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著鐵楸的老漢，看著前方趕來的族長和他身後那七八個青壯年，不由微微一愣。
“大家都快餓死了，他是有什麼好事？”老漢搖頭。
平日裡，漢族每逢喜事，便會敲鑼打鼓，而鮮卑也一樣，他們模仿著漢族的習俗，也開始敲鑼打鼓了。
鼓聲一響，趕走了些許冷寂，讓人有種喜氣洋洋的錯覺。
老漢站在原地，望著族長他們走過來。
積雪太厚，族長和他身後的青壯年寸步難行，但又比較激動，所以走得也快。
“咚咚咚！”
“鏘鏘鏘！”
“大家聽我講，我們部落中要是有十四歲到二十二歲未婚配的女孩，都可以送到中原去，換取糧食。”
“上谷城關那邊剛剛有了消息，說但凡胡族女子嫁入中原，曹皇帝給獎勵兩袋米。”
“咚咚咚！”
激動的聲音，再加上喜慶的鑼鼓，的確營造出一副讓人喜氣洋洋的模樣，可就在不久之前，還餓死了一個孩子……
這個消息，倒是顯得彌足珍貴起來。
許多幕帳內，家家戶戶都縮在家裡，聽到族長這番話，他們紛紛心中一動。
“滾，不可能！我女兒絕不嫁去中原。”
“對，我胡族女子，怎麼能嫁到中原去？”
“族長，你安的什麼心？信不信我跑去告訴王上，你妖言惑我。”
“族長，你這麼做，那是背叛王上，背叛鮮卑民族！”
帳篷內，紛紛發出聲音。
有人悲憤，有人激動，也有人欣喜若狂，覺得有救了。
不過，大多數都是責怪族長的聲音。
族長愣了愣，朝身後那七八個壯年壓了壓手，幾個壯年便不再敲鑼打鼓了，族長朝四周的帳篷大吼道：“沒辦法了，沒辦法了啊，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們總不能餓死吧？”
“雖說吃草皮能勉強活著，可孩子呢？他們能扛得住嗎？”
族長說著，情緒越發激動：“前段時間，王上來看過我們了，但王上也沒有辦法，他拿不出糧食，我們只能自救！”
“更何況，嫁去中原，以後那就是中原人了，我族雖然仇視中原人，可中原人的血脈，中原人的好日子，誰不想過？”
在古代，中原向來是備受羨慕之地。
身爲華夏血脈，那也是有著濃濃自豪的，可以說，出了國，那眼神可以翹上天，藐視衆生。
因爲歷來的華夏朝代，都是極強的，鮮少有弱小的。
嫁入中原，成了中原人，那就是脫胎換骨了啊。
族長竭力的說著，他沒有什麼壞心思，他只是想讓他的族民度過這場災難，小孩不至於被餓死……
僅僅而已，沒有任何幫助中原人的想法。
族長說著，附近的帳篷又有了迴應。
“族長，嫁入中原是榮耀了，可那是數典忘祖，背叛民族了。”
“那是罪人啊。”
“我們草原兒女，怎能背叛王上？”
“唉，兩難啊。”
這些鮮卑百姓，顯然對民族有著極強的歸屬感，要讓他們把女兒嫁入中原，或者自己前往中原，那是很困難的。
“是想餓死，還是想嫁入中原，那就看你們的了。”
族長大吼道：“我沒什麼壞心思，我就想你們都餓不死，要是有人去找王上告狀，那就告狀吧，我左右不過一條命。”
“我們走。”
話罷，族長在哀嘆連連中，轉身離開，那七八個青壯年也緊隨著族長離開了。
若非實在沒辦法，他怎會讓族人背叛民族呢？
族長走後，四周陷入了沉寂。
帳篷內，不知他們在想些什麼。
大雪紛飛，越下越大，積雪也越來越厚了。
這一切，都在預兆著，接下來的天氣將更加寒冷，想要挖一塊草皮煮，都要費上大半天的勁兒。
說不準，還要死人的……
“兩袋糧食，就是中原的嫁妝嗎？”
“嫁入中原，以後我女兒就不是胡人了，她是正統的中原血脈，我的子孫也會是中原血脈……”
他們羨慕中原血脈，卻又深愛自己的民族，這矛盾嗎？
這不矛盾！
終於，四周一個帳篷被打開了，一個約莫十七八歲的胡族女孩走了出來。
她的眼神中閃爍著未知的光芒。
她要嫁去中原，她要換來兩袋糧食，給她的弟弟妹妹，而且這樣做，她也餓不死，還會在中原過上好日子。
中原的絲綢，她也喜歡得緊呢。
就在她躡手躡腳走出帳篷時，周邊幾個帳篷，都被拉開了。
一下子，探出四五個身子，皆是妙齡少女。
她們下意識對視一眼，似乎皆有羞愧，但又不自覺的走到一起。
接下來，從帳篷內走出的女子越來越多。
很快，這個小村落，就彙集了十幾個女子，從十五歲到二十歲的都有。
“我不知道中原的路……”
“我也不知道。”
“那怎麼辦？不知道怎麼換來糧食……”
就在她們犯難的時候，一直站在一旁觀看的老漢喊了一聲：“你們想去中原？我是中原人，我帶你們去吧。”
幽幽嘆了一聲，老漢朝她們走近。
她們連忙道謝，還表示要請老漢喝酒。
老漢擺手笑道：“我們走吧。”
至於拐賣？她們完全不擔心被拐賣，因爲胡族女子善武，吊打一個老頭還是能做到的，所以絲毫不擔心。
就這樣，女子組成一個隊伍，跟著老漢離開了。
而這時，整個鮮卑民族，都遠遠沒有想到，這本就是一場驚天的大陰謀。
她們只覺得她們是爲了活下去而走，卻忘記了鮮卑族的女人若走了，誰來給男人生育？
無形中，大魏在一點點消滅敵人啊。
這，便是此計的狠毒之處。
而像是這樣的情況，還在鮮卑族，以及其他四族同時發生。
許多的女子，都在往上谷城關這邊趕來。
只不過，對於滿足漢族男子的婚嫁來說，這些還只是九牛一毛，因爲胡族女子本就少，此行來的，也最多不過一兩千人，無法滿足。
而這，也僅僅只是第一次的試水，所以來的女子並不多。
她們有的是從鮮卑而來，有的是從東胡而來，氐族，羌族女子都有。
約莫兩三天後，第一批胡族女子，聚集在了上谷城關之下。
城牆之上，還站著幾道身影。
正是丞相大人和徐老將軍，以及徐文安。
這場謀劃，丞相只是旁觀者，而徐文安纔是主導。
幾日前，他給了各族商賈大量的錢財，讓他們回各自的族中宣傳。
商賈懂什麼啊，他們只知道拿到錢了，有了利益，自然有人搶著幫徐文安做事。
這些，都是顯而易見的！
“一千多人，第一批來的超乎我的意料。”丞相大人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