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宴通帶著大家又走了一遍案發現場。
杜九言在西南帶著剩下的人蹴鞠,滿院子的笑聲。踢了好幾場大家開始有經驗,跑起來也不如一開始氣喘吁吁,開始拋開讀書人的羞赧,長袍紮在腰帶裡跑到一身汗。
“邱胖子,守門??!”有人喊道。
邱聽聲啪嘰抱住了球嘿嘿笑著踢出去,“接住!”
杜九言在一邊指著訓道:“竇逸,你是不是早上沒吃飯,行不行?不行換人。”
“行!”被叫竇逸的少年擦了汗,衝著杜九言,“會長,我從今天開始晚上睡前也跑二十圈,行嗎?”
杜九言道:“可以,慢慢往上加。”
“好!”竇逸接著踢球,一邊看著的就不服氣,“會長您偏心,什麼時候讓我們上啊。”
杜九言就看著說話的人,“不上就在一邊跑步,等輪到你的時候,一鳴驚人踢到他們碰不著球!”
“好!我要一鳴驚人?!?
這邊一如既往地熱鬧,有人裝作若無其事地站在一邊看,想要混在人羣裡,假裝是杜九言這邊陣隊的。
“想加入,是不是寫吹捧信就可以?”有人私下裡打聽。
“嗯。寫的真誠點,字要好看?!?
一窩蜂的七八個人偷偷去寫吹捧信。
踢了一個多時辰,大家散了杜九言回到房裡,劉嶸勤和鄭因在做事,見她進來,鄭因道:“這裡有十幾封別的訟行的來信,你可要看看?”
“好!”杜九言坐在對面,拱了拱手,“先生辛苦了。”
鄭因看他一眼沒有說話。
顯然不滿他這個會長不幹活,而將活丟給他和劉嶸勤。
“鄭先生,”杜九言目光真誠地看著他,“這是我對您的敬重和欣賞。西南這麼多先生,我信任的也只有二位啊?!?
鄭因道:“我應該感動?”
“嗯!”杜九言一點不遮掩,“先生確實應該感動的?!?
鄭因揉了揉額頭,起身拱手道:“多謝會長的信任?!?
杜九言回了禮,“都是自己人,先生不必如此感動?!?
鄭因覺得自己說不過杜九言,接著做事。
劉嶸勤含笑看了一眼杜九言,目光透著一絲疑惑,正要說話,宴通幾個人回來了。
“會長,我們回來了?!毖缤ú亮瞬梁梗貌鑹睾炔?。
十個人湊著剩下的三隻杯子喝了一輪的茶才坐下來,宴通道:“幾個疑點我們都查了也問了。吳氏的夫君常年臥牀,今年漸漸嚴重起來,所以她常常夜裡回家去照顧自己的夫君,這一點丁府其他人可以證明?!?
“吳氏說,殺人的兇器,原本擺在暖閣裡,她常用這個小刀給呂氏切水果。但刀爲什麼在房間裡,她也不知道,也許是呂氏拿去房間裡用。但是能肯定,她晚飯回去前,刀還在暖閣?!?
“還有一件事,我們請了穩婆,確認呂氏有過……有過那種事,但是,穩婆說沒有受傷的痕跡,不像是奸佔?!毖缤ǖ?。
他說完了,房間裡安靜下來,杜九言又看著其他人。
大家也看著她。
“沒有了?”杜九言問道。
池玉道:“我們早上調查的,宴師兄剛剛都說完了。”
“收穫呢?”杜九言看著他們,“我們要辯訟的,你們走了一遍一個收穫都沒有?”
大家搖頭,還真的沒有什麼收穫。
“胡大夫去了沒有,呂氏何時能醒?”杜九言問道。
“胡大夫說再吃今天的藥看看,按道理是應該醒了。如果明天還不醒,他就重新換藥?!背赜竦?。
杜九言點頭,“那麼,這個案件各位打算怎麼辯訟,可以陪著你們演練一遍?!?
“一對十?”喬棟問道。
“一對十!”杜九言道:“你們可以商量一下怎麼辯訟,說好出場順序,誰辯哪個點,誰負責補充。打團體戰和單打獨鬥不同,要有策略?!?
他們還沒想到這個一點,宴通就看著大家。
“我們去隔壁商量。”段應道。
大家都一臉嚴肅地去隔壁商量。
杜九言也找來紙筆,大概列了一下本案的脈路。
“你也需要列辯訟詞?”鄭因看著她。
杜九言衝著他一笑,“先生對我的評價這麼高,我特別高興。但我也是訟師啊,這訟詞不在心裡列就在紙上列,上堂前總要順一順的。”
“誰對你的評價也不低,不服氣的也只是你的行事方式而已?!编嵰虻氐?。
“那就沒辦法了,大家互相適應吧。實在適應不了的,就忍一忍!”杜九言含笑道:“先生,您也忍一忍?!?
鄭因無奈失笑,看來他對杜九言的瞭解確實太少了。
這段時間他一直在自責當中,有的事情雖不是他做的,但是卻並不能脫掉干係。
他沒有辨識好壞,盲目行事,所以,事情的結果,他就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杜九言寫完,接著看信。
宴通十個人進來了,並排站著,衝著杜九言拱手,有些緊張地道:“先生,可以開始了?!?
杜九言放裡手中的東西,嚴陣以待,“劉先生和鄭先生做裁判。”
“我雖是原告,但本案原告的案情其實很清楚,所以,你們先來反駁案情和推翻證據。”杜九言道:“我聽著?!?
宴通就看著段應。
“我們做有罪辯訟。首先,江燁在深夜進入丁府,按律,他就是夜入人家不請自來。如此,丁勝殺江燁本身的罪,就不能成立?!?
杜九言道:“用證據說話!從房間裡江燁疊放的衣服,兩人合眠的平整被褥以及呂氏查驗過的身體,都可以證明,他們二人是通姦。呂氏是丁府的夫人,她和江燁夜半私通,當然就是相約好的。如此,江燁當然不是夜入人家!”
段應回道:“呂氏拜佛吃齋,清高疏冷。她的家人以及人事她的朋友,都可以證明她鮮少和外人來往。這樣的人,怎麼可能與江燁這樣一個後輩私通,做出有揹人倫的事?!?
“有的出家人也有七情六慾,何況只是一個吃齋唸佛的呂氏。她要做什麼和她應該做什麼,是無法通過外因來評定評判。沒有證據,這個論點不成立?!?
段應被噎住,想說什麼,可發現自己能辯的部分非常的弱。
“有什麼感覺?”杜九言看著他,“你也是有經驗的訟師,剛剛只說了兩句,感覺焦慮嗎?”
段應回道:“確實焦慮。”
沒有證據,論點站不住腳。
大家都點頭。
“不操作一下就很難體會到這個感受?!倍啪叛缘溃骸暗悄銈円呀涀龅暮芎昧?,該找的證據都找到了,能做的也都做了,並且態度很認真嚴謹?!?
“很棒!”杜九言鼓勵道。
衆人暗暗鬆了口氣,畢竟杜九言沒有諷刺也沒有罵他們。
“會長,現在怎麼辦,要是這樣的話,這個案子我們肯定輸?!笔掦赖?。
杜九言頷首,“沒有證據,就繼續找。直到找到證據爲止?!?
“如果最後都沒有呢?”傅元吾問道。
“也沒有遺憾,我們盡力了!而且,辯訟的輸贏不應該涇渭分明!”
大家明白,無罪不行那就有罪,如果有罪很難也成爲雙方默認的話,那麼就挑一個點來辯。
既然是比試,還是要公平的。
“走!”杜九言取了一把摺扇,起身往外走,大家跟著她,“去哪裡,找程公嗎?”
杜九言開門出去,“再走現場!”
一行人重新到了丁府。丁韜的哥哥丁玉已經回來了,整個丁府籠罩在一層極其壓抑的氣氛中。
丁玉的容貌很俊俏,脣紅齒白氣質溫潤,和丁韜相比,他反而像是讀書的弟弟。
“杜先生,各位先生。”丁玉帶著丁韜迎出來,他們知道杜九言帶著西南的十位訟師,是要給丁勝辯訟的,所以特別的客氣,“是不是想到有什麼遺漏,不管什麼要求,我們都願意配合?!?
“多謝了。”杜九言和兩人邊走邊道:“丁夫人還沒有醒嗎,可有好轉的跡象?”
丁玉搖頭,“他們說和昨天一樣?!?
杜九言去看過呂氏就退了出來,重新到案發的房間裡。
房間裡江燁的屍體、衣服以及一些能作爲證據的東西都收走了。
“把吳氏找來,我有話問她?!倍啪叛缘馈?
丁韜去喊人,一會兒吳氏過來,杜九言看著她問道:“我問你的問題,關係重大。一,這關係了你們老爺是不是能免去一死,二、這關係了你們夫人的名譽清白,你想清楚了?!?
吳氏連連應是,“奴婢不敢遺漏,更不敢說慌?!?
“你家的花園是去年十月修建的,從那以後,你果真沒有見過江燁來過府裡,和你們夫人來往嗎?”杜九言搖著扇子問道。
吳氏目光閃了閃,看向呂氏的兩個兒子。
“說吧,現在以我爹的性命爲重?!倍∮竦?。
丁韜臉色沉沉,但也沒有像昨天那樣暴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