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呼出氣都成了白霧，但被顧景川牽著的手卻溫暖的很，他腳步很快，透著急切，我幾乎小跑的才能跟上他。
接到老爺子私人醫生的電話後，他緊蹙的眉頭就沒有鬆開過，踏進醫院內，一陣暖氣撲面而來，裡面充斥著消毒水的氣味，並不太好聞。
電梯一層層的上升，顧景川抓著我的手也越來越緊，幾乎快將我的手捏碎的力道，我知道他在擔心，擔心老爺子的病。
“爺爺會沒事的。”
我輕聲對他說道。
他看向我，眼角有些泛紅，並未說話迴應我，冷峻的臉上露出一抹濃濃的焦慮和擔憂。
不用問護士，就能知道哪個病房是老爺子住的，因爲外面圍了幾個人，有我認識的，也有我不認識的，顧景川此時心思全在老爺子身上，所以過去的時候，對面前的人招呼都沒有打，拉著我就進了病房裡。
病房很安靜，只有機器發出的滴滴聲，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清香味，顧景川的腳步很輕，似乎很怕吵醒了病牀上閉著眼的老人。
顧景川放開我的手，然後走到牀邊坐了下來，十分小心翼翼的握著老爺子的手，安靜的看著。
老爺子隨眠應該很淺，沒過一會就醒來了，睜開眼看到顧景川后，眼中閃過一抹亮光，“小川來了。”聲音不再像以前一樣洪亮，透著虛弱。
我一聽那虛弱的聲音，心裡一酸，忍不住想落淚。
“爺爺……”
顧景川聲音裡透著一絲哽咽。
我猶豫了會後，還是離開了病房走了出去，給他們留下一點空間。
出去後坐在稍遠的椅子上，心情很沉重，前段時間老爺子腦溢血暈倒，送到醫院雖然手術搶救回來，但是之後身體卻一天天的衰弱，這次怕是……
過了半個來小時，顧景川從病房出來，眼眶已經變得通紅，冷峻的臉上露出一抹悲痛，我站起身，急忙朝他走去。
“小悠，你回家幫我拿換洗的衣服，我要留在醫院陪著爺爺。”
他語氣非常沉重，已經透著哽咽。
我抱了抱他，說了句好，要走的時候，他將脖子上戴著的圍巾給我戴上，其實我已經戴了圍巾的。
那圍巾沾染了他的氣息，將我的大半個臉都包裹住了，我深深的吸了口氣，對他擺了擺手，然後往電梯方向走去。
電梯門開的時候，從裡面出來的人是顧景川的大伯，我只在老爺子過壽辰的時候，見過一次，那時候不知道這個大伯是殺害了顧景川爸爸和哥哥的兇手，現在看到，心血猛然倒流，腦海裡浮現無數的個幻象，顧景川被囚禁在倉庫裡無助和痛苦，親眼看到自己的哥哥和爸爸被炸死的巨大悲痛……
一幅幅畫面從腦海裡閃過，我的心狠狠的抽痛，拳頭緊握，微微垂下眸，怕自己那強烈的恨意從眼睛裡傳遞出去，咬著壓低聲叫了聲：“大伯。”
男人嗯了聲，我能感受到他的目光朝我看過來，那樣的令人厭惡。
我心裡彷彿一團火在燒，我恨這男人帶給顧景川一生的痛苦，要不是還有一絲理智，我怕是會衝上去……
深吸了口去，走進電梯，當電梯門關上後，我的身體開始顫抖，是恨意還有心疼，心沉了又沉，自己都這般反應，顧景川怕是更煎熬百倍，每一次見到，當年的一切都會想起，揭開心臟上那層層的血痂，最後再一次的血肉模糊。周而復始……
我打了車回到小區，小區到公寓有段路要走，我幾乎都是用跑的，地上下著雪，好幾次都差點摔倒。我回到公寓，快速的拿了兩套衣服，裝在袋子裡後，就又馬不停蹄的趕往醫院。
到了醫院後，我都在喘氣，見到顧景川當即跑過去，但腳下一打滑，整個人都朝前撲去，還好顧景川反應速度快，將我接住，不然我就在衆人面前摔個狗吃屎。
顧景川將我牢牢的抱住，眼中露出一抹驚慌，“你跑幹什麼？”
“我，我擔心你。”
我輕聲說道，目光朝不遠處的大伯看過去。
顧景川似乎瞬間明白了我的意有所指，緊繃著的臉柔和了下來，伸手揉了揉我的頭，低聲說：“我沒事……”
一句“我沒事”卻讓我心疼萬分，怎麼可能沒事呢，殺害自己哥哥和爸爸的兇手就眼前，不能報仇，還要和顏悅色的叫那男人大伯，這得忍受怎樣的痛苦，才能剋制住自己真正的情緒。
我難以想象，所以越發心疼，想要幫他承受那難以承受的痛苦和煎熬，但是卻做不到，心裡當即生出深深的無力感。
“晚上我也留在醫院。”
“不行，天太冷，你會感冒。”
話剛說出，就遭到了顧景川的拒絕，他拉著我坐到椅子上，手在我臉上摸了摸，用他溫暖的雙手幫我趕走寒氣。
“老公，我想陪著你。”
我再次開口，他每次見到大伯後，心情就會非常差，現在加上爺爺病重，我更加擔心他。最後在我軟磨硬泡下，他終於是答應了下來。
到了傍晚的時候，陸續的人都走了，只剩下幾個嫡系，老爺子精神不是太好，大多數時間是睡覺，醒來時就要見顧景川，每次老爺子和顧景川說話的時候，大伯臉色都會陰沉幾分。
那眼睛太過陰鷙，加上身上那種強勁的氣勢，讓人打心底會有種畏懼感。
到了晚上八點來鐘的時候，病房裡只剩下大伯還有顧景川和我，老爺子睡覺的時候，三人就一直沉默，氣氛相當的壓抑。
這房間是豪華單人房，有一組沙發能睡人，還可以放個摺疊牀。大伯並沒有想要給老爺子守夜，到了快十點鐘的時候，見老爺子睡沉了，就離開了。
我和顧景川輕手輕腳的簡單洗漱後，就躺著睡下了，他睡沙發，因爲摺疊牀太短，他讓護士拿了被子，然後將摺疊牀就放在沙發邊上，我們一扭頭就能看到對方。
雖閉著眼，但是卻久久睡不著，一是擔心老爺子的病，還有就是我有點認牀，顧景川肯定也沒有睡，我睜開眼睛，昏暗的燈光下，他微微瞇著眼，似乎陷入了沉思中。
見到我在看他，眼珠子才動了動，瞳孔聚焦，目光朝我看來，最近揚起的溫柔的笑，手伸過來，朝我的頭上摸了摸，低聲詢問：“睡不著嗎？”
我點了點頭，隨即他抓著我的手，有一下每一下的捏著，捏的我很舒服，沒多久竟有了倦意，閉上眼睛睡著了。
感覺沒睡多久，就聽到一陣吵雜的腳步聲，還有說話的聲音，我本就淺眠，當即就醒來過來，第一眼就朝沙發上看去，沒人，蹭的下坐起來，朝病牀上看去。
病牀邊好幾個護士，還有一個醫生，是老爺子的主治醫生，顧景川站在牀尾，背對著我，看不清他此時的表情，但是他身體繃的很緊。
“病人情況危急，立即送到icu。”
醫生的話，讓所有人神經都緊繃了起來，我甚至看到了顧景川的身體劇烈的抖了下，我穿上鞋子，快走幾步來到病牀前，緊緊的握住顧景川的手。
老爺子送到icu後，接下來一整晚，我和顧景川都沒有睡，顧景川讓我去睡，但是我怎麼睡的著呢！就一直陪著他。
到了早上的時候，醫生才說稍稍穩定了點，但還是沒脫離危險。
顧景川回到房間裡，洗了個冷水臉，臉色十分蒼白，見我擔心的看著他，他勉強的勾了下嘴角，將擠好牙膏的牙刷遞給我，手指在我臉上摩擦了下，也許想到自己的手指太冷，又收了回去。
早上得到消息的大伯還有幾個嫡系都趕了過來，見到老爺子進了icu，都一臉的擔心。
昨晚一晚沒睡，精神不太好，連打了兩個哈欠後，就靠在顧景川的肩膀上迷迷糊糊的睡著了，但是周圍人多，雖然說話聲音都不大，但也覺得有點吵，所以睡眠很淺，越睡還越累。
“我讓司機接你回去休息。”
在我被高跟鞋的噠噠聲驚醒後，顧景川柔聲對我說道。
我搖了搖頭，目光朝icu病房看過去，我強打起精神，去到衛生間洗了個冷水臉，寒冬，水寒冰刺骨，澆在臉上，立即讓人清醒不少，連著我都打了個寒顫。
出來時，因爲我微低垂著頭用紙巾擦臉上的水珠，所以一時沒注意，竟然一下撞到了別人的身上，我當即道歉，等到擡頭想看撞到了誰的時候，耳邊響起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小悠姐，好久不見。”
我瞪大了眸子，露出震驚之色，顧言墨從國外回來了，後面轉念一想，他是顧家人，老爺子病重，他理應回來，也就沒之前那麼震驚了。
他嘴角揚著淡淡的笑，眼神變得深邃了許多，雖然只有半年時間未見，但是卻覺得他變了很多，像是突然從少年變成了一個成熟的男人。
“言墨，好久不見。”
說完這句話，我才發現，自己的腰正被他摟住，剛剛自己撞到他，他扶了下，我立即往後退了步，臉上露出一抹尷尬之色。
顧言墨又笑了笑，鬆開了我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