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錢,天長日久的拿,彙集起來之後得出來的數(shù)字,會非常的恐怖。
像市署的稅款就是。
開元初,西市的稅收比權(quán)貴居住更加密集的東市略低一些,即便是有四萬多家商鋪,單日的稅收,一般也只在三千貫左右,多的時候,勉強能上四千貫,當然,這個數(shù)字,是實際收上來了的錢。
一些權(quán)貴家的產(chǎn)業(yè),或許還有一些偷稅漏稅,或者少繳稅的情況,像崔滌名下的商鋪,繳多少,都是看他門下那些掌櫃的心情的,即便是不繳,稅吏也不敢爲難他們,更加沒有哪個不開眼的去彈劾他。
而這三四千貫錢的一半,被貪污掉,每天就是一兩千貫,一個月,至少四萬多貫,今年纔到九月份,他們就已經(jīng)貪污掉了四十多萬貫,這都足以支撐一支十萬大軍一年的軍費了。
而且,他們肯定不是今年開始貪的,去年呢?前年呢?連姚系的人上繳土地的時候,都補了好幾年的稅,他們貪污,一定也是貪污了好幾年,這一加起來得多少錢?幾百萬貫?
李隆基越想心裡越惱火,前幾年,如果財政能夠?qū)捲R恍疾恢雷龀隽硕嗌偈虑榱耍难e會有外敵敢在他面前叫囂,哪裡會有吐蕃人的年年寇邊。
“陛下,只怕,東市的情況,也未必比西市好。”高力士拿出了剛纔順手在政事堂拿過來的第二本賬冊道。
東市賣的商品更高端,成交金額也更大,這是有目共睹的,不過,從賬面上來看,也就僅僅比西市稍微好一點而已,平均每天上繳的稅賦,在兩千貫多一點點,如果,西市都少了一半的話,那麼東市差不多也是這樣。
“查,派人給我狠狠的查。”李隆基一把將賬冊重重的拍在案幾上道。
“陛下,依老奴看,還是派密衛(wèi)暗查的好。”
姚宋兩系在朝堂上的人超過了所有官員的八成,如果都捲入到了案子中,那麼,就會形成一個皇帝與所有朝臣對抗的局面,這十分不利於朝堂政治穩(wěn)定。
這些人如果聯(lián)起手來消極怠工的話,整個朝廷的運轉(zhuǎn),都可能癱瘓,再不濟,也可能出現(xiàn)很多錯漏,導(dǎo)致朝廷公信力喪失。
所以,大老虎,從來都不是那麼好打的,必須得一步步的來。
說到密衛(wèi),李隆基似乎想起了什麼,道,“哥舒今天開始訓(xùn)練密衛(wèi)了吧!一會兒用完飯咱們過去看看。”
高力士點頭稱諾,又看了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李景伯。
李隆基會意道,“李卿留下來陪朕一同用飯吧!朕這幾天事務(wù)繁忙,不能出宮去看三胖,想念的緊呢!你給朕說說他這幾日過的可好?”
見李隆基完全沒有怪罪自己的樣子,李景伯的心頓時就放了下來,陪皇帝在御書房吃飯這種機會,他又怎麼可能輕易放過,這足以成爲他未來幾十年都可以拿出去吹噓的資本,於是,行了禮之後,在李隆基對面的案幾前坐了下來。
他知道今天還能留在御書房吃這餐飯,是沾了楊三胖的光,所以,講起楊三胖在那是滔滔不絕。
首先,就說了他收楊三胖爲義子的事情,而且,說的有理有據(jù),因爲楊三胖的那口普通話,就是他老家的口音,他聽起來基本沒有障礙,這證明楊三胖至少是他的老鄉(xiāng),而且是很近的那種。
然之後,就這個普通話怎麼發(fā)音,楊三胖之前唱的那些歌曲唱詞是什麼意思,想表達什麼樣的音樂氣質(zhì),開始滔滔不絕的探討了起來。
這方面,李景伯自身的功力雖然不是頂尖,但也十分深厚,畢竟這是家學(xué),李龜年三兄弟小時候的基本功,還是他教的呢!
於是,搞懂了其中很多意思之後,李隆基對這種燕趙腔更加的感興趣了起來,自己試驗了很多句,發(fā)現(xiàn),還真就是那個味道唱的最舒服,最有味道。
然之後,李景伯又講起了楊三胖最近唱的一些曲子,一般只要不是有人故意用音樂引他到什麼場景裡面,他自己更加喜歡玩節(jié)奏強烈的說唱或者搖滾,第一次在李龜年的宅子裡見到鼓的時候,他也是這樣唱起了《老大》。
那些歌詞雜的不得了,但是很直白的講了很多比較自我的東西,甚至還有一些人生道理,李隆基聽的也很感興趣,最後,一拍板決定,讓李景伯得空送楊三胖到宮裡來玩,自己也好挖一挖楊三胖身上這些神奇的音樂元素。
一頓飯吃了一個時辰左右,其實,是聊了一個時辰左右,李隆基才讓李景伯出宮,然之後在高力士的陪同下來到了西內(nèi)苑專門給密衛(wèi)劃的一塊訓(xùn)練場。
這邊,各種訓(xùn)練設(shè)施都還需要搭建,然而,這都是工匠們的活,三百名密衛(wèi),早都已經(jīng)在哥舒翰的指揮下開始練了起來。
老遠的,李隆基就聽到了訓(xùn)練場的慘叫聲,一路走來,西內(nèi)苑的那些侍衛(wèi),內(nèi)侍們,也伸長了脖子往訓(xùn)練場上看,等李隆基走到城頭上的時候,纔看清楚訓(xùn)練場上是怎麼回事。
幾排只穿著一條兜襠布的青壯密衛(wèi),每人肩膀上扛著一根腰粗的樹樁在跑步呢!而且,這種樹樁還不是曬乾了的那種,像是剛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至少有一百多斤重。
當然,即便這不是溼水的木頭,現(xiàn)場也有人給他們澆水,二十多個小夥子,推著內(nèi)侍監(jiān)用來救火的水車,不斷的用長長的竹筒汲水,一邊往他們身上推射。
雖然這種類似於大注射器的竹筒,並沒有後世高壓水槍的壓力,但現(xiàn)在可是氣溫還不到十度的深秋啊!
李隆基只是看了一眼,就渾身一哆嗦,朝高力士問道,“這麼練,不會把人練壞嗎?”
高力士很是認真的道,“外練筋骨皮,想要身子骨更加堅韌,就必須得不斷的打磨衝擊,現(xiàn)在他們已經(jīng)活動開了,對抗寒冷的能力就強了,不礙事。
不過,在他們扛重物奔跑的時候,給他們身上射涼水,鍛鍊的已經(jīng)不止是他們的筋骨皮了,還鍛鍊他們的意志,忍耐力。
看來,這哥舒年紀輕輕能達到技擊宗師的境界,確實是有高人指點,下了很多苦功夫的,有他幫忙訓(xùn)練,密衛(wèi)的能力,應(yīng)該能提升一大截。”
李隆基聞言很是滿意的點了點頭,目光再朝下面望下去的時候,那些密衛(wèi)們已經(jīng)扔下了木樁,在用沙袋設(shè)置成的簡易障礙道路上奔跑了起來,那些剛纔推水車射他們的小夥子,則是拿起了弓箭,不斷的張弓,用沒有箭頭的箭桿射他們。
雖然他們用的都是輕弓,可是,這些密衛(wèi)們沒有穿衣服甲冑,被箭桿射中皮膚肌肉,也是會很疼的,多數(shù)會出現(xiàn)紅腫輕傷。
在一片哀嚎聲中,那些密衛(wèi)總算是穿過了箭雨和障礙物,在哥舒翰面前集合排成了隊列,卻看到了哥舒翰一臉失望的表情。
“如果,你們剛纔執(zhí)行的,是一次救援任務(wù),那麼,你們?nèi)姼矝]了。”
“如果,你們剛纔執(zhí)行的,是一次保護撤離任務(wù),那麼,你們?nèi)姼矝]了。”
“就算你們剛纔只是在強兵的追擊下自己逃跑,你們也是全軍覆沒了。”
“知道爲什麼嗎?”
哥舒翰的每一句話,都是用一種嘶喊的語氣大聲的吼出來的,吼的那些已經(jīng)凍的瑟瑟發(fā)抖,身上遍體鱗傷的密衛(wèi)們羞愧的低下了頭,不知道說什麼。
所以,他說的問題,只能他自己回答。
“因爲,你們不夠強,沒有發(fā)揮出你們身體裡所有的潛力。所以,接下來的三個月,我將會對你們進行魔鬼式的訓(xùn)練,三個月之後,能做到一盞茶的時間內(nèi),完成我今天設(shè)置的任務(wù),並且不被弓箭射中的,爲之合格,進入精英序列,開始進入下一訓(xùn)練環(huán)節(jié),不合者,直接淘汰,以前做什麼,以後還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