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你請辭,你有確定鳳烈能放你麼?你可是一朝丞相,哪裡有那麼容易說走就走的?”“這一點你不必擔心。”霍謹言似乎是笑了一下,“原來你還是很關心我的。”
唐兮這會兒可沒心情跟他計較這些,她心裡總有種不好的預感,總覺得霍謹言這一走,她就真的再難見他了。
她聲音低低的,“能不走麼?”
霍謹言沉默了一會兒,起身走到她的面前,猶豫了一下,還是將手放在了她的頭頂,“乖,好好照顧自己,我會回來找你的。”
唐兮咬了咬牙,她知道霍謹言這是已經下了決心,自己再勸也沒用了,於是最終她還是點了頭,“我知道了,我自己會小心……另外,不管你要去做什麼,我也都希望你能加倍小心,活著回來。”
霍謹言“嗯”了一聲,沒有再多交代什麼,只在她牀前站了許久,最後看著她的頭頂說了一句,“我走了。”
直到霍謹言離開,唐兮才擡頭看了一眼空蕩蕩的屋子,她的手撫上心口,用力的按了按,企圖將心口那酸澀的感覺用疼痛麻痹掉。
“霍謹言……不知道我還等不等的到你。”
若是等不到了,今日一別就是永別……那這永別,倒是比想象中要輕鬆許多。
次日,京城裡發生了兩件大事,第一件大事,是丞相霍謹言辭官回鄉;第二件事,是北陽五王爺厲風向皇上辭行。
要說影響,那肯定還是第一件事的影響大,文武百官多半對霍謹言的請辭不予支持,苦口婆心的勸他留下,百姓更是展現出了對霍謹言的依依不捨之情,那場面之大,就連唐兮看了都忍不住驚歎,自己死的時候都不見百姓如此傷心啊!
然而就算如此,霍謹言還是下定了決心離開,鳳烈也裝模作樣勸了兩句,未果,最後也只有“無奈”同意了他的請求,然後霍謹言當天就收拾好行囊離京了。
以唐兮對鳳烈的瞭解,知道他肯定不會輕易放霍謹言離開的,路上多半設了埋伏,不過霍謹言自然也不可能想不到這一點,他之前既然說了不會有事,那就肯定不會栽在這上頭,真正讓唐兮擔憂的,事他所說的“私事”,她還記得他曾說過,他來京城是爲了躲避仇家的追殺……
若真的是爲了此事,那他此行定當兇險萬分,可她卻只能留在京城,而無法插手半分。
而且她還發現,霍謹言將影一留了下來,對於影一的口風,唐兮是瞭解的,所以也沒想能從他嘴裡套出半點有用的話來,她只是有些擔心,影一留給了她,影二又去了大乾,霍謹言身邊沒了這兩個左右手,做起事來恐怕會麻煩許多。
霍謹言走的匆忙,衆人壓根兒來不及去踐行,倒是厲風,他走的晚一些,衆人出於禮節都前去相送了。
看著這個噁心人的厲風要走了,唐兮心裡還是有幾分開心的,想著她便走上前去放嘴炮了,“五王爺走的如此匆忙,可是北陽出了什麼事?哦,您別介意,我沒有打探北陽隱私的意思,我只是替您覺得遺憾,這京城的棋還未下完呢,結果就急匆匆的被叫了回去,實在可惜啊。”
厲風瞇了瞇眼睛,看著她的目光帶著幾分探究之色,“看兮公主的樣子,似乎並不意外我提前離開?”他朝她微微湊近了一點,“莫非……大乾與那邊有什麼關係?”
唐兮並不知道霍謹言做了什麼,這會兒聽著厲風試探的話,她的眸色一深,似笑非笑的看了回去,淡淡道,“五王爺說話小心些,我大乾是鳳陽的附屬國,能與那邊有什麼關係?”
厲風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意味深長道,“看來大乾的野心不小啊。”
說完又輕輕笑了一下,臉上盡是惋惜之色,“可惜與兮公主的較量纔剛到一半而已,後面爲兮公主準備的禮物看來也無用武之地了……若是你沒栽到玲瓏的手裡,日後有機會,我們還可以繼續。”
唐兮挑了挑脣,“可以啊,我在鳳元等你。”
送走了厲風,唐兮臉色卻很不好看,霍謹言沒有告訴她他做了什麼才讓厲風突然離京,但剛剛面對厲風對她的那一番試探,她故弄玄虛了一番,便隱隱從他沒有點明的話裡頭髮現了蛛絲馬跡……能讓北陽忌憚,又讓厲風說大乾野心不小的勢力,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南越。
回想了一下霍謹言之前說過的被仇家追殺,再加上他對南越二十年前那場動亂的瞭解,她很難不把霍謹言原本的身份往南越聯繫,而且他當時爲了躲避仇家來到鳳元,卻又大張旗鼓的做起了丞相,這說明他壓根兒不怕被他的仇家見到……換句話說,他的仇家根本見不到他。
而鳳元與南越皇室也的確向來沒有什麼來往,就算是改名換姓做了一朝丞相,也的確難以被發現,所以這樣看來,他真的很有可能與南越有關!
若是因爲二十年前那場動亂他才逃亡至今,那他定然與南越的皇室脫不了關係,要麼他是哪個皇子的親信家屬,要麼……他就是南越的皇子!
這個猜測讓唐兮的心蒙上一層陰影,若真是如此,那他此去定然是爲了報仇!這樣一想,唐兮幾乎就要坐不住了,這實在太危險了!霍謹言離開南越已經二十年了!這樣突然回去說什麼報仇,又哪裡有那麼簡單?而且……她隱隱猜測,他在這個時候突然選擇回去,怕是與她也脫不了關係。
這樣一想,她實在沒有辦法再冷靜了,直接叫來了程南,“歸來閣的人是否可以動用?”
程南見她臉色難看,當即明白怕是發生了什麼大事,於是急忙道,“歸來閣已經初見規模,只要不是太難的事,應當不會出什麼差錯。”
“好,那你幫我調派一些人手,前往南越,幫我注意一下南越的皇室是否有什麼動盪,若有什麼消息,立馬通知我。”
雖然不知道唐兮爲什麼突然關心起了南越,但既然唐兮不想多說,他自然也不會多問,當即就領命離開了。
如今唐兮只能待在鳳元,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了,若之後發現她的猜測全部成真,那她就無論如何也要親自去一趟南越了,而如今她能做的,就只有等。
京城這邊,一切都開始步入正軌,厲風走了,剩下一個厲玲瓏,就不足爲懼了,剩下要做的,就是想辦法讓鳳烈解決大乾的問題了。
厲風離開的第二天,燕寧和齊御風也上報皇上,準備各自啓程了,於是唐兮也就沒急著搬進宮裡,準備送走燕寧了再說。
燕寧要走了,程南就也要離開了,於是她又叫來了程南,先是詢問了之前的事辦的如何了。
程南答道,“你放心,事情我已經交代下去了,今早他們就已經啓程,這件事對他們來說沒什麼難度,你安心等著消息即可,我已經交代了歸來閣的人,有消息傳來他們會立刻想辦法聯繫你的。”
唐兮聞言也安下心來,之後只需要等待消息即可,於是她也就說起了他和燕寧離開的事。
“燕寧明日就會啓程返回大乾,你的事我已經跟他交代妥當,你明日隨他一同回去,他自會安排你的去處,這邊你也不必擔心,歸來閣創建以來,前前後後也快三個月了,如今已經步上正軌,就算你們都不在也不會有事的,況且若真有什麼要緊的事兒,我也會讓影一過去看著的,所以明日你就放心的跟著燕寧回大乾吧。”
程南自然早就得知了燕寧要離開的消息,只是這會兒聽著唐兮交代這些,臉上還是露出了一絲不捨,不過他也知道這是他必須要走的路,於是縱然不捨,也還是堅定道,“你放心,我會盡快揚名立萬,站到足夠的高度來幫你。”
上官宇都創建了歸來閣,他沒道理只懶懶散散一個人跟著唐兮,他已經想明白了,這一步是他必須要走的,如今唐兮已經給他鋪好了路,剩下的就全靠他自己了。
唐兮看他這麼嚴肅的模樣,心中一時間竟有種看著自己的孩子長大了的欣慰感……咳,對於這一點,她自然是不敢說出來的,於是只點頭道,“好,我等你。”
想了想又道,“不過你與上官宇……怕是要分開幾年了。”
程南搖頭,“她是一國郡主,我唯有站的與她一樣高才真正配得上她,我明白你的考慮,也很感謝你。”
唐兮笑了一下,“你能想明白就好,那話也就不多說了,你且回去收拾行囊吧,明日就要啓程了。”
程南點頭,然後突然想起了什麼,從懷中取出一枚小巧的玉牌遞給唐兮,“你的身份多有不便,歸來閣中除了我和上官宇,就只有兩名管事知道你的身份,所以我特意制了一枚代表閣主身份的玉牌,你若有什麼事,上官宇又沒回來,就可以讓影一拿著玉牌去歸來閣,他們見了這塊令牌,自然會盡全力幫你的。”
唐兮接過玉牌,仔細打量了一番,笑著道,“做的倒是精緻,想不到我也有做閣主的一天呢,倒是圓了我一個武林夢?”
程南笑了笑,“好了,我也沒別的事了,那我就先回去收拾東西了。”
程南出去之後,唐兮坐在屋子裡,心中有幾分悵然,隨後想起上官宇,在心裡算了算日子,估摸著這會兒上官宇應當已經到大乾了,也不知道事情進展的如何了……不過現在這種情況,怕是即使影二查到了什麼,霍謹言也難以顧及到她了。
傍晚時分,令唐兮沒想到的是,齊御風竟然特意前來向她辭行。
彼時唐兮剛吃完了晚飯坐在院子裡那棵梨樹下乘涼,白露來報齊御風求見的時候,她還有些詫異,隨後就看到燕寧帶著齊御風走進了院子。
唐兮趕緊站了起來,“三哥,七皇子。”
燕寧應了一聲,隨後道,“齊兄是來見你的。”
唐兮微微挑眉,看向齊御風。
齊御風對她溫和的笑了笑,開口道,“今此一別,日後大概也再難見到了,但相處數日,兮公主實在讓我覺得特別,另外還受了你兩次恩情,只是一直沒能找到機會報答,如今要走了,怎麼想也該親自過來向你辭行纔是,希望不會太過唐突。”
唐兮聞言瞭然的笑了笑,“七皇子品性令我欽佩,你樂意走之前親自向我辭行,我開心還來不及呢,又哪裡會覺得唐突?”
說著,她將兩人請進了會客廳中。
唐兮看了看齊御風,臉上帶著笑意,“雍和向來低調,你此番來我們這裡,就不怕引得皇上猜忌?”
這段時間以來,每一次三國的皇子見面,都是由蔣子重提起的,齊御風和燕寧一樣,屬於那種默認著被安排的,這都是因爲齊御風一直奉行“低調”二字,所以如今他突然主動上門,可實在不像是他的作風,尤其在他爲唐兮做過證之後,如今再上門,很難讓鳳烈不聯想成唐兮聯合了齊御風陷害蔣子重,尤其現在鳳烈還很懷疑大乾的用心,齊御風此舉就很容易把雍和也帶到這渾水中來了。
齊御風聞言失笑道,“兮公主還真是一如既往的直率。”說完這句,他正了正神色,“我來,只是順從本心罷了,至於你說的問題,我雍和問心無愧,皇上也不會單憑此事就覺得我雍和有異心,我並非是草木皆兵的那種人,這段時間的低調,只是不喜歡麻煩罷了。”
唐兮挑了挑眉,笑道,“哦?這麼說的話,我倒是榮幸的很,竟能讓你寧願麻煩一點也要來一趟?”
齊御風搖頭,“兮公主不必試探我,我來此的確只是爲了見你一面罷了。”頓了頓,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而且說句實話……我對兮公主很有好感。”
“……”這突如其來的表白氛圍是怎麼回事?
還沒等唐兮說什麼,齊御風又繼續道,“不過兮公主不必爲難,也僅是好感而已,我知曉你的歸處,自然也不會生出別的心思。”
唐兮看了一眼看好戲的燕寧,然後頗有些尷尬的對著齊御風笑了一下,“呃……那就好,不過還是多謝你了。”
齊御風笑了笑,“兮公主不必有任何心理負擔,另外……兮公主前後兩次也的確算是對我有些恩情在,日後萬一有什麼幫的上的,我會盡力幫你。”
“那就先謝謝你了……”說完之後唐兮又用開玩笑一般的語氣道,“不過萬一以後我用不上……這恩情可不可以記到我三哥那兒?”
突然被點了名的燕寧差點一口茶水噴出來,隨後趕緊道,“燕兮,你別拉我下水行不行?這是你們之間的事兒,扯我做什麼?”
唐兮沒理會燕寧,只是繼續目光帶笑的看著齊御風,齊御風愣了一下之後,看著唐兮的目光,隨即面帶肅然的點頭道,“我知道了,若是燕兄有需要,我自然也會幫他一次。”
唐兮彎脣一笑,“那就多謝啦。”
送走了齊御風,唐兮砸吧砸吧嘴,轉頭看向燕寧,“記得喲,若是以後真有用得著的,齊御風會幫你一回,不過你可不要蹬鼻子上臉,畢竟人家欠下的,頂多可以說成一個人情而已,別人家說是恩情,你就真的當真,到時候去求人家去做什麼極難的事,把人家逼的翻臉不認人了,可沒處哭去。”
“……”燕寧一臉無語的看著唐兮,“你是把我當三歲小孩兒了?而且人家說的是讓你有事可以找他,明顯是因爲對你有好感,你幹嘛死皮爛臉的把這往我身上推?丟死人了。”
唐兮一臉鄙視,“我這麼聰明,怎麼會用得著他幫?倒是你,這麼笨,日後萬一擋了誰的路被人家陷害,怕是連個願意幫你的都沒有,齊御風雖是雍和的人,對大乾的事插不上手,但萬一你到時候有機會逃跑,還能有個投奔的不是?我這純屬是怕你自己作死了,給你留個後路罷了。”
“……”我在你心裡就笨成這樣?不過雖然有些無語,但燕寧對此還是有些感動的,想想當初來的時候他對唐兮的不喜,再到如今嘴上雖然嫌棄,但到底彼此之間都是會互相關心的,這一路也算經歷了風風雨雨,如今要離開了,還真有點捨不得。
“我走以後,你自己一個人在鳳元千萬小心。”燕寧嘆息了一聲,頗有些傷感的說了一句。
唐兮撇了撇嘴,“放心吧,我這麼聰明,誰能欺負到我?”
想了想,燕寧又說了一句,“有件事我得向你坦白……當初來的路上,你被土匪劫走,其實那時候我隱約有猜到那是調虎離山,不過我實在對你沒什麼好感,所以就藉機想要嚇嚇你……不過我真的沒想到那些土匪那麼兇悍,我帶人過去之後就被拖住了腳步,沒想到趕回來的時候你就被劫走了。”他抿了抿脣,再三保證道,“我真的只是想嚇嚇你來著,我沒想到你真的會出事……抱歉。”
唐兮挑了挑眉,沒想到燕寧會選擇和她坦白這件事,這件事她自然是早就沒放在心裡了,畢竟沒出什麼大亂子,就純當熊孩子搗亂了,不過燕寧能自己提起並向她認錯,倒是讓她有些欣慰,好在剛剛沒白白厚著臉皮爲他求了個人情。
於是唐兮無所謂的揮了揮手,“我知道,沒關係,這件事我沒怪你。”
燕寧臉色有一瞬間的驚訝,隨即又有些瞭然,她這麼聰明,會猜到其實也沒什麼好意外的,想到這裡,他頗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抱歉。”
“沒事啦,以後別犯渾就是。”
次日一早,唐兮親自送了燕寧,最後又將程南的事囑咐了一遍,“喏,程南就交給你了,記得你答應過我的啊。”
燕寧打量了程南一番,呵呵一笑,“的確是一表人才,你放心,答應你的事我會做到,不過那邊的事我也插手不了太多,去了那邊就還是要看他自己的造化。”
程南抱拳,“謝過三皇子,我定不會讓公主失望的。”
上官宇回了大乾,霍謹言也走了,這會兒燕寧再帶著程南一走,她在鳳元還真是舉目無親了,連個能說話的都沒有了,這樣一想還真有些傷感。
她拍了拍程南的肩,又對燕寧鄭重道,“一路保重。”
燕寧看著她也目光復雜,他知道,今後再見面的可能怕是很小了,只是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再不捨,他也只能道一聲,“珍重。”
送走了燕寧他們,唐兮頗有些失落的回了住處,少了一多半的人,這裡就顯得有些空空蕩蕩的,她在廳裡坐了一會兒,調整好了心情,便直接對青霜道,“收拾一下吧,咱們進宮。”
之前鳳烈早就下了旨,讓她和厲玲瓏搬去皇宮,厲玲瓏在厲風離開之後就已經搬了進去,如今燕寧也已經離開,她也不好再拖了。
她本身東西沒有太多,但奈何來的時候可是帶著嫁妝的,所以她進宮這派頭看上去就頗有些大了,遠遠看著,不知道的還以爲是皇上新娶了哪家的千金呢。
對於這一大堆的嫁妝,鳳烈看了也頗有些無語,看來這大乾的皇帝還真是下了決心了,連嫁妝都一併帶好了,真叫人有幾分哭笑不得啊。
好在景陽宮自帶小金庫,否則東西怕是都沒處擱,總之唐兮這進宮的動靜不小,足夠拉風,想比之下厲玲瓏就顯得單薄多了,畢竟她沒帶嫁妝……
總之,唐兮就這麼在皇宮裡住了下來,也屬於提前過上了皇帝妃子的生活,對於這一點,青霜白露顯得極爲興奮,想來她們通知了大乾的皇上,那邊表示非常滿意,所以她們便也連帶著高興起來了吧。
然後接下來,青霜白露就明顯急功近利起來,不時的在她耳邊說著,讓她多去鳳烈面前刷刷存在感的問題,唐兮被她倆煩的不行,於是這一天她熬了一鍋雞湯給鳳烈送了過去,不過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有意爲之,厲玲瓏竟然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