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相府邸中,兩位貞觀重臣相對而坐,品茶論道。
“想不到這蜀王殿下不光是武功卓絕,比起智謀算度,他也是遠超常人??!”
房玄齡嗟嘆不已。
杜如晦抿了口茶,悠然一笑:“你房相看重的人,自然是能力不凡!這蜀王殿下可謂是少年英豪,他這些日子所幹的事兒,哪一樁不是驚天動地的大事?”
房玄齡點了點頭,這李恪一到蜀地,便鬧出鄉(xiāng)民之亂,殺得蜀地士紳雞飛狗跳,而後又殺得長孫無忌至今還多在外地,不敢回京。前兩天,長安被圍,又是他從天而降,怒殺頡利,大敗突厥。
這樁樁件件,可都是驚世駭俗之舉!
說他是衆(zhòng)皇子中,最爲(wèi)傑出明慧的一個,一點都不爲(wèi)過。
往大點說,便是將其他皇子綁在一塊兒,都不一定能抵得過他。
“只可惜……”
房玄齡幽嘆一聲,未曾將話說完。
但杜如晦已接了上去:“只可惜,他的母妃是楊妃……”
楊妃乃是前朝血脈,這李恪雙重皇家血脈,本應(yīng)是人中龍鳳,貴上加貴。
但這份血脈也爲(wèi)他爭嫡之事帶來麻煩。
這大唐可是反了前隋才得的天下,朝中諸臣,皆是前隋的敵人。
所以,他若想爭取嫡位,勢必會有人反對。他們擔(dān)心李恪重提前事,藉機爲(wèi)母親那一脈報仇雪恨。
這種擔(dān)憂本是無稽之談,李恪是李世民的兒子,自然是唐人,當(dāng)然不可能回溯前朝之事。
但架不住有人多心,於是對李恪奪嫡多有想法。
這首當(dāng)其衝的,便是長孫無忌所引領(lǐng)的關(guān)隴集團。
當(dāng)然,這同時也是房、杜等人支持李恪的原因。他們想借助李恪,扳倒關(guān)隴集團,爲(wèi)自己謀求更多政治資本。
杜如晦將茶盞放下,頓了片刻,而後道:“咱們……是不是要找蜀王殿下談一談了?”
他目帶精光,顯然心有所想。
房玄齡哪能不知道杜如晦在想什麼?
他早就想找李恪商討一下士紳之事了,他們可不想李恪將亂民之事鬧到全國,至少,他們不想李恪借亂民將他們自己家族給攪得天昏地暗。
但房玄齡爲(wèi)人謹慎,這種話他是不會率先提出來的。
抹了把鬍鬚,房玄齡似是無所謂道:“既然杜相有此念頭,房某就陪杜相跑一趟,去會一會蜀王!”
杜如晦白了房玄齡一眼,嘴裡嘟囔著:“你這老匹夫,矜持個甚麼勁兒!”
他又一拍桌案,故作怒意:“要不,我一人去找蜀王,你就在府裡安心品茶好了!”
房玄齡這時忙拉住杜如晦:“杜兄莫要惱怒,某與你一道……一道前去便是……”
兩人又再度坐下,相視一笑,互相埋怨對方是“人精”、“老匹夫”。
……
隴右,長孫府邸。
這裡是長孫家的老宅,也是長孫家發(fā)家起源的根據(jù)地。
自從上一次被李恪設(shè)計坑害,大敗於亂民之後,長孫無忌就一直躲在這裡,休整調(diào)理,同時暗中遙控大局,指揮著長安的關(guān)隴集團對付李恪。
但顯然,他這一次又失敗了。
大堂之中,長孫無忌一拍桌案,面色陰鷙。
“李恪小兒,又讓你贏了一手!”
“剛將你升任太子的希望打落,沒想到你又設(shè)計將承乾趕出了長安!”
他胸口起伏,重重地出了幾口氣,方纔安定下來。
將那桌上的書信揉作一團,隨手扔在地上,長孫無忌旋即拿起一旁的地圖。
他的手自隴右之地向北移去,最終定格在了一處邊陲城鎮(zhèn)。
“涼州!”
隨即,長孫無忌又再度北移、西移,將手指定在了吐谷渾與樑師都所在的地點。
冷哼一聲,長孫無忌自言自語道:“好一個少年英才,不愧是雙重皇族血脈加身的人中龍鳳,文才武略,皆是世間一等!”
“不過……我關(guān)隴集團可不是好惹的!”
長孫無忌這時已從先前的盛怒之中平息下來,李承乾被趕到?jīng)鲋?,雖是一次重大受挫,但顯然李世民並未對他失去信心。
涼州離隴右有多近,李世民是心知肚明的,李承乾與隴右之間的關(guān)聯(lián),李世民也十分清楚。
在這種情況下,他依舊選擇將李承乾送到?jīng)鲋?,這其實也是希望李承乾在關(guān)隴集團的護佑下,做出一番事蹟來。
長孫無忌有信心,他能助李承乾在涼州成功翻身,甚至更上一層樓。
李承乾出京的日子很快到來,皇子出京,循例君臣都要相送。
這一日,李世民領(lǐng)著長安諸官前往長安西大門——金光門處,送別李承乾。
這金光門命名很有講究,在五行四象之中,西指的是白虎,又與“金”相對應(yīng),這二者 ,皆是殺伐金戈之相。所以一般朝堂上與打仗有關(guān)的部門,多在西邊。這西門取名金光,意指鐵馬金戈,征戰(zhàn)四方之意。
李承乾這一趟向西而行,與這征戰(zhàn)沙場,也有抹不開的關(guān)聯(lián)。
那李承乾心中五味雜陳,他心知肚明,這一趟出京,全都拜李恪所致。
若沒有李恪,他如今還在長安好好地當(dāng)他的準(zhǔn)太子,安樂享福不知有多舒坦。
他從心底瞧不起李恪,所以被李恪打倒,對他來說是一個恥辱。
這份恥辱在李承乾心裡一通轉(zhuǎn)化,變成了對李恪的憎憤,也變爲(wèi)了對自己的叮囑。
他憎惡李恪,所以當(dāng)然想找機會扳回一城,而後將李恪重重地踩在腳下。
抱著這份期許,他又開始展望之後的人生。涼州並非一個享樂的好地方,但卻是鍍金的修道場。
那裡永遠都不缺戰(zhàn)事,也不缺讓他李承乾重新出現(xiàn)在父皇耳中的機遇。
只要他在涼州做出一番功績來,他有自信,憑母后的威望,憑長孫家族的實力,憑關(guān)隴集團的勢力,他一定能重回長安來。
而隴右的勢力,已足夠能保證,他的涼州之行,不會形單影隻。他的身後,有大量的追隨者,有大量的支持者。
他相信,自己回到長安,重獲李世民信任的時間不會太遙遠。
到那時,他要將李恪重重地踩在腳下。
捏了捏拳,他重重地將牙齒咬緊。
“李恪,你給本王等著,本王一定要將你徹底打敗,拿回本該屬於本王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