嫦娥應悔偷靈藥”

當尚秀芳唱到這一句的時候，朱浩幾乎已經把持不住圓轉境。提供最好的體驗就像是電腦系統中病毒超負荷運算，馬上就要造成系統崩潰了。招式由無序而有效的攻擊變成了左支右絀的無頭蒼蠅，臉上那一抹代表沉浸在圓轉境的微笑也變成了苦笑。

師妃暄神情肅穆，乘著大好時機，一劍快似一劍，令朱浩真的只剩下招架的份。兩人打鬥之中身影交錯劍氣縱橫，幾乎令人看不清楚。色空劍上黃芒暴漲，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緊張壓迫的味道。

場外的侯希白看著眼前凌空而起，宛若飛天仙子的師妃暄。此時她的神情有一股異樣的味道，似乎是惋惜，還是掙扎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遇到朱浩的那個晚上，他以全身功力使出絕招“花間十二枝”卻依然慘敗在朱浩手上，以至手腕輕微骨折，連成名兵刃美人扇也被奪去。當時幾乎心灰意冷的時候，朱浩曾說過：當師妃暄做出原本欣賞某人，卻因“爲天下百姓計”不得不下狠手的時候的那種表情纔是最動人的。你把它刻畫下來就算是看破了

眼前的師妃暄不正是這個樣子的嗎侯希白腦子裡靈光一閃，終於開始動筆。

跋鋒寒看了一眼北樓傳出尚秀芳歌聲的方向，視野裡一身男裝打扮的單:呼，便轉過頭繼續關注場中的形勢。只是看著有些狼狽地朱浩。卻生出一抹同情之心。

“碧海青天夜夜心”

尚秀芳終於唱出了最後一句歌詞。帶著無限哀思纏綿，彷彿淒冷的月宮裡，嫦娥斜倚在冰晶玉樹之下，遠遠的眺望地上她與後曾經生活的地方。那裡早已物是人非，熟悉而陌生，後悔卻已遙不可及。

令人心碎的悽美。

朱浩奢望師妃暄能給他三秒鐘失神的時間，那樣他將感激她一生，並承諾永遠改變他以前對靜齋以及對她的看法，消除一切的成見。可是等來的不是三秒鐘地失神。而是集合她精氣神的巔峰狀態下這無可匹敵的一劍。

她已經對他動了殺心。

朱浩很想找個沒有人的地方大哭一場，可是這如同讓師妃暄給他三秒鐘失神地時間一般，也是奢望。或許應該叫做執念。正是這時候，耳邊忽然聽得一聲炸雷般的巨響：

“誰敢傷害我家將軍”

這破鑼嗓子製造的噪音毫不留情的擊碎了尚秀芳那一曲“嫦娥”所營造出的綺麗夢境。將無數迷醉的人們吵醒過來。

侯希白的畫筆一顫，扇面上的師妃暄臉上多了一點墨跡，就差最後一筆了，卻讓她成了黑麪仙子。這令他欲哭無淚。

被驚醒地不止侯希白一人，還有師妃暄劍下的朱浩。

此時色空劍離他的心臟僅有不到半尺地距離，凜冽的劍氣激得他全身寒毛倒豎了起來四面的空氣像一堵牆緊緊的朝他傾軋而來，難受得令人窒息。

耳邊傳來一絲劍氣破空的輕吟，師妃暄一劍準確無誤地刺中眼前朱浩的心臟。她的心卻漸漸沉了下去。

衆人眼中只見代表著師妃暄地那一團清影以無可匹敵之勢穿透了一直保持著舉劍還擊姿勢一動不動的朱浩的心臟。眼前一陣模糊，圍觀的衆人皆忍不住動人驚呼，難道橫空出世的一代天才。挽狂瀾於即倒，扶危廈之將傾的絕代高手就這樣淪爲師妃暄出道以來首戰的祭品嗎

眨眼之間，當大家再一次看清兩人身影的時候，朱浩和師妃暄的與起初剛好互換了一個位置。不同的是朱浩已經還劍歸鞘，垂手而立。定定的望著北樓。而師妃暄清麗絕倫的臉上忽然逸出一抹苦笑。

如果是看古龍小說，請仔細檢查雙方的額頭、喉嚨還有心臟位置。一般在巔峰對決之後，敗者的這三個位置可能前一刻還好好的。後一秒就忽然狂飆鮮血，倒地而亡，而且還死不瞑目。

可是一陣靜默之後，卻沒有看見誰以忽然口噴鮮血或者傷口冒血的方式告別人世。兩人互相背對著，卻都一動不動。

朱浩心中也在苦笑，什麼時候尚秀芳真的成了他的破綻心魔了而且這個破綻還在幫助與他對立的人。他不由自主的開始猜想尚秀芳的身份，她的生父以及生母的具體身份。只是他心裡清楚得很，他不可能下定決心“剷除”這個心魔。這一刻，朱浩無比強烈的想找一個能夠陪他度過終生的紅顏。不一定要知己。

剛剛帶著幾十名王宮禁衛闖進曼清院的程咬金一進來看到的就是眼前這般情景。程咬金一身亮甲披風，手提宣花板斧，端的是威風凜凜。他先爲眼前絕美無儔的師妃暄呆了呆，然後回身看向背對他的朱浩，立馬大步走過去護在朱

，一雙牛眼瞪著周圍的人大吼一聲：“程知節在此，天威將軍”同時微微撇頭小聲對朱浩道：“喂，朱將軍你沒事吧”

周圍的人面面相覷，不知該說什麼好。

朱浩也被這一聲巨吼驚得回過神來，收回注視北樓的目光，定了定神，拍著程咬金的肩膀道：“程將軍來得及時，謝了我沒事。”

“嘿嘿，這還謝什麼。沒事就好”程咬金慷慨的笑了笑，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又瞪著眼對周圍指指點點的衆人道：“誰敢找我家將軍麻煩，得先過了我老程這一關”

朱浩汗了一個，笑道：“好了好了，我們該回去了。小陵和小仲的事情辦完了吧”朱浩一邊轉身一邊隨口問道。

“辦好了，將軍交待的事情，他們跑得飛快”程咬金憨厚的笑道，眼底卻露出一絲精光。

朱浩經過師妃暄身邊，忽然擡頭看了看東樓二層離此處最近的一個小廂房，回頭執劍笑道：“慈航劍典果然名不虛傳，今天朱某輸了，下次再領教妃暄高明。”

他擡起手臂的時候，大家方看到他袖口上的一條四五寸長的斜長劃口，才明白他所說的意思。原來兩人並非平手，大家想當然的以爲是師妃暄手下留情纔沒有傷了他的右臂。不過朱浩的坦誠也贏得了一部分江湖人士的好感。飛馬牧場王伯當偷襲商秀珣的一箭打破了他從未負傷的神話，曼清院的這一場比鬥他不敗的神話似乎也被靜齋仙子師妃暄的首戰給打破了。

踏出這裡之後，他的前景似乎非常的堪憂。

師妃暄不知道該怎麼答話，只是別過頭去輕嘆了一聲。

“這樣一個漂亮的大姑娘家的將軍也打不過啊要不要老程幫忙”程咬金摩拳擦掌的道。

“呃，還是算了吧”朱浩汗顏。人不可貌相，若是單憑長相可以決定輸贏的話，外形彪悍、孔武有力的程咬金絕對是一號響鐺鐺的人物。

“就看在你請我喝桂花酒的份上，下一次老程替你擺平。這種角色，百八十個不是問題”程咬金揚了揚手中的巨大的宣花板斧，加了一句：“俺老程是有老婆的人了”

“咳咳”朱浩覺得再多留一會兒，恐怕一張臉都要被丟盡了。趕忙拉著程咬金往外走。

程咬金天生大嗓門，聽留閣裡的人幾乎全都聽到了他說的話。一衆來賓盡皆巨汗。

朱浩與程咬金帶著幾十位王宮禁衛跨出曼清院的時候，此處老闆上官龍還一臉笑意的送別，說歡迎他下次再來。

聽留閣裡還未散去的人耳邊忽然聞得一聲低嘆，而後是朱浩熟悉的聲音：“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

衆人低聲念著這句話，明白了其中含義的人不約而同的將目光移向場中還未移動過的師妃暄。這句詩暗諷南朝因佞佛廣建寺廟，導致整個國家腐化敗壞，最終被大隋所滅，矛頭還是指向了師妃暄和慈航靜齋。這下大家又覺得這位“謫仙人”雖然詩寫得好，不過人好像小氣了些。

這句話太有無奈悶騷之意。

師妃暄搖頭苦笑一聲，正要離去。忽然咔嚓一聲脆響，原本綰住滿頭青絲的檀木簪子突地從中斷裂掉到地上，一頭柔順亮麗的烏髮也隨之散落下來。

四周一片譁然之聲。看著地上的斷口整齊的檀木簪子和一縷掉落地上的烏黑髮絲，衆人忽然明白了什麼叫做謙虛和手下留情，什麼叫做大都和胸襟廣闊。而師妃暄整個人卻忽然呆住了，她也終於知道了掠過耳邊的一縷劍氣是怎麼來的。

原來她是徹底的輸了，輸的一點餘地也沒有。

北樓李世民定下的廂房裡，李世民真誠的對身前的尚秀芳讚道：“秀芳姊的歌曲更勝往昔了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

“是嗎”尚秀芳避過他的目光，心不在焉的應了一句，下面的朱浩剛好離開聽留閣。

“應該是朱公子的詩寫得好吧”

李世民笑道：“兩者兼而有之又相得益彰纔是”

尚秀芳的衣袖輕輕撫過瑤琴，低聲道：“他們散了，我也該走了”

李世民不捨的道：“好吧，秀芳姐慢走。”

尚秀芳抱起瑤琴，轉身打開房門。李世民出聲叮囑道：“秀芳姐獨自一人在外，平時定要多注意安全”

尚秀芳回頭笑了笑，輕聲道：“這我省的”轉過身快速帶門離開。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李世民低聲唸了一句，俯瞰整個聽留閣，緩緩握起雙拳，雙目變得更加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