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聽劉宗敏要陳圓圓,吳襄不由大急道:“這不可以。那是我兒心愛之女子,若此女不得保全,我兒恐不肯來歸呀!”
劉宗敏冷笑道:“老子還怕他造反?老子巴不得他造反!”惡狠狠威脅道,“今晚將她送來,咱們?nèi)f事皆休。不然,吳襄,有你好受的!”
說罷轉(zhuǎn)身,帶著親兵轟隆隆走了。只留下吳襄獨自站在自家府門前,欲哭無淚。
吳襄進(jìn)府,去後院找到陳圓圓,怒聲責(zé)問道:“囑咐你多少遍了,不要出門,不要出門!你說你出來幹什麼?你還嫌我過的舒服,罪沒受夠是不是?”
陳圓圓低頭不語。今日大兵都出了城,聽丫鬟說,街上太平了,她是想到街口的觀音廟裡燒柱香,保佑她家少將軍平安,也保佑她家老爺早日出獄。
吳襄數(shù)落半天,見陳圓圓低頭立在那裡一聲不響,自己也說不下去了。
此女知書達(dá)理,不是好出風(fēng)頭的秉性,只是擔(dān)心他和兒子的安危,並沒有犯什麼錯。
可這亂世,強盜橫行,劉宗敏就是強盜祖宗,你不犯錯也活不下去!
吳襄嘆息一聲,住了嘴,在院子裡轉(zhuǎn)圈子。
許久思得一計,便叫來家奴,讓他提個筐子,以出門置辦吃食的樣子,到府外四周轉(zhuǎn)轉(zhuǎn),看有無順軍或是可疑人等。
待那家奴去了,陳圓圓問吳襄道:“可是兒闖禍了,惹的爹爹著急?”
吳襄長嘆一聲,將今日發(fā)生的事說了,然後嘆道:“我原本以爲(wèi),舍了那寶刀,可換來咱們暫時安寧,熟料天不假人,天意不讓我活呀!”
陳圓圓明白了事情原委,許久不出聲,然後銀牙一咬,跪下來道:“爹爹還是將兒送與那劉宗敏吧。兒自來府上,爹爹與少將軍待兒恩厚,兒願以此身,換得爹爹與少將軍平安!”
吳襄怒道:“糊塗!長伯來信怎麼說的,難道你忘記了嗎?他只有在山海關(guān)不回來,咱們才能活著,他纔有機會救咱們出去!
他每次來信,都要問及你安否?可見他對你之珍視!今你若被那劉鐵匠擄去,長伯定會因你而與李自成翻臉!那時,吳家上下老小,恐都沒命活了!”
他讓陳圓圓起來,等那家奴探聽外面情況回來。
家奴終於回府,告知府外四周他都仔細(xì)看了,並無順兵把守,也無可疑人等閒逛。
吳襄估計是劉宗敏託大,認(rèn)爲(wèi)自己不敢違拗他的命令,故而根本沒派人監(jiān)視他。
他對陳圓圓道:“你趕緊換身家奴衣服,現(xiàn)在就出府。我讓家奴在街口以外牽馬等你,你出城便與家奴騎馬奔三河,那裡有長伯暗探駐紮,讓他們把你送到長伯那裡去。”
陳圓圓問道:“兒走了,爹爹如之奈何?”
吳襄道:“長伯還率關(guān)寧鐵騎在外,劉宗敏不敢把我怎樣。即便他要於我不利,李自成也不會同意。家裡你不用擔(dān)心,只要你到了長伯那裡,大家就都安全了?!?
吳襄的想法,不可謂沒有道理。可他忘記了一點,劉宗敏是大將,也不是沒有心機的人。
他早就注意到吳襄與吳三桂有書信來往,早已派人暗中查找他們的通信渠道,近日正好查到了三河吳三桂的暗探駐紮地,陳圓圓這一去,正是羊入虎口!
這注定將是一個不平靜的下午。
嘉定伯國仗周奎,看著外面安定了,就想著要出門了。
這幾日,他一直貓在家裡提心吊膽,唯恐大順軍再次闖到他的府上來。
總不出門不成啊,資財都讓順軍搶的差不多了,得到鄉(xiāng)下莊園裡去看看,設(shè)法弄點銀子,弄點吃食,一大家子人呢。
長公主的傷口一直不好,燒退不下來,也得找大夫看,想法弄點藥。
街上的藥鋪都關(guān)門了,得到昌平那邊看看,說不定那邊比城裡要好些。
家人套好車停在門口,他剛邁步出門,就聽一邊有人喊他道:“外公,外公!”
他轉(zhuǎn)頭看去,見左邊門前拴馬石邊上,站著一個穿的破破爛爛,蓬頭垢面的年輕乞丐。
除了這乞丐,再無旁人。他仔細(xì)一打量那乞丐,不由大吃一驚。
看看四周沒有外人,連忙把那乞丐拖入門裡。
周奎拖著那乞丐,吩咐家人趕緊關(guān)門,今天哪也不去了,在門口好好看著,有人來要事先稟告他,得到他允許,才能放人進(jìn)來。
將那乞丐拖入後院偏廳的小屋裡,他才急急問道:“你如何回來了,定王呢?”
那乞丐道:“我們走到山東地界上,遇到了大股強盜,侍衛(wèi)被殺了不少,只有兩個侍衛(wèi)護(hù)著我們逃出來。後來又遇上饑民鬧事,我們被裹挾進(jìn)去,再後來就都給衝散了,皇弟也不知生死。我身上什麼也沒有,只好一路逃難逃回來了。”
周奎跺腳道:“你逃也往南逃啊,你跑回來做甚!”
不用問,這乞丐,正是大明太子,崇禎的長子朱慈烺。
當(dāng)下周奎吩咐家人帶朱慈烺先去洗澡更衣,將身上的蝨子跳蚤弄乾淨(jìng),自己則獨自坐在偏廳裡唉聲嘆氣。
周奎夫人聽說他拉了個乞丐回後院,急忙過來觀看,卻只見他一個人在屋裡嘆氣。
夫人就問道:“又怎麼啦?”
這些日子,她也讓如狼似虎的順兵嚇怕了,唯恐再出什麼事情。
周奎聽得夫人詢問,打個唉聲道:“還能怎麼,那個活祖宗,他又跑回來了。你說,你說,這讓我如何是好!”
夫人沒明白,問道:“你說誰呀?”
周奎沒好氣道:“還能有誰?你大閨女家老大!”
夫人這回反應(yīng)過來,不由嚇的面色蒼白道:“他不是去南京了嗎?”
周奎再嘆氣,將遇到強盜的事說與夫人聽,然後道:“這是天要亡大明啊,咱們也沒有辦法!”說罷站起身來。
夫人驚問道:“你要幹什麼去?”
周奎道:“還能幹什麼去?我去見大順權(quán)將軍!”
夫人一把拽住他道:“他家老二死的早,現(xiàn)在老三又不知生死,長公主半死不活,咱閨女就剩下這麼點骨血,你要把他交給那幫獸兵,他還能活下來?。俊?
周奎道:“不然怎麼辦?沒有不透風(fēng)的牆!如今,大順皇帝正滿世界的找他,如果讓他們知道是咱們把他藏在家裡,咱們?nèi)依闲。习倏谧拥拿蜎]了!要滅九族的你知不知道?”
夫人抓著周奎袖子的手鬆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哭泣道:“天,這是什麼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