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恭允以前總管皇宮大內(nèi),如今坐鎮(zhèn)金陵,掌管應(yīng)奉司同時還接手了市舶司,金銀財寶早就看膩了,不過當(dāng)他打開這個精緻的小盒子一看,還是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憑著他在皇宮大內(nèi)這麼多年練就的毒辣眼光,躺在盒子的這枚翡翠簪子可真是無價之寶,巧奪天工,晶瑩剔透,華潤柔和,冷冷地泛著一股青光。
他的這副貪婪的目光此時早被剛浪陵發(fā)覺,於是笑道:“這枚玉簪曾是楊貴妃的愛物,當(dāng)年馬嵬坡之變後……”
“特使大人,慢著,慢著,實不相瞞啊!”雷恭允冷冷地出言打斷了這個剛浪陵,出乎他的意料,雷恭允並沒有像他想像中的那樣欣喜若狂,然後對他所求之事大包大攬,而是突然用一種十分詭異的目光看著他,接著道:“說實話,這麼好的一枚簪子,誰看著也喜歡,可是灑家卻不能收啊!如今你們兩家都來這麼死皮賴臉的求著灑家,灑家我真是左右爲(wèi)難啊!”
雷恭允的聲音不大,說得也是閃爍其詞,可是卻讓剛浪陵大吃了一驚:“難道……難道二王子也來走雷恭允這個路子?
眼下大夏國內(nèi)的形勢他是很清楚的,自從他們的大王元昊被捉之後,他們的二王子寧令哥就在他舅舅鄂博的支持下想自立爲(wèi)王;如今他們對邊境上數(shù)十萬宋軍的咄咄逼人之勢置之不理,而是剪除異己,調(diào)兵遣將,大肆任用親信,一心想著將太子寧寧哥置於死地。
太子寧寧哥勢單力孤,毫無還手之力,如今只能祈求自保,而唯一的辦法也就是和大宋化干戈爲(wèi)玉帛,讓大宋出面承認他太子的身份。可是兩國戰(zhàn)場上的形勢已經(jīng)是急轉(zhuǎn)直下,對大夏已經(jīng)大爲(wèi)不利。如今他知道大宋在戰(zhàn)場上有個韓琦,京城裡有個更爲(wèi)厲害的角色嶽明,這兩個都是極力主張對大夏用兵之人。
去求大宋朝廷這條路子肯定走不通,於是就只好派剛浪陵千里跋涉來金陵求這位權(quán)傾江南的大太監(jiān),希望以“世世代代永不叛宋”爲(wèi)條件來換取大宋朝廷對他的支持,冊封他爲(wèi)王;按照大宋朝廷一貫的做法。他們認爲(wèi)這是可行的。
只要是能夠取得大宋朝廷的鼎立支持,那叛逆地二王子也就不難對付了。可如今剛浪陵一聽雷恭允的意思,二王子可能也是想走這條路子,並且下手比他們還快,極有可能早就和這個大太監(jiān)串通一氣了;別說這個大太監(jiān)幫著二王子,就是這傢伙保持中立,那他們大夏國的太子就只能是坐以待斃、任人宰割了!
雷恭允看了一眼呆若木雞的剛浪陵,又是一陣哈哈大笑,冷不丁地擊掌三下。這時就見西面的牆上掛著的那幅顧愷之地《洛神賦圖》向上輕輕一提。緊接著就看見牆壁上忽然出現(xiàn)了一道暗門,門一開從裡面就走出了兩個人。
剛浪陵不看則已一看不由得大驚失色,裡面走出的不是別人。正是二王子身邊的親信鄂博,在鄂博的身後還跟著號稱“大夏國第一勇士”的浪埋。
剛浪陵和這兩個人在西夏國是不共戴天,形同水火,經(jīng)常打得是難分難解,此時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一個個立即就像是斗極了眼的公雞一樣,恨不得立即就要竄上前去,狠狠的咬住對方的脖子、一直等到仇人被自己活活咬死纔算是解狠。
雷恭允哈哈一笑。衝著這兩夥兒人笑道:“既然大家都見面了。你們自己地賬你們心裡又都跟明鏡兒似地。灑家就不說那麼多廢話了!你們雙方都來求灑家出手相助。而灑家我呢。又是一個好善樂施、助人爲(wèi)樂地人。如果有難不幫呢。灑家我地心裡實在是過意不去;可是你們兩夥人又勢同水火。見了面就掐。而灑家只能幫一個。這……這真是讓灑家好生爲(wèi)難啊!”
鄂博此次也正是奉了二王子地派遣來求雷恭允地。其目地也是想讓大宋朝廷冊封二王子寧令哥爲(wèi)王。鄂博如今一看事情突然間起了變化。他明明知道是這個太監(jiān)從中挑撥。想坐收漁翁之利。可是也不得不把滿腔地怒火發(fā)泄到壞了他好事地這個剛浪陵身上。只見鄂博上前一步。用手一指剛浪陵。怒喝道:“剛浪陵。如今地王府六衛(wèi)、十二萬大軍都在我地手裡握著。你們已經(jīng)是衆(zhòng)叛親離。窮途末路了。竟然還不死心。識相地趕快滾回去坐著等死。到時候老子心情好了。也可能賜你一個全屍!”
剛浪陵沒有鄂博地嘴皮子好使。不過也不是一個受氣地主兒。一看鄂博在他面前一副趾高氣揚地樣子。嘿嘿一笑。罵道:“你靠著你地妹子進宮去勾引大王纔算是混到了今天地位子上。如今大王不在了。你妹子在宮裡還不如一隻豬!太子纔是我們大夏地國主。你們是謀逆。是大逆不道……”
鄂博地妹妹“沒藏氏”本是有夫之婦。可是自從被李元昊霸佔後。爲(wèi)了貪圖享樂。竟然變著法子地想陷害前夫。這在西夏國人人皆知。剛浪陵這句話算是戳到了鄂博地心窩子上。鄂博豈肯罷休。還想跳起來接著罵。沒想到雷恭允地臉色微微一沉。就將這兩隻發(fā)了瘋地公牛給震住了。
顯然剛纔這兩個人動口不動手地原因並不是這二位都是什麼文明地紳士。而是知道這裡根本就不是草原和大漠。也根本就不是他們敢撒野地地方。現(xiàn)在一看雷恭允滿臉地厭惡之色。立即就住口罷手了。生怕惹得這位不男不女地大太監(jiān)不高興。翻臉不認人。那樣可真就糟了。
雷恭允看了鄂博一眼。鼻子裡哼了一聲。輕蔑地道:“什麼王府六衛(wèi)、十二萬大軍。難道你還指著他們能擋住我大宋地金戈鐵馬?還有你。不是灑家我說你。什麼太子纔是你們大夏地國主?如今你們那裡所有人地小命兒都是我們大宋皇上地。還在這裡大言不慚地說什麼大話。告訴你。四海之濱莫非王土。天下子民莫非王臣。如今你們那裡所有地一切都是我們大宋朝廷地!”
這些年大宋人受盡了這些蠻夷們的窩囊氣,雷恭允覺得這樣頤指氣使地跟這些人說話也很過癮,不過這傢伙也是個膽小怕事的人,火候兒掌握的極其到位,他一看也差不多了,如果再去挑戰(zhàn)這兩隻公牛的底線,這些人就有可能真的不打了,說不定會一哄而上先將他砍成肉醬不可,於是哈哈一笑,對著這兩撥人道:“這樣吧,灑家這裡也有一件頭疼的事,你們誰要是幫灑家將這件事解決了,那灑家就幫誰。”
這兩夥人本來已經(jīng)被雷恭允打擊地像霜打過的茄子一樣,一聽還有門,於是齊聲問道:“不是雷公公有什麼事需要我們效勞,我們一定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別急,別急,你們先聽聽是什麼事再表態(tài)!”雷恭允清咳了一聲,接過小太監(jiān)遞過來的茶幽幽地喝了一口,笑道:“你們還記得將你們大王生擒活捉的那個嶽明吧!如今他已經(jīng)被朝廷封爲(wèi)欽差大臣兼江南各路安撫使,不日就要來到金陵了。他這一來可沒什麼好事,說不定就是爲(wèi)了籌集糧餉,再跟你們決一死戰(zhàn)呢;灑家也覺得這小子忒礙事,你們兩家誰要是替灑家將嶽明這小子解決了,那灑家就幫你們誰!”
半路狙殺朝廷的欽差大臣!
在中原人的眼中,這些人雖然有些呆癡,可是這些人並不弱智啊,這件事無論成敗,只要是敗露了,就足以惹怒大宋朝廷,那麼大宋駐紮在西北戰(zhàn)場上的數(shù)十萬大軍,恐怕也不會乖乖地後退了!
可是難道就這樣退回去嗎,讓那個嶽明來了,收拾了眼前這個人,籌足了糧食和銀子,那麼他們這夥人恐怕連這個救命的稻草也沒有了,在他們告別了自己的主子啓程趕奔金陵的時候,一路之上幾乎把雷恭允能提出的所有的條件都考慮到了,甚至連用窮其一國財力來收買這個大太監(jiān)的想法都有了,可是他們?nèi)f萬沒有料到,這個看著儀表堂堂、健碩偉岸的大太監(jiān)卻給他們出了這麼一道天大的難題。
雷恭允一看這兩撥兒人全都愣住了,於是冷冷地一笑,說道:“剛纔還口口聲聲地說什麼赴湯蹈火,萬死不辭,真是屁話!既然你們這樣爲(wèi)難,那灑家也就不強求各位了,你們遠道而來,灑家這兒再窮也能管你們一個酒足飯飽,然後你們趕緊收拾收拾回去,回家後告別你們的老婆孩子,讓你後騎上你們的駿馬、拿起你們的刀槍,咱們在兩軍陣前再決雌雄吧!”
這一下可真讓他們傻眼了,他們沒想到這個大太監(jiān)的臉說變就變,連一點兒商量的餘地都沒有,他們知道如果他們下了這座小樓,那他們和他們的主子就會滅亡的更快,甚至大宋朝廷想要收手的時候,這傢伙也會千方百計地鼓動朝廷斬草除根!
到了騎虎難下的時候,那就騎著老虎向前衝,這是他們黨項人的生存哲學(xué)。
“好,我們幹了!”剛浪陵和鄂博同時吼道。
雷恭允輕蔑的一笑,信誓旦旦地道:“那就一言爲(wèi)定,你們兩家誰先割了嶽明的腦袋,那灑家就鐵了心的幫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