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邏些城南大營,規模齊整的三十萬吐蕃守軍,迎風招展的王旗,無數中軍大帳……
李恪用盡了氣力,說幹了唾沫,將肚中譏諷奚落之詞全都罵盡,卻仍然換不回對方點滴迴應。
吐蕃王旗仍在迎風飄揚,吐蕃軍士個個面容整肅。
但沒有一人向他這邊多看一眼。
李恪罵累了,無奈苦笑一嘆,看來這松贊干布,勢必要將龜縮大法練到底了。
這傢伙昨日還派人到蜀軍大營偷襲放火,今日卻據營不出。
顯然是不想與蜀軍正面對戰。
“殿下,咱們怎麼辦?”
騎兵將領們個個都傻了眼,本來信誓旦旦要大幹一場,卻遇到這般境況。
“要不……咱們先撤?”
有人已開始打退堂鼓了,畢竟這裡離敵營太近,長久待下去,怕敵人從後包抄。
“撤什麼?”
李恪卻是將長戟往地上一摜,氣鼓鼓道:“你們也給我罵!既然松贊干布拒不出營,咱們就趁機罵個爽快!”
說完,李恪當先開罵,他擼了頭盔就朝前罵道:
“松贊干布,你這縮頭烏龜,有本事就出來,和本王好好打一場!”
“松贊干布,本王佔你國土,殺你大將,你焉能忍得下這口氣?”
他罵得倒是乾脆利落,一旁的騎兵將領卻愣住了,這生死攸關的事兒,怎麼被殿下鬧成小孩兒鬥嘴了。
“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給我燥起來?”
一個人罵還不過癮,李恪又回身,攛掇著衆將領一起開罵。
大家無奈,便也跟著罵起來。
九萬騎兵,沸沸揚揚地罵起陣來,這場面倒是壯觀。
有人罵累了,扶著嗓子道:“殿下,不如咱們衝進去算了?”
“衝啥衝?你沒瞧見前方拒馬戰壕嗎?”
李恪連連擺手,指著前方防禦工事。
這吐蕃大營前,挖了深達一人高的戰壕,其後又堆滿了拒馬,唯獨在大營正面入口處留了道口,供自己人進出。
這樣的防禦陣勢,若貿然往大營衝,那隻能是找死。
李恪罵累了,索性靠在馬上,看著衆將罵陣,這一罵就是一兩個時辰。
吐蕃大帳中,諸將領圍坐在松贊干布身側,個個都是一臉陰鬱。
“贊普,我軍人多勢衆,怕他小小李恪作甚?咱們衝出去,和他大戰一場!”
“對!我軍有天時地利之便,戰力遠勝於他,何需避戰?”
將領們七嘴八舌,紛紛要請戰出營,大挫蜀軍。
松贊干布安坐大榻,冷眼看著周邊將領熙攘。
待衆將言罷,他才坐直身子。
擡眼掃視一圈,松贊干布幽幽開口:“那也託、提那木真,乃至論科日,哪一個不是經驗豐富的戰將統帥?你們覺得自己比得過這些人嗎?”
場間頓時安靜,衆人紛紛低頭,不再與松贊干布對視。
松贊干布又道:“這些人……哪一個手中的兵力不比他李恪多?哪一個不佔據天時地利?”
“結果呢?還不是一個個被李恪掃平?”
這些話擲地有聲,將吐蕃衆將說得啞口無言,衆人只低頭看地,再不敢冒進請戰。
頓了一頓,松贊干布態度稍緩:“李恪的確是世間少有的能人,我軍輕易出戰,只會給他找到可乘之機……”
有將領擡起頭來,吞吞吐吐道:“那……那總不能一直這般死守吧?”
松贊干布輕笑兩聲:“現如今……是李恪急著要打,咱們又何必著急呢?”
“對!我軍只要死守到援兵一到,七十萬大軍聯合起來,還能打不過李恪二十來萬人嗎?”
已有將領附和著開口。
這時,衆將的臉色才稍緩一些,的確,李恪若久攻不下,勢必要面對吐蕃大軍合圍。
到那時,吐蕃人便能揚眉吐氣了。
“可是……”
又有將領提出疑議:“若對方每日前來叫陣,長此以往……只怕軍心不穩?。 ?
李恪臨陣叫罵,當然不是無能狂怒,其用意就是擾亂吐蕃軍心,爲日後攻營作準備。
這等用意,稍有些經驗的將領自然能看得出。
可這等陽謀,你又如何破解呢?
松贊干布拒不出戰,只能忍氣吞聲。
試問有誰天天捱罵,那心情能好得了?
即便去軍中解釋清楚,將己方優勢公之於衆,怕也難安軍心。
這時候,松贊干布站了起身,他走到大帳門口,揚頭看了看正在叫罵的蜀軍。
他冷笑一聲,開口道:“要打當然可以,但我軍決不打無把握之戰……凡是李恪主動請戰,那我們就堅守不出,決不能落入其設下的陷阱之中……”
眉宇一揚,松贊干布接著說道:“但我軍主動出擊,以小股力量騷擾偷襲,這倒是可行之計!”
“哦?”
衆將領又一思慮,仔細領悟松贊干布的計策。
李恪爲人狡詐,用兵詭譎,若是跟著他的步子走,肯定會被他帶入溝中。
但若主動施以偷襲之策,想那李恪也難防備。
他能防得住十次,可有一次成功,便能叫蜀軍大受挫折。
反正自己人多,小股出擊,即便失敗,也不會損失太大戰力。
只要能遏制住其囂張氣焰,不致吐蕃軍士氣大落,這死守之策,便能生效。
萬一偷襲成果顯著,將蜀軍擊潰,那更是意外之喜了。
松贊干布又將衆將聚攏,圍坐在一起,將堅守大計與偷襲之道交代下去,衆人再紛紛出策,加以補充。
一時間,吐蕃中軍大帳中,傳來陣陣尖厲嚎笑聲。
大營之外,蜀軍仍在叫陣,這一罵,已罵了一整日,眼看著天色就要黑了。
將士們個個喊得嗓門冒煙,卻仍是毫無收穫。
李恪見仍無效果,終是作了罷。
將方天畫戟往肩上一扛,李恪調轉馬頭:“咱們先回去吧!明日再換一撥人來罵陣!”
衆將已口舌乾燥,喉嚨生煙,這時得了撤退的命令,如蒙大赦,趕緊跟著撤了回去。
回到大營,馬劉志已一臉懵逼地湊了過來。
“殿下,不是說讓咱們埋伏麼?咋一天了,一點動靜都沒有呢?”
李恪將盔甲褪下,無奈嘆氣:“遇到了千年王八,縮頭不出,我也無計可施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