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轟隆隆隆……”
連綿疊伏的爆裂聲中，整個新城都開始被大火侵染，無數烈焰，隨著北風的肆虐，幾如哀嚎一般。
站在此時後金軍戰陣的方向望過去。
此時的新城，就像是要被惡魔撕裂了一般，入眼之處，皆是末日景象。
莫說那些還在彪呼呼往前摸著進攻的韃子兵了，便是韃子中軍這邊的皇太極、阿敏，包括代善、莽古爾泰、濟爾哈朗、杜度等一衆女真蒙古王族們，也盡是傻了眼。
誰能想到，他們頂著這般嚴寒的天氣，疲憊又勞累的瘋狂行軍，到頭來，竟是這等結果……
“狗雜種，狗雜種！這姓李的小崽子，好歹毒的心，好歹毒的心哇！！！！”
饒是阿敏在幾裡之外，可那點燃了新城中無數房頂、房樑所燃燒起的滔天火焰，依然有種將他的臉龐映得通紅之感。
卻是絲毫阻擋不住阿敏的暴虐，反而是愈發激烈，只讓他像是頭發了狂的獅子一般暴虐呼吼。
“呼……”
便是皇太極此時都沒有時間理會阿敏的暴虐了，眼神看著這暴虐的大火，有種莫名心悸的呆滯，嘴中喃喃自語道：“此子若不除，我大金，怕要寢食難安那……”
“報——”
“報——”
“啓稟主子爺，明人自城中逃出來幾十騎，已經盡數登船，往大海深處去了……”
正當一衆人等想詢問城中情況呢，傳令的奴才，已經是急急傳來了這第一手的消息。
在此時這個尚沒有無線電的時代，這儼然已經是極速了。
由此也可知，後金的那種能動性與靈動性。
可此時……
陡然聽到了這等核心消息，一衆女真蒙古王族們，卻是沒有人說話，都是有些……有些不好描述的深沉……
到底是什麼樣的心機手段，才能讓這個小小的明人千總，這般乾脆又果決啊！
乃至……
此時他們許多人心中，更多的是慶幸！
沒錯。
就是慶幸。
想想吧。
萬一，萬一這個明人小子不開眼，給他們玩一手大陰招，把他們的主力放進城去，然後再發動這等恐怖威勢——
那……
簡直是讓人想都不敢想那等後果啊……
……
“兄弟，你，你也別想太多，待日後，咱們再建一座新城，建一座比這更大更好十倍的新城吧！到時候，哥哥我，我出一萬兩銀子！”
此時，新城西的近海中，移動城堡般的船隊，已經是楊開了風帆，排成了序列，已經開始準備加速了。
而相應的，新城方向，那幾如要焚山填海的滔滔烈焰，也在逐漸變的渺小、遙遠起來。
李長壽站在甲板上，靜靜的看著這一幕，看似並沒有什麼表情，彷彿是在看身外事。
可……
越是這般，反而是讓旁邊的孔有德越是神傷，猶豫了片晌，忙是咬著牙大出血一般來安慰李長壽。
李長壽依然沒有什麼表情，可，餘光看著孔有德熱血衝頂的激動模樣，他的心底裡也不由涌蕩起一陣暖流。
說白了。
一萬兩銀子，對李長壽而言，此時或許困難，但絕不是遙不可及的事情，運氣稍微好點，李長壽一票便能掙到，乃至是掙十倍的。
可。
對於孔有德這種沒有‘時代之眼’的‘土兵頭’而言，這儼然是天文數字中的天文數字了。
但他此時，卻敢這般跟他李長壽說出來……
又如何能讓人不感動？
這也讓李長壽愈發通透了，爲何，歷史上的‘吳橋兵變’之後，孔有德部叛軍內部，並沒有發生什麼實質性的割裂，反而是打下了登州城，且越打越強了。
這廝，的確是有很不弱的人格魅力！
“大哥，沒事，我沒事的！”
李長壽這時也緩過來，重重的對孔有德點了點頭，無比留戀、卻又無比果決的再看了一眼新城方向，這個他夢開始的地方，便是轉過了頭，不再看這邊一眼！
對孔有德道：“走，大哥，咱們去艙裡吧！也把尚家兄弟叫過來，好好商議下，這些首級，咱們該怎的分配！”
……
“阿哥，外面風大哇，不若，不若咱們先回營歇一會兒吧……”
新城中的大火，足足燃燒近半個時辰，這纔是逐漸示弱下來，然後便開始歸於湮滅。
而在這個過程中，阿敏、代善、莽古爾泰等人，都已經回大帳裡休息，唯有皇太極，依然像是個雕塑一般，一直處在原地，就這般直勾勾的盯著，新城中的大火由盛轉衰，再到就要湮滅的整個過程。
此時，眼見城中火勢就快要熄滅了，一切就要歸於尾聲，始終硬著頭皮陪在皇太極身邊的濟爾哈朗，再也遭不住了，忙是小心的詢問試探皇太極。
皇太極卻恍如變成了木偶，根本沒有反應，一雙幽深的瞳孔中，依然盡是新城中尚未燃盡餘燼的倒影。
這半個時辰的時間，他一直在思量一件事！
爲何！
爲何那個絕不是善茬、狠厲果決的讓他都止不住怵頭皮的明人小子，並不把他們放進城中，再展開這等恐怖破壞呢？
饒是以皇太極的心胸城府，也是一直想到現在，都是沒有想明白，依然一頭霧水。
這也讓他心中那種很不好形容的不太好的感覺，越來越甚，乃至，有種讓他莫名恐懼、又揮之不去的感覺了。
“阿哥……”
眼見這邊皇太極沒反應，已經遭不住的濟爾哈朗，忙是又小心提醒了一句。
“嗯？”
皇太極這纔回過神來，看向濟爾哈朗道：“老六，你說，這個姓李的明人小子，爲何，爲何不將咱們放到城裡，再展開這般威勢呢？”
“額？”
濟爾哈朗一愣，哪想到皇太極居然在糾結這等事情？
忙是硬著頭皮回道：“阿哥，可能，可能是這廝畏懼我大金的威勢，不敢將我大金得罪的太狠吧……”
“嗯？”
皇太極陡然看向濟爾哈朗。
“……”
濟爾哈朗本就是敷衍，此時又怎敢面對皇太極的威勢？趕忙是謙卑的垂下了頭。
“呵，呵呵……”
看著自己這個最熟悉的兄弟這般模樣，皇太極不怒反笑，幾如是曲徑通幽一般，整個腦海都是豁然開朗起來。
濟爾哈朗這話雖是敷衍，卻是讓的皇太極的思慮陡然開闊了許多，終於想明白了此時李長壽的邏輯！
爲何！
李長壽爲何不將這上萬人的韃子兵，放進城裡，再用這等威勢來搞了。
一方面，可能是李長壽這邊力有不逮，實力不太夠，必須要穩妥。
而另一方面，也是最關鍵的，儼然正如濟爾哈朗所說，在目前這個階段，他並不想太過出挑，讓他成爲衆矢之的，被整個大金國惦記那！
但也正因爲如此，卻也讓皇太極心底裡更爲陰寒，乃至是，膽戰心驚！
這等年輕，卻便有了這等心機手段的明人新秀，若是不除，他皇太極以後，還能再睡個安穩覺麼？
但轉而，皇太極便是放鬆下來，不理會呆萌的濟爾哈朗，拔馬回身便走。
待走出好幾步，才轉頭對濟爾哈朗道：“老六你說的倒也有些道理，既然這明人小子膽子都嚇破了，那今天便這般吧。走，回去烤只小羊羔吃！”
“額，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