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8 罪惡之城（上）

佛陀說，一滴水只有放進大海里，才能不幹涸。

可問題是，大家都想當海，沒一個人願意當那個微不足道的水滴。

更何況，有的人從根本上就是油，絕不可能跟別人融合，那樣會降低他們的逼格，跌份兒啊！

要把三個皇帝聚在一起，討論一個不太共同的目標，並最終達成共識，難度不是一般的大。

光是確定個會議地址，就讓陳俊操碎了心、磨破了嘴。

完顏宗峻想在京東，完顏宗磐想在淘寶，呃不，是京西，天祚帝想在鴛鴦泊開趴體。不爲別的，只爲了保障自身的安全。

這個想法沒毛病，很正常，應該予以支持。

可問題是，你安全了，別人會不會就不那麼安全了呢？

誰知道你會不會埋伏好一隊刀斧手，來個摔杯爲號，讓其他人變成了破碎的杯具呢？

別問我爲什麼會知道，我絕不會告訴你，因爲我也是這麼想的。

最後，還是陳俊給了個比較折中的建議：大家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就別玩什麼鴻門宴了。

誰的地盤都不去，去真定府吃驢肉火燒。

要說這真定府，真的是個好地方。

不僅驢肉火燒是天下一絕，而且還是個三不管的地界！

以前屬於遼國，後來似乎又歸了金國，現在名義上屬於宋國，將來屬於誰不清楚。

宋國也從來沒有真正把這個地方，當成自己的地盤。派來的人，與其說是官員，還不如說是商隊的大掌櫃。

平時既不安民收稅，也不吟詩作賦，只專注幹一件事，賣東西。

只要是各方面想要的東西，大都可以來他這裡提前說一聲。只要朝廷的政策允許，只要價錢合適，什麼都好商量。

城裡住著的，也沒幾個良善百姓，都是各方勢力的探子、殺手，還有許多自詡能搞到違禁品、低價商品的掮客。

是真是假搞不清楚，反正或多或少能弄到點殘羹剩飯，填補了一下官府商品產品種類和數量不太足的空白。

也不是沒人想弄點刀啊槍啊啥的，武裝一下自己。只是那些掮客，要麼直接拒絕，要麼就是前天還答應的好好的，第二天就沒了。

就是沒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可不是沒了？

別說只死了一個半個的，就算是死了十個八個的掮客，也沒一個人會在乎。

官府不會管，因爲不知道這些人到底算不算治下的百姓。幕後的老闆不會管，因爲都是臨時招募來的人，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平時一塊吃酒打屁的所謂兄弟，那就更不會管了。

死了一個，剛好可以上去一個，還可以多掙點兒錢，兩全其美啊！

大家心裡都明白，這是犯了某些人的忌諱，碰了不該碰的東西，死了也不虧。

這些還只是小事兒，因爲不是每天都死掮客——那樣的話，經紀人這一角色就沒人扮演了，高危行業啊。

真正的大戲，是幾方勢力之間的廝殺。

暗殺是常態，持械毆鬥也不少見。便是殺了個人頭滾滾，官府也不怎麼問。沒一個好東西，死的越多越好。

這幾日，毆鬥的事件，發生得尤其多。

一個個都像吃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一樣，火氣大得很。一句“你瞅啥”，都能拼個你死我活。

真定知府不樂意了，報請北路行軍大總管宗澤，準備派重兵彈壓一下。

鬧騰得有個度，實在鬧得不像話了，多影響我做生意，呃不，是多影響安定團結的大好局面。

宗澤回覆得很快：“不該你操心的就別管，多管閒事多吃屁。上面有旨意，看著就行。”

言語粗俗，用詞粗鄙，一點都不像個進士出身的文官，倒是和那些丘八一個德行。老夫真羞於和這樣的人爲伍！

真定知府腹誹了老半天，決定親自上街一趟，挨個給那些不安分的人下帖子。

意思有兩個：

一，你們想怎麼鬧怎麼鬧，但是要避免傷及無辜。

二，看好自己的手下，看清楚了誰能惹誰不能惹。敢動到我大宋子民的頭上，勿謂言之不預也！

如此有理有據有節的帖子，效果賊拉好。

原本還砍砍殺殺的人，立馬放下屠刀，準備立地成佛。似乎剛纔那些兇神惡煞般的閻羅，都變成地藏王菩薩了。

“我不管你們到底想幹什麼，在這真定府，你們得按我大宋的規矩來。是龍給我盤著，是虎給我趴著！”

真定知府，只不過是個小小的知府。讓老虎趴著，他也許能辦到，但想讓龍盤著，就超出了他的能力範圍了。

這不，真定府城外一個荒僻的小村，就忽然來了沒盤著的三頭龍。

皇帝不都自稱是真龍天子嘛，天祚帝當了很多年的龍了，當然算龍。

完顏宗磐、完顏宗峻好歹也是龍的兒子，現在蛻皮了（龍這玩意兒到底蛻不蛻皮？），從大長蟲也進化成人，呃不，成龍了。

據說，只有祖墳上冒青煙了，普通小民纔有機會見一回真龍天子。

好傢伙，這一下子來了三頭龍，祖墳炸了都換不來這麼大的福氣啊？都是紙命草身的，哪有這麼大的福氣？

確實沒有。

因爲龍們的爪牙，已經進村仔細地“打掃”一遍了，呃不，是三遍。

一則搞一下環境衛生，讓龍們進行會談的時候，能夠心情愉快一點。

二嘛，就是互相看看，是不是有對方埋伏的人手，或者是其他勢力埋伏的人手。

沒辦法，大家不是好朋友，互相之間還是提防著點最合情理。要是剛一見面，就跟失散多年的父子一樣抱頭痛哭，是不是不太合適呢？

“哼！你個亂臣賊子，竟敢到我面前？”完顏宗磐罵道。

完顏宗峻回罵：“你纔是亂臣賊子，你們全家都是亂臣賊子。篡改了我父皇的遺詔，你那死鬼老爹才得以上位。幸虧，呵呵！”

聊天止於呵呵。

完顏宗磐也不尬聊了，開始滿世界找刀。

來前陳俊說了，不讓帶兵器。要不然他非拔出來，活劈了這個不仁不義的混球不可！

那好歹也是你叔叔啊，你特麼來了個“幸虧”？

要不是知道你沒那個本事，我早就把弒君的帽子扣你頭上了！

完顏宗峻也不是廈大的，看完顏宗磐這個廢物還需要兵器纔敢動手，捋捋袖子，就準備上去弄他個烏眼青。

黑山白水養大的漢子，沒兵器照樣揍你個半死！

“咳咳。”

在旁邊看戲的天祚帝，輕咳一聲，找回點存在感：“其實你們真沒必要打鬥。因爲，你們都是亂臣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