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柏奚擺著的一副臭到姥姥家的臉,沐卿直接選擇無視,徑自落座於他的前頭,提袖間便要去斟茶。
只見得一抹白袂忽而掠起,不過眨眼之勢,便到了沐卿的跟前,二話不說就出掌向其襲去。
手中的杯幾穩(wěn)穩(wěn)不動,沐卿以其之力返還於他,只是瞬間的功夫,兩人已在無形之中過了數(shù)招。
而在與此同時,柏奚眼底一沉,像是瞧見了什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扣住了他的一隻手,轉(zhuǎn)而騰出另一隻手來,毫不客氣地便按上了他的胸口處刀。
微微蹙眉,沐卿周身瞬間降溫,紫暈綻放開來,轉(zhuǎn)瞬便將柏奚彈出數(shù)米之遠(yuǎn)。
“沐卿你瘋了!”饒是柏奚有多麼地淡定,此時此刻也不再淡定了,幾乎是低吼出了口。
若不是看他負(fù)傷在身,他真想衝上去將這廝狂揍一頓,把他的腦門兒撬開,看看是不是這三千年許久不動腦子,以至於生鏽成這般模樣了。
淡然地整了整有些褶皺的流袖,閒閒散散地看了他一眼,方纔慢慢啓脣道:“不過只是一點兒小傷,也值得你這般大驚小怪的。恍”
深吸了口氣,柏奚平定了下心中的惱怒,但目光卻還是如殺死人般地,直勾勾地盯著他,“現(xiàn)下是什麼時候你不是不知道,你坐在那個位置這般久,不會不知曉什麼叫做孰輕孰重吧。神力受損也就算了,你的心又是如何會碎裂?你不想說也無礙,本君可以親手爲(wèi)你剷除去!”
“我的事無需你插手。再者,此事與小果無關(guān)。”在聽到柏奚提及親手鏟除之際,他的眼底閃過一縷不易察覺的寒意,但很快便消沉了下去,恢復(fù)平常的淡然,不過嗓音之中已不由添了幾分冷霜。
聞言,柏奚卻是冷哼了聲,“你當(dāng)本君的腦袋是被門給夾了麼?這世上還有什麼可以讓你堂堂神界的尊神爲(wèi)之色變的,除了那個被你捧在手心,護(hù)得滴水不漏的小徒兒之外,便再無其他了吧。”
倒退幾步,有些氣急敗壞地又坐回了原位,隨意地斟了杯茶,一口飲盡,以此來消一消內(nèi)心的怒火,“你莫要告知本君,你徒然收回伏荊訣,以至於反彈傷到了手,隨後還不顧本君的阻攔,孤身進(jìn)入黑洞,都只是爲(wèi)了讓封印更加牢固。”
“本君雖是不知她爲(wèi)何會出現(xiàn)在幽靈之都,但是沐卿,如今不論是仙界、人界,甚至是神界都已是暗潮洶涌了,你該知曉,你的職責(zé)所在,你若出事,三界安危將無法預(yù)料。”
無奈地嘆了口氣,柏奚甚爲(wèi)語重心長地看著他,“與你而言,三界的安危,還及不上你的寶貝徒兒來得重要嗎?你確定要因她一人,而使三界陷入萬劫不復(fù)?從前不論你如何任性妄爲(wèi),本君都不會干涉,即便是你無故失蹤三千也好,撕毀婚約也罷,這些本君都不在意,可是沐卿,三界數(shù)以千計的性命,經(jīng)不起你的豪賭。”
“不論你心中設(shè)想好了什麼,亦或是早已察覺到了什麼,以此佈下了什麼大網(wǎng),但是我希望你莫要一遇到夏果之事,便又會昏了頭,做出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事兒來。”
一下說了這般多,柏奚亦是覺著有些口乾了,但看對方依舊是一副閒閒淡淡,愛答不理的樣子,柏奚也是認(rèn)命了,轉(zhuǎn)而坐到他的旁側(cè),伸出了手來,“算了,便當(dāng)是本君多管閒事吧,與你沐卿交友,真是本君這數(shù)萬年來做的最蠢的事兒。”
握上他的右手腕,眉頭不由蹙起,“都傷成這樣了,還敢去殷虛之境,本君真是……真是要被你氣笑了!”
“本座這是在鍛鍊你的治癒之術(shù),哭喪著個臉做什麼,醜死了。”任由他握著右手腕,沐卿甚爲(wèi)悠哉悠哉地半倚在靠背之上,神情極爲(wèi)散漫地道了一句。
“你丫的本君不治了!”纔不過一會兒的功夫,他平日裡那溫文爾雅的氣質(zhì)瞬間便被沐卿給磨光了,幾乎要跳腳暴走。
見他這般火氣沖天的模樣,沐卿反而是輕笑出聲來,餘光一瞟,便見得一抹無形之光劃破空氣,逆打著豔陽而來,他擡起左手,隨意一翻,那抹無形之色便立時飛到了他的手心,轉(zhuǎn)瞬間變幻出斑斕的色彩。
隨著那斑斕的色彩漸漸暗淡下去,沐卿原本岑寂如潭的眼底漸漸泛起森森寒意,周身散發(fā)出逼人的肅殺之氣。
“怎麼了?”被他忽而散發(fā)出的肅殺之氣給驚到,柏奚心口的怒氣瞬間便平息了下去,開口問道。
手心一收,那斑斕的色彩眨眼之際便不見,他原本微微支起的身子又甚爲(wèi)閒散地靠了回去,但面上卻是難得地多了一絲凝重之色,“本座在反思。”
‘噗嗤’一聲便笑了出來,原本滿腔的怒火轉(zhuǎn)瞬間便被他那句話給衝得消失殫盡了,“那本君倒是萬分好奇,這世上能有什麼事,可以叫你沐卿做出如此沉重的模樣,竟然還親口承認(rèn)自己在反思。”
輕描淡寫地掃了他一眼,目光轉(zhuǎn)而投向外頭的藍(lán)天碧雲(yún),“瑤姬身在何處?”
“難得你竟然會提起她,本君前腳將她帶回北極,後腳一轉(zhuǎn)身便不見了她的身影,想來是被你傷得太深,回巫山好好地反省去了吧,不過本君覺著她確然是該好好地反省反省了,她瑤姬可是仙界公認(rèn)的第一大美人兒,今番卻是敵不過一個靈力低微,相貌平平的小靈果,若是本君是她,想必已經(jīng)氣到吐血了。”
悠悠地將目光重新落回他的身上,脣角一揚(yáng),沐卿不置可否地回道:“你紫薇大帝面如銅牆,心如磐石,這世上還能有什麼東西是可以讓你吐血的?那本座還當(dāng)真是想要瞧瞧,本座便喜歡看你受虐吃癟的樣子。”
瞪了他一眼,柏奚甚爲(wèi)認(rèn)命地?fù)u了搖首,“不要給我轉(zhuǎn)移話題,方纔你到底看到了什麼,殺氣泄露地這般明顯,這可不像你平時的作風(fēng)。”
“本座在等,等一個名頭。”頓了頓音調(diào),沐卿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以單指抵著下頷,閒閒淡淡地繼續(xù)補(bǔ)充道:“放長線而釣大魚。很顯然,如今這條魚並不夠大,本座若要出手,便定要一網(wǎng)打盡,方纔痛快。”
“是可以讓你殺個痛快吧,許久都不曾有過血流成河的戰(zhàn)爭了,你骨子裡的熱血想必早已在叫囂了吧?”恍然之間,柏奚像是看到了萬年之前的沐卿。
風(fēng)華絕代,足夠強(qiáng)大,足夠狠辣,也足夠心狠,只要是敵人,落到了他的手中,便是連一絲呻吟的機(jī)會都沒有,就與這個世界說拜拜了。
這,纔是他所認(rèn)識的沐卿,不會被任何人,任何事所牽絆。
雖然說,這萬萬年來,他孑身一人孤寂了這般久,柏奚自心底裡還是希望有個人能夠陪伴他的,但世事難料,以如今的這般情況,夏果陪在沐卿的身邊,便是一個明晃晃的軟肋,可以在任何時候成爲(wèi)地雷,將沐卿所有的計劃毀滅殆盡。
“收起你心裡的那點小心思,你若再敢把心思打在小果的身上,莫要怪本座不顧念萬年交情。”一眼便看穿了柏奚的小心思,話音一如既往的清淡,但在不易察覺中,卻是多了幾絲寒意。
柏奚甚爲(wèi)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本君才懶得管你,你沐卿是死是活皆是你自個兒的造化,這三千年來,本君可是做夠了冤大頭,因果輪迴,沐卿你小心夜路走多了,將來要跌個大大的跟頭。”
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依舊保持著閒閒淡淡的姿勢,但音調(diào)卻是一樣地不可置否,“本座便算是跌倒,也跌得比你帥。”
——
“主人主人不好了……”夏果才初初回了小屋,正打算要收拾一下,只聽得桃之火急火燎地喊著,撲進(jìn)了屋子。
幸好夏果較爲(wèi)眼疾手快,一下子接住了便要往地面之上栽去的桃之,拍拍它的小角,嘆息道:“毛毛躁躁的,這是要趕著去投胎嗎?”
嚥了幾口口水,緩了下呼吸,桃之方纔大氣喘喘地回道:“不、不是,主人,白肉團(tuán)不見了……”
原本以爲(wèi)桃之這般急切的樣子是出了什麼大事兒呢,竟然只是白團(tuán)不見了,這回答可真是叫她啼笑皆非地很,“糰子不是經(jīng)常在外頭亂竄麼,它不見了也值得你這般大驚小怪的,還險先飛不穩(wěn),栽到地上去?”
“流陌死了,白肉團(tuán)便徹底奔潰了,它一心想著要讓流陌復(fù)活,所以紫薇帝君讓我時時刻刻地看守著它,但我不過就只是打了個小盹,再睜開眼睛時便見不到它的身影了,我找遍了北極上下,也不曾找到它,主人,我覺著它怕是偷偷溜出去,尋什麼可以救回流陌的法子去了。”
桃之這一口氣所含的信息量著實是太多了,夏果的注意只集中在‘流陌死了’這四個死上,眉頭深蹙,話音低沉:“這是什麼回事,流陌師兄怎會……他可是紫薇帝君的首席大弟子呀,何人敢如此大膽,對他下手?”
“聽他們說是流陌與白肉團(tuán)在一塊兒,偶然便遇上了一羣魔界中人在鬼鬼祟祟地做些什麼,也不知何故,他們竟然便被魔界的人給發(fā)現(xiàn)了,流陌爲(wèi)了救白肉團(tuán),便……便被那些喪心病狂的傢伙給、給……”死無全屍這四個字眼桃之真是說不出口,只要一想到流陌的死狀,也難怪白團(tuán)會在一夕之間奔潰。
無需桃之說出後頭的死狀,夏果已然明瞭,眼底瞬間凝霜,牙根咬緊,“白團(tuán)靈力低微,速度定然不快,我們現(xiàn)下趕去找它應(yīng)當(dāng)不難。”
“主人,咱們不將此事告知神尊嗎?”桃之一口便應(yīng)了下來,但急切之際還不忘提醒夏果要將此事通知一下沐卿。
瞭然地點點首,夏果十指相扣,自指間相交之間,緩緩變幻出一隻千紙鶴,夏果對其密語了幾句,便立馬將它放飛了出去,千紙鶴撲騰著翅膀,眨眼之際便飛出了窗櫺。
夏果迅速召喚出碧霄劍,一躍其上,將桃之?dāng)R置在肩上,“桃之,你可知曉北極有哪些不爲(wèi)人知的捷徑可以通往不爲(wèi)人知之處?”
桃之歪著腦袋想了想,回道:“是有幾個,不過這些地方雖然說是捷徑,但都極爲(wèi)兇險,皆有靈獸看守,若是想從這些捷徑出去,怕是不易攻破,以白肉團(tuán)那點力量,還不夠給它們?nèi)揽p的呢。”
聞言,夏果卻是搖了搖首,嘆了口氣接道:“不一定。你方纔也說了,流陌師兄爲(wèi)了救它而死,它受了如此大的打擊,怕是什麼事情都能豁出去了,它若是還能顧及自己倒還是好辦,但怕的就是它根本便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一心只想要去救回流陌師兄,硬闖進(jìn)了那些有靈獸看守之地。”
“可是若是它被靈獸發(fā)現(xiàn)了,定然也會驚動到紫薇帝君,但很顯然,紫薇帝君並未發(fā)覺到白肉團(tuán)偷溜了出去。”
一聽桃之這般分析,夏果也不由陷入了沉思,桃之說的也沒錯,若是白團(tuán)真的找到捷徑要溜出去,那麼以它的實力,一定會被看守的靈獸發(fā)現(xiàn),而其帶來的間接結(jié)果便是會驚動到柏奚。
但按照現(xiàn)在的情形,柏奚根本便不知曉,可是若是白團(tuán)走的不是捷徑,它又沒有御劍之術(shù),根本便不可能張一雙翅膀飛出北極,那爲(wèi)何桃之找遍了北極上下都尋不到它的一絲蹤跡呢?
“主人,要不然咱們先去找紫薇帝君吧,北極是他的地盤,若是白肉團(tuán)不曾出北極,那麼他一定可以感應(yīng)到的。”而且雖然它很擔(dān)心白團(tuán)的安危,但它亦是怕夏果會在去尋白團(tuán)的途中會出什麼意外。
若是真的發(fā)生了什麼意外而使夏果受傷了的話,桃之能夠很清晰地知曉自己的下場會是有如何之慘……
“不許去找他!”還未待夏果答應(yīng),便聽得一聲脆脆的嗓音傳蕩過來,而這嗓音中帶了顯而易見的惱怒之色。
順著那道聲音找去,便發(fā)現(xiàn)那白茸茸的一團(tuán)此時此刻不知沾染了多少灰塵,躲在一堆灰樹叢之中,只露出一對綠油油的小眼睛,只是這對眼睛充滿了血絲,怒氣衝衝地盯著他們,卻叫夏果頓然便心軟了下來。
御劍飛至它的跟前,伸手想要去將它帶入手心,卻被它給避了開,倒退了幾分,帶著滿滿的敵意,“你們?nèi)羰侨フ野剞桑野讏F(tuán)自此之後便與你們絕交,咱們再不是什麼朋友!”
夏果微微一怔,目光不由深沉下來,連帶著嗓音都低了好幾分,“糰子,我知道流陌師兄的死對你的打擊很大,但請你莫要將自己的憤怒牽扯到無辜之人的身上,流陌師兄乃是紫薇帝君的大弟子,他痛失弟子,心中定然也是很傷心……”
“傷心個屁,你丫的根本就不懂,如他這般絕情寡慾之人,又怎會因爲(wèi)失去了一個弟子而感到半分痛苦,弟子沒有了還可以再收,他根本便無需擔(dān)心!”
“白團(tuán)你太過分……”
“是,我是過分,我丫的就是看不起他,你們都覺得他對,他好,他失了弟子,他傷心難過,都是我的錯成了吧,都是因爲(wèi)我,我們纔會被那些混蛋給發(fā)現(xiàn),也都是因爲(wèi)我,師兄纔會、纔會死……”一掌就拍開了夏果再次伸過來的手,白團(tuán)又一次打斷她未曾說完的話,扯著嗓子怒吼出口,吼到了後來,竟然已經(jīng)失聲。
夏果怔怔的看著它,再次伸出手去,而這次它不再掙扎,在被她捧在手心之時,它乾脆便捧住了她的一根手指,一口便咬了下去。
“白肉團(tuán)你……”一旁的桃之大驚,剛想要出口呵斥它,卻被夏果的一個眼神給制止了住。
任由它咬個痛快,將心中的痛苦給發(fā)泄出來,直至手指破開了個頗深的口子,濃郁的血腥味充斥到它的口中,它方纔緩緩地鬆了開。
吧唧了下嘴巴,揉揉眼角,一對綠豆眼定定地看著她,“我只需要你們一句話,你們是信柏奚,還是信我?”
---題外話---明後天會多更,表示偶總算是能擠出一些些時間來了,偶會慢慢地把落下的給補(bǔ)回來的,做不到日更六千真的很抱歉,偶也是讀者,所以知道追文的痛苦,所以,在此再次道歉,麼麼噠所有訂閱此文的寶貝們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