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沉的暮色中，周圍已經燃起了不少的燈火，隱隱還有著人輕聲說話的聲音隨風飄過。
看得出，袁督師儼然是個規矩森嚴之人。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這些親隨與下人，那等小心謹慎幾如已經刻入到了骨髓裡。
而李長壽這邊，依然恍如停留在月球表面，根本就沒有人理會的。
李長壽卻依然並未著急，乃至，還有閒心欣賞起今晚的月色來。
說來也是好笑。
穿越到這大明，也快一年時間了，可，李長壽卻從未真正的放鬆一下，休息一下，好好的感知一下這個世界，欣賞一下這個世界的風景。
真正得以成型，居然是在袁督師的大衙門裡……
不得不說，這是個莫大的諷刺。
不過，李長壽此時放鬆歸放鬆，可週圍的環境，佈置，這麼久的功夫，他早已經瞭然於胸！
如果！
如果接下來真出現什麼不可測的變故，李長壽能保證他在第一時間，選出最有效的逃生通道！
當然，目前來看，這個機率，應該還是不高的。
畢竟李長壽此時並未真正觸及到袁督師的利益，就算有韃子那邊的因素，袁督師也不可能人都不見，便直接對自己下殺手吧？
……
“大人，那李二愣子，已經在院子裡等了一個半時辰都多啦……”
此時，官廳內，看著袁督師慢條斯理的小口吃下了最後一個他很鍾愛的家鄉燒麥，旁邊的一個親隨，忙是小心翼翼的提醒。
“嗯？”
袁督師慢條斯理的擦了下嘴巴，這纔是轉動眼皮，看向這親隨道：“那李二愣子此時如何？”
親隨自是明白袁督師的意思，忙是恭敬道：“倒是沒有太多浮躁，不過，究竟是年輕人，怕已經快要憋不住了……”
“呵。”
袁督師淡漠的冷哼一聲，並未再有任何表示。
親隨被嚇得一個機靈，忙是恭敬道：“大人，那，那小的再去磨磨他？”
“不必了！”
親隨這邊撅著屁股倒退著還沒來得及離開，袁督師這邊卻是忽然擺手道：“去，把人帶過來吧！”
“額？是！”
……
很快，李長壽這邊便是得到了提點，袁督師要見自己。
這讓李長壽陡然也一個機靈，迅速收拾好心神，跟著前方的家僕，小心翼翼的來到了這幽深又巍峨的高大房間裡。
但直七拐八拐的拐了好一通，大約走了五六分鐘左右，這纔是來到了一座巍峨的正堂之前。
帶路的家僕忙道：“李將爺，您稍待，待小的去爲您通稟……”
李長壽此時也換上了笑臉，忙是賠笑道：“有勞這位哥哥了……”
說話間，李長壽袖子裡已經是摸出來二兩來銀子，直接塞到了這家僕的手中。
這家僕嚴肅的臉上，陡然便遮不住的露出了一絲笑意，忙是壓低了聲音對李長壽道：“李將爺，今天大人心情似是還不錯，但您還是要多小心一點哇……”
“有勞哥哥了……”
看著這家僕往正堂裡而去，李長壽依然規整的拱手行禮，嘴角邊卻是止不住的露出了一絲笑意。
觀這模樣，李長壽心裡已經是有了不少數。
袁督師此役，打壓自己的成分居多，但真要做什麼，恐怕也未必。
雖說自己立下的這諸多功績，跟他袁督師並沒有什麼直接性的關係，但，究竟也帶有一部分面子上的榮耀，也能令他袁督師臉上有光。
而且。
李長壽隱隱感覺，就算袁督師與韃子有所默契，可即便他真的要除掉自己，怕也絕不可能是在這寧遠城！
亦或者……
韃子攻略的主要目標，並不是袁督師這邊，他這邊只是輔助的？
就在這雜七雜八的思慮間，家僕已經出來，直接引領著李長壽，來到了袁督師的官廳之外。
李長壽又對這家僕恭敬一拱手，這家僕卻不敢再跟李長壽有小動作了，示意李長壽先進去。
當李長壽小心推門進入到了這間寬大的房間裡，正看到，一個乾瘦的紅袍大員，正在淡淡的品著茶，看著桌上文件。
李長壽此時自然不會在面子上惹到袁督師分毫，忙是恭敬跪地行禮，口中說著標準的吉祥話。
“你，便是東江遊擊李長壽？”
袁督師此時卻並沒有再託大，小黑臉上露出了一絲溫潤的笑意，很是和藹的看向了李長壽。
李長壽此時雖是很想看看袁督師的面向，特別是他的眼睛，但此時，自然不可能託大。
忙是恭敬拱手道：“回大人的話，卑下正是李長壽……”
“呵呵。”
“李將軍，你不必太過拘謹，你最近在東江，在遼南，做的都很不錯嘛。本官聽聞你的戰報，也是欣慰的緊那……”
袁督師恍如一個多日不見的老朋友，繼續溫潤的與李長壽說著話。
李長壽忙是小心翼翼的迴應著，心中對袁督師的瞭解，儼然也又深了一籌。
這個小矮子，比坊間傳聞的可是深的多了！
但稍稍想想便也不難理解了。
如果按照坊間傳聞的那等膚淺，那，他袁督師能騙得過一兩個人，能騙得過所有人麼？
成功之人，必有可取之處啊！
袁督師詢問了一會兒李長壽最近這幾戰的一些詳細，李長壽自是畢恭畢敬的小心回答著。
但袁督師這邊，口中說著讚賞的話，李長壽實際偷偷打量他表情，得到的回饋卻是……
人家根本就沒把自己的這些功績，當怎麼回事！
轉而，李長壽也反應過來。
饒是自己此時功績不弱了，可，人家袁督師可是有著‘炮轟老奴’的驚天大功在手哇……
就恍如後世那個經典的理論。
同美女在一起，一天的時間，也如同一分鐘一般短暫。
可……
同一頭野獸在一起，一分鐘的時間，也如同一天一般漫長。
李長壽此時面對袁督師這等高高在上、又虛無縹緲性子的人，直比與野獸呆在一起，還要更加痛苦與漫長。
若是真要在袁督師這等人麾下效力，他李長壽怕一分鐘都堅持不下來。
已經不是憋屈了，而是……太他孃的瘮人了啊……
這時，眼見火候已經差不多了，袁督師也不想再跟李長壽這等‘無趣’的人墨跡，淡淡的道：“李將軍，本官此次招你過來，實則也有打磨你一番的心思在。你，不會跟本官生氣吧？”
“……”
李長壽沒想到袁督師會把話說的這般直白，但轉而，李長壽也隱隱捕捉到了袁督師的一絲深意，忙是恭敬跪地道：“大人，您這真是折煞卑下了哇。前番卑下便聽說了，若不是您在遼西提點卑下，卑下又怎能有進京面聖的機會？對了，大人，卑下此次前來，還給您帶了些小禮物……”
說著，李長壽從懷中取出了一個賬單般的小冊子，忙是小心又恭敬的放到了袁督師身前。
袁督師愣了片刻，還是拿起來看了一下。
可。
不看不要緊，這一看，袁督師的臉色，不由陡然一變。
轉而！
再看向低眉順目的李長壽這邊時，目光裡，竟是止不住的露出了一絲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