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雞鳴,一陣犬吠,將這幽深的夜晚驅離,連同驅走的還有那一番細雨。此刻,天地灰濛,水霧繚繞,隱約只看到數片綠葉,浮現在這朦朧的水霧中,但片刻間,天空便越發明亮,綠葉越發清晰,世界又復了原貌。
在第一食堂東面,兩棵香樟樹之間,赫然站著一羣人,他們左顧右盼,像是再等著什麼似的。在這羣人當中,有人拿著書本,有人左手拿著一個包子,右手握著一杯豆漿,悠閒地吃著,有人拿起手機低頭觀看,當然這大部分人都是衣著爲迷彩服。
“車來了,車來了”,一個身著迷彩服的女生大聲喊道。
只見由南向北駛來一輛觀光電動車,其身全爲暗綠色,顯然已經經過了幾年的風吹雨打。由於是夏天,車門分明已被取下,只剩下門柱,車內共五排座位,最後一排背向車頭。車頂及車頭被一層鐵皮所覆蓋,所以也有人稱這種車爲綠皮車。
綠皮車還未行駛到這羣人跟前來,這羣人已經按捺不住自己的腳步,向前小跑而去,看手機的人已把手機緊握在手裡,吃早餐的也停止了向嘴裡送食物,衆人的眼睛都望向那輛綠皮車。綠皮車越來越近,它發出的嗡嗡之聲也越來越大,“鐺”的一聲綠皮車急速停了下來,霎時,又連著一片“鐺鐺”之聲,原來是衆人蜂擁而上,腳踩車底發出的聲音,僅僅一瞬間,綠皮車便坐滿了人,而且車尾還站著三個人。
“坐穩了,我們現在就走”,車頭司機喊了一聲,便見他把插在車裡的鑰匙向右一擰,左腳輕輕一踏,綠皮車緩緩行駛了起來,但此時司機臉上一臉焦急,車速也隨即加快。只聽到車後未坐上車的幾個人說:“哎,只能等下一輛車了”,心裡卻暗忖道:“下次一定快一點”。
綠皮車沿著兩排香樟樹之間行駛著,在車行駛的右方有一條長廊,在綠皮車的起點處這條長廊便與之相結伴,直到此刻也沒有分離。放眼望去,前方一座單檐四角亭出現衆人的視線中,這亭子將長廊連接了起來,而亭子的上方中間寫著兩個繁文字,紅色的背景,黃色的字體,經水彩渲染過,而那兩個字就是:馨園,以古人的習慣,得從右往左讀。
風沒有一絲,雨沒有一滴,即使在滿天烏雲之下,大地依舊出奇的悶熱。
“蘇遠,看那不是牌姐嗎?”一個在綠皮車衣著迷彩服的人奸笑道,只見他伸手一指。
這兩人便是蘇遠與歐陽鵬了,蘇遠順著歐陽鵬所指的方向瞧去,果然是他朝思暮想的牌姐邢天雪,此刻邢天雪右手橫持連牌,左手與另外一女生牽手,一併向馨園西面走去,而蘇遠所坐的綠皮車在亭子東面,現在的蘇遠眉開眼笑,心撲通撲通加速跳動著。
“牌姐”,蘇遠大聲向邢天雪喊去,綠皮車也剛好路過馨園亭,那牌姐邢天雪,回眸一瞥,如雪般的臉龐帶著淡淡的微笑,向蘇遠看去,因爲連裡的人都加她牌姐,當聽到有人叫牌姐是,她便不自覺地回頭一看。
“看,她在向我笑”,當然蘇遠只是在心裡獨自默唸道,只見蘇遠粲然一笑,但隨著綠皮車的移動,她與邢天雪也漸行漸遠,邢天雪早已回頭向前走去,再也沒有看蘇遠一眼,而蘇遠一直看到邢天雪消失在自己的眼睛裡,纔將自己的眼珠移動一下。
蒼穹之上,烏雲漸亮,一道烈光直射大地,將那密不可分的厚雲狠狠地劃開了一道裂縫,使藍天再次出現,使烏雲四分五裂,就這樣,廣天之下,大地之上,儼然已經恢復了由太陽主宰的天地,雖然現在已經立秋,但驕陽依舊似火,又加上快到了正午時分,這溽暑天便更加橫行了。
神箭廣場,紅旗飄揚,一眼望去全都是穿著迷彩服的軍訓生,一張張泛黑的臉在陽光下是那麼的明亮。
“今天下午所有軍訓生休息,所有連隊長下午兩點準時到這裡集合,剩下的半小時,大家自行安排”,就在神箭廣場北面,有著一層樓高的深紅色的臺階上,一位身穿軍裝,體形顯胖,臉色微紅的人說道。
臺下按理來說本是一片歡呼,可結果總是出人意外,下面的軍訓生只是眉開眼笑,沒有發出聲音,沒有挪動身體,感覺只有臉是屬於他們自己的,而其他的部位則好像不是他們的一樣。
“總算能自由半天了,太好了”,廣場東面第一排第一個身形高大,體態偏瘦,在這個連隊一看就屬他的個子最高,他便是7011連的蘇遠了。此時他也是喜形於色,內心的喜悅程度恐怕比臉上表現的樣子更爲深,這也許就是你看到的未必是最真實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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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蘇遠想著下午幹什麼的時候,一個自己在這個學校最熟悉的人出現他的視野中,只見一位身穿粉紅色T恤,下身穿著闊腿休閒褲,約莫三十幾歲的女人,正是風韻十足的時候,慢慢地朝蘇遠這個連隊走來,這之間的僅僅隔了一道公路,轉眼間,她便走了過來,但她並未立即開口說話,而是微笑著看著大家,因爲此時7011連長在說話。
“我們今天就到這兒”,連長乾脆有力的向7011連所有軍訓生說道,看到她來了,本想再說點其他的話,也嚥了下去,只見連長走進她身旁說道:
“王老師,你這兒還有什麼安排嗎?”
“也沒有什麼”,她一開始面朝連長,隨即又面向大家,接著又說道:“現在分班情況出來了,一會兒大家走的時候,順便到對面樓底看一下,等過幾天軍訓完,我再通知大家一些其他的事情,不過這幾天大家一定要聽你們連長的話,也希望大家再堅持一下”,她一側轉身向連長一看,又說:“我辦公室還有事,王連長我就先走了”,話音一落,便轉身原路返回了。
“全體都有,立正,喊出我們的口號”,連長大聲喊道。
“航天科教,興我中華,強身健體,保衛家國”
“喊出我們的心聲”
“7011,所向披靡,齊心協力,稱霸南理”,7011連所有軍訓生異口同聲的喊道。
“散”,連長一聲令下,只見連隊所有人連拍兩下手也跟著說“散”,散字一落,衆人齊亂,但所走的方向是一致的——對面教學樓,他們當然是去看他們自己被分哪個班了。
這中間的柏油馬路,寬約十五六米,衆人在轉眼間便步行至F教學樓底,就在這樓底放著一塊生鏽的公示牌,牌子上面貼著二十多張A4紙,紙上詳細寫著哪些人分到哪些班,這其中也包括著每個人的基本信息。
看的人越來越多,因爲還有幾個連也是屬於這個系。
這時略站在靠後的蘇遠,也看到了這種情況,不覺眉頭一皺,心中暗想道:
“不能總是讓著別人,不然我自己不知得等到什麼時候了。”
想法剛從腦海中閃過,他的身體就像其他人一樣向前擠去,也許這個方法真的好使,蘇遠一下就看到了公示牌上的字,他便從第一張紙上找他自己的名字。
“我去,我就在第一班,女生才六個,這纔是典型的光棍班啊”,蘇遠心想道。他可能是幸運的,在第一紙上他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同時他也看到了歐陽鵬與自己是一個班,但他並沒有立即告訴旁邊的歐陽鵬,而是繼續往下看,他的眉頭雖已變得平滑,但那如鷹隼般的眼睛,未曾放過紙上的任何一個字,因爲他知道她也在這個系——7011連與7002連是屬於同一個系的不同連隊。
在蘇遠的快速掃描下,他在第五張紙上發現了邢天雪這三個字,原來邢天雪在三班,蘇遠再看了一下邢天雪所在的教室號,心中暗想道:
“她就在我上面,說不定哪天我還可以和她來個完美的邂逅呢”,想到這裡他滿臉堆笑,然後走出擁擠的人羣,走到歐陽鵬嘻笑道:“太好了,你我都在一班,不過我們班就六個女生,太少了”。
只見歐陽鵬微笑著應聲道:“我們這個專業女生學的太少了,肯定是一羣屌絲了”,兩人一邊說一邊向一食堂走去。
蘇遠又說道:“我們兩到時候再分到同一個宿舍那就好了”,就在這時“滋滋”的振動聲在蘇遠胸前響起,蘇遠拿出手機一看,便立即又把手機放了回去,身旁的歐陽鵬說道:“我也很想,到時候和王老師說一聲,或許可以”,而蘇遠呢,一邊聽著歐陽鵬一邊卻在想:“還是他厲害,這麼快就把電話號碼給我弄過來了”,蘇遠聽到歐陽鵬說完了,便隨口應聲道:“那是一定的,哈哈”。之後兩個人也就沒怎麼說話便一起走進了第一食堂。
赤烏西斜,夕陽殘落。金黃色的雲團,被無邊的墨黑所吞沒,即刻,羣星璀璨,彎月當頭,而地上的人陸陸續續打開那形式各樣的燈光,來與這黑暗對抗,不一會兒,凡有人處,皆有燈光,而燈光最亮的地方莫過於女生宿舍與D棟教學樓之間的這條大水泥路了。
在這條路上燈光耀眼,人頭攢動,各種聲音夾雜其中,唱歌聲,樂器聲,呼喊聲,不絕於耳。這來來往往的人大都會駐足觀看,或者上前詢問,有如置身於集市當中,只見道路兩旁擺滿桌子、帳篷,在路北最西面的一個帳篷前,豎立著一塊木牌,木牌上貼著一張水彩海報,上面寫著“聚賢書法社招新啦!”。
原來此地正是學校各大社團招新的處所,自西向東望去,各種招新海報目不暇接,恐怕也就在這個時候學校所有社團纔會真正的大聚一番,同時這也是各大社團彰顯實力的一刻,因而即使是那些曾參加過招新大會的人也會停留觀看,向旁邊的朋友訴說著當年自己進了哪些社團。
只聽一人說道:“我當年進了商道協會,交了團費,我就去了一次”,他旁邊的人應聲道:“你是不是參加了好多社團,我就……”還沒有等此人把話說完,他的聲音就以伴隨他的腳步離去了。
時間一滴一滴地在流逝,夜,並沒有因此而發生改變。
長廊盡頭,也是在女生宿舍處,兩個身著休閒服,腳穿運動鞋的年輕人並肩走向這“集市”。
“今天下午我可是睡好了,雖然是有點熱,但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這是其中一個身穿藍白相間的短襯衫,下身通黑的牛仔褲的年輕人說道。
“你太能睡了,大好時光都讓你浪費掉了”,另外一個身穿灰色籃球服的年輕人迴應道。
這二人正是蘇遠與歐陽鵬,蘇遠下午睡了一下午,而歐陽鵬睡了一會就去打籃球去了。這兩個人走在一起如果讓不瞭解他們的人,去猜誰是內蒙古讓人,大多數人一定會選歐陽鵬。
“你想加入學生會嗎?”蘇遠一邊漫步走一邊問道。
“我可不加入,聽說學生會挺黑的”,歐陽鵬咧著嘴說道。
“我想加入學生會,想鍛鍊一下自己,我已經寫了申請書,可到現在學生會都沒給我回信兒,看來是泡湯了”。
“不用管了,看這邊還有這麼多社團,走,我們去看看,說不定還能找到自己喜歡的社團呢”。
說著兩個人也步入這如山似海的盛會中。
夜晚,沒有一縷清風,更沒有一絲煩惱,因爲在這“集市”中,滿是歡樂,驚奇,以及美好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