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朱由驄的個人習慣,在大明發(fā)動的兩次大規(guī)模戰(zhàn)爭中,他總是會盡力屏蔽戰(zhàn)場。以至於那些西方盟友雖然都知道遼東及倭島戰(zhàn)役的結(jié)局,卻始終無法得到第一手情報,不能對大明的真正實力做出一個準確評估。所以人家纔會只把大明當做一個善良而富有的土財主,而不是殘暴且極富侵略性的土匪。
土財主可以讓他們填飽肚子,可以傳授給他們種地的技巧,也能教他們怎麼把自家院牆修結(jié)實點防止別人打劫。然而這不是西方紳士們想要的,他們信奉進攻纔是最好的防守,就連最堅固的長城都能被野蠻人攻克,那還有什麼院牆是能夠讓他們安心的?他們現(xiàn)在是不敢招惹大明,而非不想。
富有而懦弱的盟友可以交往,卻不值得尊敬。既然現(xiàn)在惹不起那就先討好大明,讓這個帝國的統(tǒng)治者放鬆警惕。好話說得再多也就是浪費點唾沫,禮品送得再豐厚也花不了多少錢。被大明趁機發(fā)點戰(zhàn)爭財更沒什麼關(guān)係,就當寄存的好了,總有機會連本帶利給討回來。送公主來和親?這又算得了多大的事啊,西方小國林立那些長得漂亮又不受待見的公主多了去,就當給那個好色的明國昏君一點小面子。
對於西方紳士來說,派人來學習大明的技術(shù),花錢購買大明的武器,只是爲了增強自己的實力。一旦找到了拆毀大明用來保護自己的銅牆鐵壁的方法,他們就會毫不猶豫地衝進屋裡。把這個穿金戴銀的土財主給綁了。
韓爌等老奸巨滑的奸佞們很清楚這一點,知道用大道理去忽悠西方盟友是沒用的。但現(xiàn)在也沒必要讓他們知道大明其實是披著羊皮的猛獸。對於西方正在進行的戰(zhàn)爭,大明沒有能力立即介入到裡面去,他們能做的就是辦法去改變戰(zhàn)爭的進程。
然而,施維拉和他的新主子沒有這個能力,至少在獲得大明的支持組建好自己的艦隊之前,他們不可能作爲主要力量去撬動西方戰(zhàn)局。所以,韓爌等老滑頭把眼光放在了另一個人身上,只有這傢伙背後代表的勢力。才足以改變整個戰(zhàn)爭的結(jié)局。
有了剛從西方回來的德維涅,有了帝國學院與昭獄裡那些西方自己送來的精英,再秘密召見了鮑厄裡之後,韓爌等人對於西方主要參戰(zhàn)國的實力已經(jīng)瞭如指掌。路易十三不是白蘭地,人家是波旁王朝的國王。無論是他,還是那個被西方稱爲最具謀略也最無情的政治家紅衣主教黎塞留,他們支持新教諸侯跟羅馬拼命。並非是出於不同的信仰,而是要削弱哈布斯堡皇室的實力,然後取而代之成爲西方霸主。
對於這麼一個極具野心的國家,韓爌等人不會試圖去阻止他們參戰(zhàn),但卻要利用他們幫施維拉掃清障礙。更要拖住他們即將邁出的步伐,給羅馬帝國留出足夠的時間派使者前來大明。獲取應(yīng)有的支持。
既然大家都認爲相對於強大的羅馬帝國來說,西班牙是個軟柿子,那就讓法國人把主要精力放在這倒黴蛋的身上。
孫承宗不是穿越者做不到未卜先知,但他是戰(zhàn)略家能夠利用手上的情報,準確地分析出戰(zhàn)爭進程。在鴻臚寺的一所小院裡。孫承宗與毛文龍站在伽利略親手繪製的西方地圖前,好心地爲出最高價採購大明軍火的法國使者安塞爾上了一課。
嚴格地遵循了西方人的用兵習慣。完全是按照各國實力做出的部署。當安塞爾看到西班牙與神聖羅馬帝國一起南北兩路夾擊,直搗他的老巢巴黎時,這個風度翩翩的使者被嚇得語無倫次。他很清楚,這不是明國人給他玩的魔術(shù),一旦法國正式加入到這場戰(zhàn)爭以後,就已經(jīng)成爲了這兩個帝國的敵人。既然遠在萬里之外的明國將領(lǐng)能看清楚這一點,那斐迪南和費利佩四世不可能傻呼呼地想不到。
西方其他小國已經(jīng)被揍趴下,這個時候?qū)嵙ψ顝姶蟮姆▏鴦荼乇蝗思耶敵赡繕耍灰侔堰@支生力軍消滅掉,哈布斯堡王朝的輝煌將獲得延續(xù)。最讓安塞爾後脊背發(fā)涼的是,孫承宗還提起了一段往事,那場爲了爭奪弗蘭德地區(qū)而爆發(fā)的百年戰(zhàn)爭。
誰能保證現(xiàn)在還是盟友的英國在看到巴黎陷落後,會不會與哈布斯堡王朝盡棄前嫌,聯(lián)起手來在背後捅刀子?如果真的出現(xiàn)了這種局面,難道又要等下一個聖女的出現(xiàn)?
當然了,這只是最壞的情況而已。根據(jù)法國人現(xiàn)在的實力,孫承宗還是相信他們能夠消滅來犯之敵,並順利展開反攻的。畢竟現(xiàn)在的西方還有那麼多小國參合進來了,他們就是再沒能耐,也不會眼看著自己最大的支柱倒下。
可是,當孫承宗把另一種結(jié)果給分析出來以後,剛纔還萬念俱恢的安塞爾就實在忍不住想罵人。在孫承宗的分析裡,法國最終將獲得這場戰(zhàn)爭的勝利,也能如願以償?shù)刈衔鞣桨灾鞯膶氉冻龅拇鷥r會很大。他們與羅馬帝國一樣都會元氣大傷,並且都不是最大的獲利者。
只要哈布斯堡王朝的勢力被削弱,那些一直被他們名義上統(tǒng)治著的國家就將紛紛獨立,原本就有著航海傳統(tǒng)的荷蘭,肯定會趁機取代西班牙成爲海上霸主。而已經(jīng)被人給揍得喘不過氣的瑞典,將會佔領(lǐng)波羅的海沿岸的大片土地,成爲一個讓人無法忽視的強國,甚至可以隨時插手法國周遍事務(wù)。
也就是說,法國冒著天大的風險,幹完這一系列破事,最後頂多是得到一個名分外加幾塊對他們來說也算不上大的地盤。但卻培養(yǎng)了兩個強有力的競爭對手,還很可能讓隔著海峽冷眼旁觀的英國人揀個大便宜。
“尊敬的明國大人。您告訴我這一切,是爲了什麼?”能夠擔任使者的人。最少不會蠢得認爲天上能掉餡餅。明國大臣既然如此關(guān)心萬里之外所發(fā)生的一切,他們就不可能沒有陰謀,安塞爾現(xiàn)在最想知道的是對方這樣做的目的。
“在回答您這個問題以前,我想知道您能夠在多大的程度上代表您的國家?”孫承宗當然不會傻得把自己的真實目的給說出來,既然是打算忽悠人,至少得了解對方的身份纔對癥下藥。如果這傢伙只個是貿(mào)易代表,那還真就沒什麼大用處,出了這個門以後肯定會莫名其妙地消失在歸國途中。但根據(jù)維尼爾的交代。這傢伙是他們宰相推薦,由國王親自任命的使者,身份應(yīng)該不會這麼簡單纔對。
因爲鎮(zhèn)壓凱爾西農(nóng)民起義而步入政壇,又成功地忽悠太后瑪麗傻不拉嘰去告黑狀,結(jié)果讓黎塞留順利除掉政敵的安塞爾,當然來歷不簡單。這次出使大明,他表面上是要把阿芒迪娜公主給送過來。實際上卻是想憑藉他過人的見識全面分析大明的實力,接應(yīng)那些高智商的間諜。只不過他沒想到,在這個神秘的東方有一大票比他更滑頭的奸佞存在,他送來的那些人要麼因爲拙劣的表演被直接識破,要麼就是呆在昭獄裡享受酷刑,即便有那麼一兩個真心想來大明學習先進知識的也被扔進了帝國學院負責教書育人。
“大人。您的意思是……”雖然沒指望這樣就能矇混過關(guān),但安塞爾還是擠出了很無辜的表情,在沒有了解對方的意圖之前,他也不可能告訴孫承宗自己有多大的權(quán)利。
“這麼跟你說吧,若我大明除了在商品貿(mào)易之外。還想和你們締結(jié)其他盟約,你能給我們什麼限度的幫助?”要玩太極的話。孔衍植可以陪安塞爾玩上大半年,還不用暴露大明的任何真實意圖。
但現(xiàn)在沒有這個時間,西方戰(zhàn)事不能等,如果安塞爾回去的時候法國已經(jīng)出兵,那大明有什麼計劃都使不上。西方盟友們這次採購的東西原本就已經(jīng)準備好,爲了完成這個任務(wù),韓爌等人甚至沒有同意朱由驄繼續(xù)胡鬧,而是準備裝模做樣地忙碌幾天就下令開始陸續(xù)出貨,並運往澳門裝船。
“新的盟約?大人您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我們現(xiàn)在還不是盟友嗎?要知道,我們最美麗最動人的阿芒迪娜公主……”安塞爾雖然也想到了大明對他們會另有所求,卻依然在裝糊塗,好象真的很不甘心這樣被人誤解。
“安塞爾先生,如果不是你們那美麗的公主已經(jīng)獲得了我皇的歡心,在這幾天的交談中提到了你國家所擁有的實力,我想我們也沒這工夫來和你談!”安塞爾並不知道西方的公主們還在接受封閉式培訓,崇禎也沒那工夫去見她們,但這並不妨礙孔衍植拿出來瞎胡扯。
“我們暫時還沒有共同的利益,但我想將來的不久會有雙方合作的機會。”負責刑部工作的喬允升看上去總是顯得那麼正氣凜然,有的話在他口裡說出來效果就是不一樣。“而現(xiàn)在,我們卻有共同的敵人!”
“您指的是西班牙?”在羅伊解釋大明帝國和西方結(jié)盟的過程中就已經(jīng)提到,那個呂宋已經(jīng)被劃爲了這個東方帝國的勢力範圍,所以很容易就得出了這個結(jié)論。再加上大明這次肯用先進的陸軍武器去換取那些並不是威力最強大的戰(zhàn)艦,如果還猜不出人家是想對付誰,那安塞爾還真就是白混了。“可是,我們在東方……”
“根據(jù)我們另一個忠實盟友施維拉的描述,我們的敵人在海上擁有龐大的艦隊。有了這次和你們交易得來的戰(zhàn)艦,我大明想要消滅他們的殖民艦隊沒有任何問題。但是……”孫承宗沒有繼續(xù)說下去,而是戳了戳地圖。
“大人您擔心西班牙的本土艦隊,怕他們會遠涉重洋來報復(fù)?”和羅伊所見到的一樣,安塞爾也認爲大明帝國沒有一支象樣的海軍。雖然他不認爲西班牙會這麼無聊不顧西方主戰(zhàn)場的勝敗,而抽調(diào)出本土艦隊來複仇,卻也承認孫承宗的擔心還是有一點道理的。
就實力而言,大明採購的二十艘西方雙桅縱帆戰(zhàn)列艦,加上前些年繳獲的那十艘荷蘭戰(zhàn)艦,還真不能與西班牙艦隊相抗衡。別說人家在西方騰出手後調(diào)動本土艦隊,即便是新大陸那邊的殖民艦隊,也夠讓大明帝國頭疼好幾年。
“如果大人您是想讓我回去說服皇帝陛下幫助你們牽制出西班牙艦隊,恐怕……”雙方現(xiàn)在還看不到任何利益共同點,安塞爾也不會輕易做出任何承諾。即使他覺得這事應(yīng)該做,但如果能在維護自己國家利益的同時,還能順便從大明這裡撈點好處,讓這個東方的陸上強國覺得欠了他們一大筆人情,那又何樂而不爲呢?
“安塞爾先生,您誤會了!我們不是要您說服您的國王幫助我大明,而是請您將我們的分析告訴他,我想你們的國王是會做出最明智的決定!”想讓一個使者作出有效的承諾,這在知道自家外交官是什麼德行的韓爌看來簡直就是浪費脣舌,只要他願意幫忙把分析的結(jié)果帶回國,讓那個正準備參合到戰(zhàn)爭裡去的法國先把眼睛放在西班牙身上就足夠了。
“如果只是負責傳話,我想還是能做到的!”安塞爾很現(xiàn)實,明國的要求如此迫切,那能夠給的回報也應(yīng)該相當豐厚纔對。“或許我們應(yīng)該坐下來好好談?wù)劊屛夷軌蛘J真瞭解諸位大人的要求?”
“謝謝使者大人,如果您願意幫忙的話,那您就可以獲得我大明最珍貴的友誼!”在心裡長長地送了一口氣,韓爌怕的就是吊不起對手胃口,一旦他開始表示出興趣,那就可以繼續(xù)談下去了。對於崛起中的大明來說,現(xiàn)階段最不值錢的東西應(yīng)該就是友誼,爲了國家利益這個東西隨時能被當做踏腳石,或許對於所謂的西方盟友來說也是這麼回事。
“我想,我們應(yīng)該坐下來喝杯美酒,就象我們西方紳士經(jīng)常做的那樣?”談判麼,總得有個良好的氣氛才行,而且就這一件事也不值得這麼大費周章。“或許,在共同的敵人之外我們還能找到點共同利益,這樣我們偉大的國王陛下也就更容易接受你們的友誼!”
“當然!”韓爌很樂意這樣做,即便現(xiàn)在安塞爾還沒有資格與大明談什麼重要的事情,但能通過他去引誘他的主子儘快派出更高規(guī)格的使者來也還湊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