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fēng)瑟瑟，旌旗翻飛。
皇太極、阿敏、代善、莽古爾泰等人的儀仗都已經(jīng)擺開來，周圍諸多奴才已經(jīng)開始籌謀紮營。
雄渾威猛的駿馬之上，皇太極裹了裹身上的裘皮大襖，瞇著眼睛看向新城的方向，幾如有點不可思議的道：
“便是這小小土城，不僅阻擋了我大金的兵鋒，竟讓七哥都鎩羽而歸，洛根圖還把小命兒也丟在這了？”
“哼！”
旁邊騎在一匹純黑色駿馬上的阿敏止不住冷哼一聲：“還以什麼火器犀利爲(wèi)藉口！就這般小土城，便是有天大的火器，那又能如何？！我看，分明是沒有盡力！”
聽聞阿敏此言，皇太極的眉頭止不住微微皺起來，臉色已經(jīng)有了幾分不善。
別看阿敏這話說的看似隱晦，實則，分明是在公然的‘指桑罵槐’！
阿敏都這般要撕破臉一般了，皇太極這邊又如何能不做出反抗？
否則，又以什麼，維持他後金大汗的威嚴(yán)？
“哎，今天這鬼天氣，看這模樣，晚上怕又要下雪哇。依我看，咱們還是先紮下營來，暖和暖和，再談其他吧！”
就當(dāng)皇太極和阿敏就要當(dāng)面硬頂起來，這邊的代善，一副沒有察覺的模樣說話了。
阿敏這時也意識到他貿(mào)然了，轉(zhuǎn)過頭去，不看這邊。
皇太極此時自也不可能不順著臺階下，忙笑道：“二哥所言甚是。便先紮營吧！不管這土城到底是個什麼緣故，明天，咱們必破了他！”
……
新城城頭上。
看著這幾如遮天蔽日、連綿足有十幾裡之巨的韃子兵主力，陸續(xù)開始紮下營來，恍如這聖潔冰封世界中一條花花綠綠的巨蟒，李長壽此時的心神也更爲(wèi)冷靜。
心底裡止不住便是冒上來一句老話：“非是兄弟無能，實在是XX太過狡猾啊……”
如果沒有見到後金軍如此龐大的主力之前，李長壽的確是想跟韃子好好的剛一場，是騾子是馬的拉出來溜溜的。
但此時！
真正見識到了韃子如此龐大、根本就不是言語可以形容的龐大戰(zhàn)陣，李長壽這才明白，他……到底是有多幼稚……
別看韃子出兵時只號稱五六萬人的模樣，但，就此時，在這等現(xiàn)場，以李長壽的目力來測算！
韃子主力的規(guī)模，絕不下十萬之巨！
五六萬人，不過只是他們的戰(zhàn)兵罷了！
卻別忘了，韃子的輔兵，向來是比明軍這邊只多不少！
乃至，富裕的、身份高的韃子，一個人可能就有四五個乃至是七八個十幾個輔兵相隨的。
比如，扛甲的扛甲，提刀的提刀，餵馬的餵馬，還有貼身相隨、跟主子一起衝鋒的。
若這般算，再加上附近肯定有朝鮮人的新附——
這，根本就不是言語可以敘說的了……
是！
韃子這等類似‘奴隸制’的建制，肯定是不夠牢靠的，順風(fēng)仗可能還可以，可，一旦逆風(fēng)，極有可能出現(xiàn)大崩盤。
畢竟，這就是個純粹的滾雪球效應(yīng)。
可……
李長壽也在自問，他，有把握，抗住這等規(guī)模的韃子兵衝擊麼？
須知！
此時新城內(nèi)，加上孔有德部，加上孔有性部，再將所有雜七雜八加起來！
也不過只有四千人都不到！
且其中素質(zhì)，都是參差不齊的……
“呼……”
想著，李長壽不由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濁氣，眼神愈發(fā)凜冽與冷靜！
還好！
還好老天爺保佑，漢人的列祖列宗保佑，前面時，給他留出了足夠的緩衝空間那！
倘若昨天，乃至是前天時，韃子主力便是趕到了——
便是李長壽都不敢想象那等後果了……
說是一回事，可做，儼然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兄弟，這場仗不好搞哇！咱們，咱們怕是得提前準(zhǔn)備好後路了！否則，怕是咱們想走都走不了了哇……”
這時，孔有德也緩過來，低低與李長壽耳語。
看著孔有德滿臉滿身盡是凝重的模樣，李長壽又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
這場仗，若要硬抗，哪怕只是稍稍與後金軍主力觸碰一下呢，那等後果，都絕不是普通人可以想象哇！
可能！
僅一個瞬間，老婆本都沒了……
“大哥，真是祖宗保佑哇，這幾天天氣惡劣，給咱們幫了大忙！這場仗，怕是不能搞了！”
李長壽思慮片晌，並沒有什麼保留，直截了當(dāng)?shù)膶子械碌馈?
“額？”
孔有德當(dāng)即一愣，忙是道：“兄弟，可，現(xiàn)在想走怕也不好走哇！咱們城中人倒是不多，可，還有這麼多的物資呢！若要走了，這些東西，可都是真金白銀哇，怕就要白白便宜這些狗韃子了哇……”
“呵?！?
李長壽不由一笑：“大哥，與生死相比，些許身外之物，又算是個毛線？再者，咱們此時退一步，卻也不是永遠(yuǎn)都不回來了！以我推測，現(xiàn)在不過是韃子剛剛進(jìn)入朝鮮，很多東西，還摸的不夠清楚，不好貿(mào)然！但！只待他們打下了鐵山，怕必定是要分兵的！”
“兄弟，你，你是說……”
孔有德轉(zhuǎn)而也明白了李長壽的意思，忙是急急看向李長壽。
李長壽坦然的笑著看向孔有德的眼睛：“若是大哥信任我，待此役回皮島之後，或可不需貿(mào)然，等待你我兄弟下一次合作！”
“嘶！”
孔有德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氣，轉(zhuǎn)而眸子裡卻是散發(fā)出無盡的興奮光芒，忙道：“兄弟，你的意思是，咱們抄這些狗韃子的後路，懟著一個幹？”
……
有人說，‘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
在此之前，李長壽一直以爲(wèi)這不過只是玩笑話，給人洗腦的毒雞湯而已。
但此時！
真正‘身臨其境’，切身處於局中，李長壽卻有些摸到了那等意境。
若不是此次他李二運氣好，縱然他李二不至於兵敗身死，可，那等後果，又怎是輕易承受的起的？
就是恍如後世入市前的靈魂拷問：‘你，能承受多少最大虧損？’
你能承受你一年收入的損失，能承受兩年麼？
三年呢？
五年呢？
恐怕，大多數(shù)人，連一年的損失都承受不起，就別提更多了！
這世道，並不是每個人家裡都有礦，有人給兜底的！
入夜，天空中又飄散起了窸窸窣窣的雪花，將整個世界都映襯在一片蒼茫之中。
李長壽恍如是個虔誠的信徒，恭敬的跪倒在城頭上，向著上蒼祈禱！
但幾分鐘之後！
他的眼神陡然凜冽，無比果決的接連對周圍衆(zhòng)軍官下達(dá)了一連串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