲了遣散衆家兄弟，將最後一點錢財都拿了出來。如今，霍家在灕江城的產業，只剩下一家醫館和兩家藥鋪。即便是這樣，葉田這兩個老匹夫還不肯放手，巧取豪奪，百般打壓，想將霍家僅剩的家業都吞掉。這一次，他們聯手擡高藥材價格，欲要斷絕醫館藥鋪的生意。夫人實在沒有辦法，讓我等前往江陵城，去向你姑母求援。”

霍玄的姑母霍子君，早在霍玄五歲的時候，就已嫁出灕江城數千裡之外的江陵城一箇中等家族。兩地相隔甚遠，霍玄也有很多年沒見過姑母的面。

“大少爺，你現在已經長大，身爲霍家長子嫡孫，你有責任守護自己的家族。”李昊舉起酒杯一飲而盡，他目光炯炯有神看向霍玄，語重心長又說了一句：“以後……別再任性了！”

看見李昊等人滿臉風霜，眉宇之間盡是疲憊之意，想來是日夜趕路所致。霍玄不覺心生愧意。外人尚且能如此爲霍家分憂解愁，而他，身爲霍家長子嫡孫，這些年又爲自己家族做了些什麼？

任性妄爲，桀驁叛逆，揮金如土，放蕩不羈。這十六個字就是他給家族帶來的饋贈。

“是啊……我也該替家族做些事了……”

這一刻，他忽然像是明悟。不管如何，他的骨子裡流淌的都是霍家的血液。先祖的榮耀，家族的光輝，他就算捨棄性命也必須要守護，責無旁貸！

“我要回灕江城！”

霍玄看向李昊等人，一字一句緩緩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