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神劍劍柄上的龍頭雕刻是一條真龍,尖齒鋒利、能吞血肉。
若非如此,澹臺青陽只要一握住劍柄,便會感到掌心剜骨剃肉、似是被那龍頭狠狠咬出白骨的痛楚,此事便無從解釋了。
澹臺青陽如是想道,看定面前鋒光閃閃的神劍一聲苦笑。
自奪取「乾元山」一戰,他與劍無名雙劍對決之後,神劍內部一股煞氣彷彿就被激發出來,變得愈難控制。
只要略略揮動劍氣,神劍本身便會借勢將劍氣擴大數倍,更將烈烈兇氣注入其中,以澹臺青陽那般強勁掌力亦握得不穩。
澹臺青陽廣收天下劍譜,並將己身修爲化用,融入劍招想要修成上乘劍法。辦法想了許多、努力亦未休止,卻換來眼下這般結果。
望及掌心血痕,澹臺青陽眼凝寒霜。那是劍氣反噬造成的傷痕,其傷深入血脈,數日亦難平復。
只要掌心稍微用力,便可感到鑽心痛楚。
因神劍劍氣反噬甚烈,甚至能打亂澹臺青陽自身真氣,如此一來根本無法修煉劍招,澹臺青陽便先將神劍收起,另尋出路。
而深入肌理的傷痕時時灼痛,並似長出細小根系般不斷深入功體。澹臺青陽靈感絕佳,能感應到這般勢頭。
那來自神劍的傷痕,正在以一種紮根盤系的方式將詛咒深植於少年體內。
若不成巔峰,便入百苦輪迴。
但是劍之巔峰,究竟在何處?
如何證明此點,澹臺青陽早已心中有數,只是眼下無法著手。
“只要手上神劍不嘗敗果,便是巔峰。”澹臺青陽微微瞇眼,立在青燈靜室中與神劍沉沉對視,“只是眼下劍術無法進步,須得找尋名師。”
說是如此,但是近日來澹臺青陽都脫不得身。
剛在新根據地建立宗門,雖憑藉尚算身後的天地靈氣補足宗人體質,但同時也將「道臨天下」推入武林漩渦中心。
並非「雷霆劍盟」來找麻煩,劍氏一族只是微微放出風聲,言道「乾元山」地帶已然易主,江湖風聲便有了指向。
本來「乾元山」地帶在澹臺青陽到達之前,因大小災禍、吞併爭端便已滅了大半門派,「道臨天下」奪取地盤的對手,實則只有「雷霆劍盟」一處。
但「雷霆劍盟」捕風捉影的消息一出,武林傳言順勢一推,便將近來諸多吞併之戰的禍魁指向「道臨天下」。
同時,一直冠以己名傳教江湖的月自寒,其真實身份只是「道臨天下」執教之事,也已傳成風雨。
澹臺青陽的挺拔身影,終於站在了烽火照耀的明面之上。
好在澹臺青陽之前與月自寒交換權腕,不令自己站上領導檯面,只因需要暗中提升修爲,等待實力再增。
此目的現已達到,如今的澹臺青陽已算人界一流,單憑秘修的上古奇功「道魔八法」,不言獨步人界,與諸多高手平起平坐亦不誇張。
澹臺青陽現身領導,月自寒便收斂許多,安守本分跟在少年宗主身後。
只是心內時常困惑,月自寒看定澹臺青陽清冷麪容時常會暗想,他真的只是剛過舞勺的翩翩少年嗎?
那般城府手腕,多少人經歷無數風雨方可擁有,此刻卻早已在一顆年輕之心中沉澱。
澹臺青陽是一方深淵,就連「道臨天下」中人都會如此形容。
宗門名號,被澹臺青陽以化光之法刻入石碑,再次立在巍巍宗門前方。
在此碑下,「道臨天下」全體達成三則宗規。此爲重新安定之後,澹臺青陽親手製定的規則,衆人全部頷首遵聽。
第一,澹臺青陽之言,若有意見,當即提出;若全體都無異議,違逆者便按叛徒處置。
第二,宗中一切事務,由澹臺青陽一手掌握,越權私自行動者,懲罰不赦。
第三,宗中衆人不得挑戰滋釁,若刻意引起爭端,又無利益緣由,亦是懲罰不赦。
「道臨天下」衆人全都清楚記得,宣佈三條戒規之時,澹臺青陽足踏清光高臨字碑之上,一字一句斬釘截鐵。
當時衆人,一個也不敢擡首與澹臺青陽目光相接。
重新定製戒規、穩定秩序,澹臺青陽嚴加管理宗門,不日又招收幾股新的勢力,漸成規模完備的宗門。
「道臨天下」之名直麪人界,再無可懼。
傾注心血打理宗門,私下裡澹臺青陽卻另有心緒。
晚睡習慣已有多時,幸好自小遵循自然之理善加呵護的功體,從未出現不適。
唯有在月光寂寂、長夜沉沉之時,澹臺青陽方纔能放下思緒千道,只做望月一人。
此夜,澹臺青陽靜看神劍許久,感應掌心淡淡痛楚,再度熬至深夜。
那支記載神器圖譜的卷軸,半開放在桌案之上。
雲清風言說此捲上唯有三處古文不解,一旦譯出,卷軸奧秘將全部揭開。
此種神器如何製造、所需幾何,亦都可知曉。
發動大量人力,再度遍入江湖收集典籍,澹臺青陽與雲清風爲此最後一步更下功夫,時至今日卻仍無結果。
只得暫放此事,澹臺青陽將卷軸合好置於一旁,手撫兩隻琉璃瓶默然不語。
琉璃瓶清亮透明,本應注水栽花,或盛雅緻玩物,此刻卻非是用在此途。
澹臺青陽靜觀兩隻琉璃瓶,其一裝載血紅殘蟲,另一內盛火器碎片。
俱是似血顏色,放於琉璃瓶中未曾褪色,如兩灘凝血般看定少年清眸。
研究多時,澹臺青陽拋去道家清修形貌,手把碎蟲、擺弄火器,一身翠竹般淡淡清香時常摻入腥息鏽氣。
已不顧及,澹臺青陽只想掌握一切可令實力增強之力,劍走偏鋒、形式怪異亦無所謂。
正自凝神暗思,一道身影輕落門外。
並不擡頭,澹臺青陽眼神未動沉聲道,“事情如何了?”
“考察數處地帶,正是「乾元山」後山處有十分適合的地點。”是月驚雷渾厚的聲音。
“隱蔽嗎?”澹臺青陽淡淡道。
“有天然山洞,內中平地開闊,方圓約有十里,周圍俱是複雜山林。”月驚雷早已考察詳清,對答如流。
心生一絲感慨,澹臺青陽放下手中琉璃瓶道,“進來說話。”
月驚雷走入,仍是恭敬頷首。
算來相識已有許久,本就是雄壯豪爽的月驚雷更具男子風度,一雙明目總是赫然生威。
面對澹臺青陽卻是由心敬服,月驚雷總是對這個比他小有十餘歲的少年恭敬有加。
澹臺青陽落座笑道,“辛苦你了。”
“宗主說哪裡話?此爲驚雷的職責。”月驚雷眸光純粹,少有心機。
“製造火器的原材料呢?”微微一笑,澹臺青陽再次進入正題。
“也已漸次齊全。”月驚雷自腰間取出一封書信,欲言又止亦不交出,“宗主……”
“何事?”耐心待月驚雷自行說出,澹臺青陽輕瞟書信一眼,並不著急伸手。
“這是給您的書信。”月驚雷心念一定,將書信奉與澹臺青陽道,“準確說來是一封邀請函。”
“邀請函?”澹臺青陽接過書信,立刻感到信上封印的結界之力,乃是力道十分精純的烈氣,若是普通人一經接觸定會燙傷。
澹臺青陽卻是毫無異感,淡淡感應信上氣勁道,“何人送來?”
“是三教會談的信使。”頓了一頓,月驚雷補充道,“是新近要另外召開的三教會談。”
“哦?”澹臺青陽心中一動,看看手中信封,又擡頭看定月驚雷,倏爾開口道,“儘快將建造火器工廠之事處理齊全。”
“驚雷明白。”月驚雷頷首,看了一眼澹臺青陽凝靜面色道,“宗主,是不是有何事端?”
“既是邀請函,不過就是別人有事相邀的美意罷了。”澹臺青陽刻意輕咬“美意”二字,聽得月驚雷微有困惑。
輕輕揮手,澹臺青陽指凝真氣輕鬆破開信封結界,“驚雷,你去吧。”
“是。”月驚雷行禮走出,剛出門去便撞上一道影子。
澹臺青陽已將信封拆至一半,一聽門外聲響便知是何人,“闌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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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陽啊,驚雷不讓我進去。”月闌珊急得委屈。
“宗主正看信函。”月驚雷無奈道。
將半露信紙塞將回去,澹臺青陽略有無奈笑道,“急得團團轉了?進來吧。”
“青陽。”月闌珊倏然閃進,面上半點愁色不見,盡是嬌柔笑意。
對月驚雷輕輕點頭,澹臺青陽示意他退下即可,又轉向月闌珊道,“如此深夜,還沒睡覺?”
“我……”臉色飛紅,月闌珊輕弄衣帶低聲道,“我有話對你說。”
“明日再說不可?”澹臺青陽笑道。
“總是被打斷,我現在便要說。”月闌珊輕鼓玉腮道,“是……很重要的事。”
觀其少女嬌紅面相,澹臺青陽略有所察,將信封安放案上道,“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