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禪一拍腦袋道:“我差點忘記了,北海三城本來就是同氣連枝的。一城有難,另外兩城就應該支援不是?”
衆統領驚呼一聲道:“什麼,可是現在的問題是北海城主周通根本就不拿我們當自己人。況且宗城主你和李總管令八千北海城戰士起義之事,早已經徹底地把周通那個小人得罪。我們又如何能讓他網開一面,在上游的大水到來之前,避難於北海城呢。”
雷漢騰地站起,怒喝道:“求他不行,就硬搶。各位以爲如何?”
衆統領把目光全都射向李亞柳。
畢竟,李亞柳是與周通恩怨交結最密切的人,對北海城來說,李亞柳纔是事實上的城主,周通只不過是個只會弄權得位的小人。
李亞柳搖了搖頭,顧慮重重地道:“真要這樣做,有兩個難處。第一,火州王到底會不會水淹景升城。第二,周通會不會徹底地與我們反目。如果這兩樣都能夠確定,我李亞柳將再無後顧之憂。”
宗禪讚歎一聲道:“李兄真是仁義之人,到現在還在顧念著與周通的上下級關係。很好,那麼現在誰能告訴我,對李兄關心的這兩件事情,可以肯定地給他一個答覆呢。”
雷漢振奮地道:“前晌,我們已經派出人手,日夜不停地監視景升城上游情況。一旦龍陵河水暴漲。第一個問題就解決了。現在只剩下最後一個問題,即周通還顧念不顧念我們北海三城互爲同氣連枝的事實。換句話說,他對景升城的滅亡,有沒有一點同情心。只要確定了這一點,李兄的問題,也就迎刃而解了。”
令子傑對兩人分析的道理聽了個大概,向雷漢問道:“雷兄可以休書一封,派人去送與周通。看他信中如何回覆。他的態度,豈不一目瞭然了。”
雷漢面色有如死灰地搖搖頭,令子傑好奇地道:“怎麼了,雷兄。”
旁邊一名站在雷漢身後的統領道:“宗城主,各位,雷大哥已經向周通派出過兩位信使,皆有去無回。我們查過了,兩名景升城將士,皆沒有落在火州軍手裡。因爲事關重大的緣故,雷大哥派遣的人,都是忠勇之士,寧死不屈。我們與他們約定,遇到火州軍攔截的話,如果跑不掉,立即放出響箭,向我們示警。但兩次我們都沒有聽到響箭聲,故而有此判斷。”
李亞柳大驚失色,急問道:“雷兄,爲何你不早說。”
“李兄,怕你傷心。所以不敢告訴你。畢竟,你是個十分念舊的人。別人對你一點好,你都要記人家一輩子,拿周通這樣的卑鄙小人都當神仙一樣供奉著,我雷漢就看不貫。所以自己作了主張,嘿嘿,李兄不會怪我吧。”
宗禪打哈哈道:“你們都是真情真性,有情有義的鐵漢子。李兄,說句痛快話,如果周通對連雲城和景升城再無半點同情或者說是休慼與共的態度。你能狠得下心來對付他麼。”
雷漢加重語氣道:“事關重大,李兄必須得表態。否則兄弟也對周通下不去這個手。”
李亞柳似乎十分矛盾,兩眼直視窗外噼裡啪啦的大雨雪,嘆氣道:“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周通他收留了我,這麼多年來,人民都說他對我李亞柳有救命之恩,保全了我的一大家族的遺霜。”
宗禪一拍腦袋,“都是我糊塗,李兄你的遺霜都還在城裡,我。”
李亞柳轉過身來,雙眼奇怪的眼神望著雷漢。
雷漢立即像避瘟疫一樣避了開去,不敢看他。
宗禪震驚道:“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李亞柳轉而把目光投向雷漢的屬下,雷漢麾下的幾大統領,人人面如死灰,個個尷尬到了極點,面色裡表露出來的,是一種難以啓齒的困頓,似乎有巨大的悲慘和痛楚像巨石一樣壓著他們。
“究竟發生了什麼,說!”
雷漢見再也沒有辦法隱瞞下去,喝道:“好,我說。李兄你就是殺了我。我也要說。那兩人派入北海城的兄弟。並不全是去見周通那個小人的。主要的任務,我要他們盡一切可能,救出李兄你的家眷。但是。”
“什麼。”
宗禪和令子傑驚呆了,李亞柳更是雙腿跪了下去,“結果是什麼?我的親人,是不是全都被周通給殺了。”
雷漢泣血而跪,向李亞柳道:“李兄,你罵我吧,我不是人,我沒有把此事做成,你怪我吧。”
宗禪全身一震,“你們都別怪來怪去了,李兄,這是我欠你的。本來,在策反你,讓你起義加入我青龍軍的時候。我就應該想到這一層。哎。”
衆統領,大堂內十幾人,紛紛沉默下去,仇恨的力量隨著李亞柳的淚水,而在不停地滋長著。
令子傑輕語地在李亞柳旁邊叫了聲兄弟,而後將其扶起,意味深長地道:“李兄,人生不如意事,佔到大多數。表面上風光的人,事實上未必真是如此。反過來也是這個道理。有喜有憂,有悲有痛,有血債,也有血仇,纔是真人生。你且節哀,這個血仇,即是你的,更是我的。因爲我們是兄弟。”
“對,我們是兄弟。”
宗禪帶頭伸過手去,雷漢重重地把上去。接下來是宗禪的,李亞柳的,衆位大小統領的巨掌,全都靠在了一起,人人眼神裡噙著淚水,卻沒有讓英雄淚彈出來。
沉鬱的氣氛過去後,雷漢在大堂上上罷了一桌。
李亞柳除了喝酒外,即不說話,也不言笑,不停地拿杯了想將自己灌醉。
雷漢看不下去,宗禪朝他打個眼色,著他不要阻止。
良久,李亞柳重重一拳頭拍在桌子上,目光裡充滿著血絲和仇恨,向宗禪道:“宗城主,攻打北海城一戰,可否由我一手操辦。不經你手?”
宗禪見仇恨讓他的心中終於好受了一點,李亞柳居然開口說話了,哈哈大笑一聲,拍上他的肩膀道:“攻打北海城,你是將,我是卒,我一定聽你的指揮。與子同仇。”
“我們也聽李總管指揮。”
令子傑暗叫一聲宗禪會做人,心中懸空的一塊巨石,終於放心下來。
到底是鐵血漢子,李亞柳將一杯烈酒射入喉嚨後,再也不陰鬱,哈哈大笑著與衆人有說有笑。
雷漢打趣道:“李兄,你嚇死我了。連宗城主也差一點內疚得要死呢,不過話說回來。你家十幾口,全讓周通那小人殺了,我的心裡面也十分的過意不去。我有一表姐,北城人氏,人雖年青,年芳十九,卻出落得大方得體。而且十分漂亮,很會照顧孝順家中老人。李兄如果看得起在下,就讓表妹嫁與李兄做個妻子,如何。”
李亞柳眉頭大皺,“不,此事日後再說吧。現在李某的心裡,只有一個字,殺!”
景升城重新歸於短暫的太平,不過今夜宗禪難眠之極。
令子傑見他還沒有睡意,望著天外黑夜下的雨滴,發呆道:“以我看,這連下的三天三夜的大雨,基本是不會停了。今天已經算一天。三天後,龍陵河漲水,決堤一開,水淹景升城。你看怎麼辦纔好。”
令子傑的話令宗禪大感奇怪,“怎麼,你對我們攻下北海城沒有信心?”
令子傑像他肚子裡面的蛔蟲般道:“你如果想到了辦法,也不會這個時候也不入睡。宗少,還是早點休息吧,說不定,一個睡夢醒來。什麼辦法都有了。”
宗禪笑道:“多謝你的安慰,不過此事關係甚大。希望蔡兄他們已經收到消息。霸城方向一行事,火州軍立即就會有動靜。界時,他們也會加快對景升城的水攻。因此現在不思考對策,大水衝入城中之時,那時候就什麼都晚了。”
令子傑嘆氣一聲,“算你了,我是頂不住了,啊,我先睡了。你慢慢想吧。”打了個哈哈,躺了下去,閉目養神起來。
宗禪望著已經熟睡的令子傑,爲他蓋緊了一上被子,將霸刀從牆壁上取下,拿在手裡把玩起來。
“鐺鐺鐺…。”
景升城內突然響起警報之聲,宗禪披了一件披風,匆匆忙忙走出總管府。來到大廳裡。
見到同樣是穿著睡袍的雷漢等人,宗禪愕然問道:“出什麼事了。”
雷漢剛剛聽完一個小統領的彙報,立即向宗禪喝道:“火州軍終於按捺不住,開始連夜冒雨攻打連雲城了。”
宗禪沉默一聲,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天意,天意。雷兄,立即招領所有大小統領。我要開軍前會議。”
雷漢知道事關重大,立即去辦。
令子傑不時也來到他的身邊,宗禪著總管府內燒了一鍋的熱湯,當作夜宵之用。景升城大小統領皆已經陸續前來,按排列坐入椅子裡去。李亞柳好奇地道:“剛剛聽到城中警報聲大作,原來是連雲城遇襲了。不知馮光遠那兒應付得怎麼樣了。”
宗禪笑著道:“李兄,你的大仇,可能會提前得報呢,坐下來慢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