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發(fā)財叔的屍體，強忍著沒有發(fā)出聲音，幫他把白布單重新蓋上了。
事情的前因後果，我也能猜出一個大概來。發(fā)財叔上吊死了，而他的魂魄，幫著自己的屍體整理儀容，並且放在了停屍牀上，蓋上了白布單。然後像是一個活人一樣，繼續(xù)穿梭在殯儀館中。
這種事不能多想。想多了會嚇破膽子。
葉默和發(fā)財叔聊了幾句，然後回過頭來，看了我一眼。而我苦著臉衝他點了點頭。
我什麼話都沒有說。但是我覺得，葉默一定能夠明白我的意思。果然葉默向發(fā)財叔敷衍了兩句，就道了別，拉著我走出來了。
發(fā)財叔把我們送到了走廊裡面，然後轉(zhuǎn)身回到停屍房去了。站在走廊裡，我還聽到他在停屍房中嘟嘟囔囔的。好像在和自己的屍體說話。
我一言不發(fā)，快速的穿過走廊，向殯儀館的門口走去。一路上靜悄悄的。只有我們兩個的腳步聲，踢踏，踢踏，踢踏。聽的人毛骨悚然。
我不由自主的抓住了葉默的胳膊。而葉默衝我笑了笑，在我耳邊低聲說：“你這算不算鹹豬手？”
我又是害怕，又是生氣，對他說：“算，老孃就非禮你了，怎麼樣？”
葉默聳了聳肩，一副“我怕了你了”的樣子。
等我們走出殯儀館之後，我總算鬆了一口氣。站在路燈下面，驚恐的望著殯儀館的大門。大門敞開著，像是鬼怪的嘴巴一樣，等著不知情的人走進去。
我對葉默說：“停屍牀上的人，真的是發(fā)財叔。他已經(jīng)死了。我們看到的是鬼魂。”
葉默波瀾不驚的點了點頭：“果然是這樣。”
我對葉默說：“發(fā)財叔爲什麼要這麼做？他幹嘛假裝成活人？是爲了害人嗎？”
葉默說：“他恐怕還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死了。”
我頓時就愣住了：“他不知道自己死了？這不可能吧，他已經(jīng)給自己整理過遺容了，連自己的屍體都見到了，還有什麼不知道的？”
葉默摸了摸我的脖子：“你還記得他脖子裡面的於痕嗎？”
我把他的手打開：“你亂摸什麼？拿開你的鹹豬手。”
葉默一臉無奈：“我們兩個的人權(quán)似乎不太對等啊。”
他把手插到衣兜裡，對我說：“你還記得嗎？他對我們說，脖子裡面的於痕。是刮痧刮出來的。我感覺他不是有意騙我們，而是他自己的記憶出現(xiàn)了問題。”
“也許他看到了自己的屍體，但是沒有認出來。他的眼睛欺騙了他，讓他以爲躺在牀上的是一個陌生人。總之，人剛剛死掉的這幾天，其實是很糊塗的，發(fā)財叔和屍體呆的時間長了，對生死的看法和普通人本來就不一樣，死了之後自己沒有意識到，完全是有可能的。”
我點了點頭，低聲說：“聽你這麼一分析，發(fā)財叔還挺可憐的。”
葉默嗯了一聲：“是啊。每一個死去的人都很可憐。”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對葉默說：“昨天晚上，我在紙紮店。看到馮陸把發(fā)財叔的牌位用麻繩拴住了，然後吊在架子上。你說……這是不是在暗示，發(fā)財叔會上吊死了？”
葉默感興趣的看了我一眼，然後點頭說：“確實有這個可能。”
我們兩個正在分析，忽然一陣陰風(fēng)吹過來，讓我感覺遍體生寒。像是掉進了冰窟窿裡面一樣。
我被風(fēng)吹得睜不開眼睛，甚至連呼吸都不能了。忽然有一個溫?zé)岬纳眢w擋在我面前，有一隻手使勁的撫摸我的脊背。
我這才漸漸地緩過來，發(fā)現(xiàn)葉默正在一臉緊張的看著我。
我張了張嘴，想問他剛纔出什麼事了。葉默搖了搖頭，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然後向殯儀館門口指了指。
我發(fā)現(xiàn)那裡停著一輛大轎車。轎車的模樣和款式很古怪，我敢肯定，沒有一家公司生產(chǎn)過這種汽車。
汽車停穩(wěn)之後，從裡面下來了兩個人。這兩人穿著黑色的西裝。胸前彆著白花，一臉肅然，像是剛剛參加完葬禮一樣。
兩人身上帶著一股寒氣，並肩走到殯儀館去了。
葉默見兩人走遠了，這纔對我說：“這輛車是紙車。上面帶著很濃的陰氣，剛纔你不防備。吸進去了不少，差點背過氣去。”
我點了點頭，對葉默說：“你又救了我一次。”
葉默笑著說：“是啊，這一次你還算不錯，沒有罵我鹹豬手。”
我看著紙轎車說：“他們是來找發(fā)財叔的嗎？”
葉默嗯了一聲：“我估計是這樣，這兩個人和紙紮店大有關(guān)係。過一會咱們就跟蹤這輛車，看看他們到底會去哪。”
我皺著眉頭說：“汽車開起來應(yīng)該挺快吧。我們跟得上嗎？如果我們也開著車跟蹤，會不會目標太大了。”
葉默奸詐的笑了一聲：“如果他們沒有車了，我們不就可以跟得上了嗎？”
然後他從衣兜裡拿出一盒火柴來，劃燃了一根，屈指一彈，那火柴就掉在紙車上面了。只是幾秒鐘而已，就燃起熊熊火光。
等兩個西裝男人和發(fā)財叔從殯儀館走出來的時候，地上只剩下一團紙灰了。
我心想：這可真夠損的。
發(fā)財叔站在殯儀館門口，問兩個西裝男人：“你們要帶我去哪啊。”
男人說：“你到了就知道了，有一個老朋友想要見見你。咦？我們的車呢？”
另一個男人說：“是不是有小孩在附近玩火，給燒著了？”
之前那男人恨恨的罵了一聲。然後對發(fā)財叔說：“老先生，對不住了，咱們恐怕要走著去了。”
發(fā)財叔不滿的說：“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啊。爲什麼大晚上的把我拽出來？我還要在殯儀館值班呢。”
但是兩個西裝男人根本不理會他這些絮絮叨叨的話，一左一右，架著他向遠方走去了。
葉默指了指他們的背影：“我們跟上。”
我點了點頭，遠遠地開始跟蹤這三隻小鬼。
時間不長。我發(fā)現(xiàn)我們來到了拆遷區(qū)。白天的時候，這裡是一片廢墟，晚上的時候，這裡卻出現(xiàn)了燈火。不難想象，這些燈火都是孤魂野鬼營造出來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