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憶安覺得自己快要擺不平那個女人，後世最不喜歡的就是和極度聰明的女人打交道，幸好她及時離開。
鄭承平等人去清點稅收，好幾車的錢幣，堆積如山，他們還得清點很久。
李憶安也懶得理會他們，繼續昨天沒有看完的賬目，把所有問題找出來後，再去民部找裴矩。
“先生，怎麼來了！”
裴矩一把年紀了，每天還留在民部上班，盡職盡責如此，話剛說完，便是微微的咳嗽。
“裴公注意身體。”
李憶安連忙說道。
“最近有些不舒服，但也正常，我這個年紀，有些小毛病無法避免，先生這次來，難道鹽鐵司那些人，又不聽管教嗎？”
裴矩緩了緩後，便問道。
“我查了查鹽鐵司的賬目，請裴公過目。”
李憶安把自己記錄的問題遞給他。
裴矩翻看看了一小會，突然滿臉張紅，激動得又咳嗽起來，這就把李憶安嚇得一跳，連忙輕撫後背，讓其冷靜下來。
“好一個世家大族，他們心裡面，還有沒有朝廷！？
裴矩緩過來後才說道：“他們目無王法，逃避那麼多稅，我一定要嚴查到底！”
李憶安說道：“裴公不要激動，我這次來找你，除了要整頓鹽鐵，還想幫裴公懲治其他官吏，我懷疑民部的賬目也有作假。”
裴矩搖頭道：“民部的賬目，經過我審批才能確定下來，應該不會有問題。”
李憶安說道：“這可不一定，如果他們作假的手段太高明瞭呢？裴公未必能看出來，所以我請求，看一下和鹽鐵司相關的賬目，從陛下登基開始到現在這段時間，不會浪費裴公太多時間。”
“好吧，來人！把那些賬目送上來給先生。”
裴矩沒有再拒絕，他的話落下後，再過了一會，有人把所有賬目搬上來。
李憶安全部攤開，每一本簡單地查看了一遍，忽然笑道：“裴公，我教你一個比較有用的定律。”
“什麼是定律？”
裴矩一臉疑惑地問。
“正常記錄的數據，以1爲首的數字，出現頻率約爲總數的三成，往下遞減，推廣來說，越大的數，以它爲首幾位數出現的概率就越低。”
李憶安說的這個定律，叫做本福特定律，可以用來檢查各種數據有沒有造假，繼續說道：“在這些賬本里面，9出現的頻率要比1還大，造假的可能性很大。”
擔心他還聽不懂數字什麼的，李憶安還轉換用這個年代的方式，再解釋一遍。
裴矩似懂非懂，聽起來有道理，又無法分辨是否真實。
“這樣吧，裴公你找兩本可以肯定沒問題的賬目給我。”
李憶安決定再講解一遍。
很快，再有人兩本賬本送上來。
李憶安大概看了看，把上面出現過的數字頻率抄錄下來，好一會後說道：“裴公你看，這是正常的賬目，以1爲首位的數字，出現頻率在三成左右，數字越大，出現的就越少，到了9這個數字，出現的頻率連一成都不足，所以沒問題。另外，這本造假的賬目，就沒有這個規律。”
他很耐心地講解片刻，又給裴矩詳細說了一下原理。
裴矩雖然年紀大了，但接受能力並不差，對比到最後，終於看出其中的問題，道：“也就是說，這些賬目，全部都是作假的？”
“基本可以肯定是假的。”
李憶安點頭道。
“送來這個賬目的官員，是鄭家的，這是李家，這是張家……”
裴矩記性還是不錯，簡單地點了好幾本賬目，顫聲道：“全部是世家官員送來的，他們全部作假！”
說到這裡，裴矩又激動得咳嗽起來，不一會後又滿臉漲紅，顯得十分憤怒。
“裴公，不要生氣。”
李憶安又說道：“我建議把魏中丞叫過來，我們商議一下該怎麼辦。”
裴矩長舒一口氣，道：“原來先生早已經知道這些會有問題，所以安排魏玄成進入御史臺，就是爲了方便行事，追究到底。御史大夫王珪是世家的人，得對他有所保留，所以他不能用，先生果然心思縝密，來人，請魏中丞過來。”
李憶安只是微微一笑，既不承認，也不否認，讓他去猜吧。
很快，魏徵和馬週一起來了，看到李憶安也在，他們分別行禮。
“裴公，請問有什麼事嗎？”
魏徵問道。
“玄成先把這些賬目看一看！”
裴矩把剛纔李憶安查出來的賬目，直接交給了魏徵。
“上面這些人，都有問題？”
魏徵大概看了一會，全部是世家的官員所提交給民部。
“賬目全部是作假的，魏中丞，我們現在去見陛下。”
裴矩冷哼道：“我要請示陛下，把這些人徹查，絕對不能任由這些害羣之馬，繼續禍害我們大唐！”
“世家的賬目，全部是作假的？”
魏徵微微一驚，然後總算明白，自己被先生安排去御史臺的原因爲何。
他心裡感嘆，先生走一步，能算準後面那麼多步的計劃，真的厲害。
念及至此，魏徵立馬說道：“如果真的有問題，我一定會徹查到底。”
再然後，他們往甘露殿的方向去了。
馬周終於知道，李憶安昨晚說的，會忙得不可開交一事，是什麼意思了。
李憶安終於清淨下來，回到鹽鐵司的時候，鄭承平等人還在清點王家交上來的鹽鐵稅。
一直快到下午下班的時間，他們總算清點完畢，王茹婧還是個誠實的人，數量和賬目上的一模一樣。
“你們很害怕我？”
李憶安笑著問道。
他們馬上搖了搖頭。
鄭承平想要反駁兩句，卻又不敢開口，今天捱打一頓，就連他也安分守己多了。
——
五天時間，很快過去了四天。
長安日報上面，也刊登了三天，讓所有人補交鹽鐵稅，哪知道除了王家一家，再也沒有其他任何人願意交這個稅。
第四天的時候，李世民看著魏徵最近調查回來，關於做假賬的事情，以及那些貪官污吏的名單，還有就是沒有任何一個世家，願意補交稅項，臉色越來越難看。
“一百三十多名官員作假賬目，從武德五年至今，他們貪墨的錢財，目前能統計的已經有兩百多萬錢，還不算那些沒有統計下來的。”
李世民沉聲說道：“五姓七望，僅有王家願意補交鹽鐵稅，其他六家，以及所有世家，一無所動，他們眼裡還有沒有朕？還有沒有朝廷？”
魏徵等人同時彎下腰。
“陛下，臣建議，絕不能放過任何一人，把他們全部捉了。”
裴矩看到最後的結果，也是越來越憤怒，自己的民部下面，還有這種人存在，這是在打他的臉啊！
“但是，官員的數量太多，如果全部捉了，怕是會引起不好的影響！”
蕭瑀卻是擔憂地說道。
一下子把一百多人，全部給弄下來，他們擔心，整個朝廷都會因此而動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