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時分。
西沙州,陰山,魔教總殿內(nèi)。
石室內(nèi)燭火閃亮,映照的魔主的臉色有些陰鬱難明。
四足一耳的神木鼎懸空而立,緩緩轉(zhuǎn)動。
鼎身之上,除了一面刻圖還是那黑褐色的模樣,其它的幾面已經(jīng)閃亮起來,發(fā)出各色的光芒。
一面是水白色,螭吻的刻圖猶如活物,似乎不甘心被束縛,正搖頭擺尾憤怒衝撞著鼎身。
一面是火紅色,一條長長的火龍扭動著帶著烈焰的身軀,大嘴狂張,兇相畢露,似正無聲嘶吼。
一面木青色,三朵黑紅白三色的奇異花朵正怒放開來,一陣陣或清香,或血腥,或暴戾的氣息隱隱襲來。
鼎底的那面卻是土黃色,一個身生六條手臂的白猿面無表情的盤膝坐在那裡,似乎早已經(jīng)認命了一般。
各色的光華流轉(zhuǎn),將石室映照的色彩斑斕,卻又有種說不出的詭異,就連魔主的臉色都顯得有些陰暗不定。
“咚咚咚。”石室外傳來幾聲敲門聲。
“進來。”魔主面色微變,說話的同時對著神木鼎探手一招。
那怪鼎滴溜溜在空中打了一個轉(zhuǎn),遂即便隱入魔主的衣袖中不見了。
石門開合間,任無心走進室內(nèi)躬身施禮:“屬下見過教主。”
“你我之間何須如此禮數(shù)。”魔主擺擺手,遂即問道:“是不是有了龍?zhí)弥鞯南ⅲ俊?
任無心搖搖頭道:“尚無消息傳來。”
魔主微微皺眉,道:“都已經(jīng)半月有餘了吧?”
任無心微一沉吟:“各堂派出去不下數(shù)百人,想必很快就會有龍?zhí)弥鞯南ⅰ!?
魔主面色一沉:“數(shù)百人找了這麼久竟然連個人都找不到,真是一羣無用之輩。”
任無心面容一僵,明著魔主是說教中弟子,但暗著卻是責怪他辦事不利,畢竟找尋龍傲狼的事魔主交給他去辦的。
踱了幾步,魔主又道:“幾位仙子也無消息嗎?”
“幾位仙子奉命前往南海,但至今仍無任何消息傳來,想必龍?zhí)弥鱽K未回南海邊。”任無心忙道。
“莫不是出了什麼差池?”魔主眉頭一皺。
任無心道:“依我看來,龍?zhí)弥鲬?yīng)該無事。”
“哦,軍師何以見得?”魔主面色稍緩。
“試問當今天下有幾人能硬接下雲(yún)雷的一劍?”任無心不答反問道。
魔主自然明白任無心的意思,點點頭道:“不錯。當日若非他替我接下雲(yún)雷那一劍,我們也得不到那白花。”
頓了頓,魔主又有些擔憂的道:“龍?zhí)弥餍扌须m不弱,只是中原高手衆(zhòng)多,只怕雙拳難敵四手……”
任無心卻呵呵一笑道:“呵呵,教主多慮了。依龍?zhí)弥魅缃竦男扌校灰皇俏迮烧崎T親臨,能對他不利的人恐怕還沒有幾個……”
魔主一愣,默然片刻後似有所悟的點點頭道:“此子這幾年修行激進之快,實在是出人意料。”
“何止是出人意料,如此下去的話,不出五年,我們這位龍?zhí)弥骺峙戮吞煜聼o敵了。”任無心淡淡接道。
魔主一愣,沉吟片刻道:“如此說來,聖教一統(tǒng)大業(yè)倒指日可待了。”
任無心冷笑一聲:“屬下只擔心成也此人,敗也此人!”
“哦,軍師何出此言?”
任無心道:“屬下有一事想請教教主。”
“但說無妨。”
“敢問教主,當日那雲(yún)雷的話教主以爲真假?”任無心道。
“怎麼,莫非軍師以爲那雲(yún)雷所言非虛?”魔主眉頭一挑。
任無心並未立即答話,而是先深施一禮,然後才道:“回教主話,屬下這幾日裡幾經(jīng)思慮,回想龍?zhí)弥鲙啄昵叭虢讨拢l(fā)現(xiàn)一切都未免有些太過於巧合。”
“何以見得?”魔主問道。
“請教主細思,五年前,我等正要想方設(shè)法將龍?zhí)弥魇杖肼}教,龍?zhí)弥骶捅浑?yún)雷昭告天下,以聖教奸細爲名逐出了師門,這不有點巧合嗎?這還只是其一。”
“其二,那晚我等救下龍?zhí)弥鲿r被五派弟子追纏不放,無法脫身的時候卻有神秘高人現(xiàn)身相助。事後屬下曾多次問過蒼山五老等幾位教中前輩,但幾位前輩皆說聖教前輩自六百年前一場大戰(zhàn)後所剩無幾,那神秘高人又是何人?何以出現(xiàn)的如此巧合?”
“這也不難理解,軍師也說了,雖然我教前輩所剩無幾,但總歸有留世者,說不定就隱身在中原之地。聽軍師說那晚我們這位龍?zhí)弥黥[出的動靜那麼大,說不定就驚動了那位我教前輩。看到聖教弟子有難,出手相助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魔主搖道。
“不然。”任無心搖搖頭道:“如果果真是聖教前輩,又爲何以黑衣遮面,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其三,在北域冰原時屬下見到許多那晚曾追纏屬下的那些五派弟子,由此不難推斷,當晚那神秘高人雖攔下了那些五派弟子,但並未傷及他們的性命。”
魔主緩緩點了點頭,眉頭不禁皺了起來:“依軍師的意思,那晚的神秘高人並非我聖教前輩,而是五派中人,怕被那些五派弟子認出來所以要蒙面行事了?”
“如果不是這樣,他又何必對那些五派弟子手下留情?”任無心反問道。
魔主眉頭緊鎖,問道:“那如此說來,龍?zhí)弥魅肼}教之事是有人暗中安排好的了?”
“教主明鑑。”任無心再次施禮道。
魔主負手踱了幾步,猛然搖了搖頭道:“龍?zhí)弥髯匀虢桃詠韺医ㄆ婀Γ痪们案瞧此罁跸铝穗?yún)雷的一劍。如果依軍師所言,我們這位龍?zhí)弥魇潜慌蓙砺}教的,這一切未免太不合情理了吧?”
“這一切或許另有緣由……”任無心辯解道。只是不等他說完,便被魔主打斷了。
魔主道:“這幾年來龍?zhí)弥鞯囊谎砸恍薪讨械茏咏杂心抗捕茫瑏K未有絲毫可疑之處。世間之事本來就有諸多機緣巧合,軍師未免想多了。”
“教主,此事眼下雖無確鑿證據(jù),但事關(guān)聖教千年大業(yè),還是以防萬一的好。”任無心勸道。
“龍?zhí)弥髦氯葆嵩僮h。”
魔主擺了擺手,袍袖一揮,那神木鼎再次閃現(xiàn)在室內(nèi),指著鼎身唯一光澤黯淡的一面,道:“軍師,聖教隱忍數(shù)百年所圖何事?“
任無心身形一震:“屬下一時糊塗,教主見諒。”
“不然。你心思縝密,考慮周全,我怎會怪你。只是眼下當務(wù)之急是查到那金鳳鳥的下落。只待法陣大成,便是聖教一統(tǒng)天下的時候。到那時,龍?zhí)弥魇俏医讨腥艘埠茫请?yún)雷派來的奸細也罷,這都不甚要緊,區(qū)區(qū)一個人難道還能顛覆了天地不成?”
頓了頓,魔主又道:“不過軍師深思遠慮,深思遠慮也是好的。如果他是我教中人,依他立下的功勞,聖教自然不會虧待他。如果他是雲(yún)雷派來的奸細,那就趁早了解此事,以免留下什麼後患。”
“是,屬下這就去查探清楚。”
“我要閉關(guān)一段時日,其間若無大事,你酌情處理就是了。”魔主又接著道。
任無心微微一愣,但也不再多言,施禮後遂打開石門出去了。
看到任無心,室外通道兩旁站立的一些魔教弟子紛紛施禮。
任無心視若無睹,徑直走過。
剛走到前方一彎道處,冷不防迎面走來一人。
那人步履匆匆,似有急事,沒留神下竟差點撞在任無心身上。
好在都有修行在身,匆忙間二人硬生生止住身形,各退了半步。
“你沒長……”
那人剛想破口大罵,一擡頭看到是任無心,下面的“眼”字竟生生憋了回去,嗆的他自己連連咳嗽著卻不忘慌忙對任無心施禮:“屬下該死,衝撞了軍師,請軍師責罰……”
任無心認識是一名守護聖殿的弟子,道:“什麼事這樣慌張?”
那弟子忙道:“回軍師問,剛剛有人來報,說有龍?zhí)弥鞯南⒘耍寣傧路A報教主。”
任無心臉色一變,但口中只淡淡的道:“教主要閉關(guān)修煉,不便打擾。你去把那報信的弟子叫來,我要當面問個清楚。”
“是。”那名弟子再施一禮,轉(zhuǎn)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