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朱棣：別逼朕跪下來求你

【無論是張輔和沐晟，說到底，他們都是很典型的理想主義者。】

【對於理想主義者來說，他們最大的破綻就是自己的理想。張輔的理想是西南之地，而沐晟的理想，是承諾。】

【理想主義者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理性而又務(wù)實的理想主義者，張輔和沐晟就屬於務(wù)實派。】

【對於他們來說，自己的理想很重要，但他們並未被理想迷失雙眼，而在乎現(xiàn)實，倘若沒有現(xiàn)實，一切的理想都是空談。】

【你用十年的時間說服了張輔，對於張輔來說，皇帝是誰並不重要，主要姓朱就行。】

【更何況，永樂皇帝能否從漠北活著回來都是一個問題。倘若是跟著祁王去造太子或者漢王的反，對他來說並沒有什麼心理負擔。】

【而你也答應了張輔，倘若你攻入北京，便答應讓張輔如雲(yún)南沐家那般，世代鎮(zhèn)守安南。】

【雖然說服了張輔，但如何說服黔國公沐晟，便又成了另一個問題。】

【伱花了十年的時間才說服了張輔，但你已經(jīng)沒有十年的時間去說服沐晟了，而且說服沐晟的難度要比張輔大得多。】

【你給張輔的條件是把安南封給張家，但沐晟呢？沐家已經(jīng)有了雲(yún)南，封無可封。】

【但對於你來說，這並不是一個問題。】

朱棣睜大了眼睛，他在先前的模擬裡就發(fā)現(xiàn)，黔國公府和祁王勾搭在了一起，但這是如何勾搭的？

都說沐家世代忠於朱家，但這個說法，其實並不準確。

沐家僅僅是忠於太祖爺朱元璋而已。

他們忠誠的遵照著朱元璋生前下達的命令，世代鎮(zhèn)守雲(yún)南，他們不是在替大明守雲(yún)南，也不是爲朱家守雲(yún)南，而是爲朱元璋守雲(yún)南。

沐家替朱元璋守了將近三百年的雲(yún)南，一直到大明覆滅，沐家還在執(zhí)著於這個信念，最後一代黔國公沐天波追隨南明永曆帝入緬，在咒水之難中被三千緬兵包圍，奪刀反抗力竭而亡，與沐天波同時遇難的，還有他帶在身邊的小兒子沐忠亮。

從初代黔寧王沐英開始，沐家便世代遵守著與朱元璋的承諾，從未起過邪念。

那朱高燨又是如何說服沐晟，讓黔國公府跟著他造反的？

【你借張輔的渠道，給黔國公沐晟寫了一封密函。】

【信中說道：“濠州城中，八歲乞兒，吾不忍流落天涯，收爲義子。隨吾出征，不辭辛勞，只取滇中，揚威西南，壯年病逝，吾心甚痛。大星一夜西南落，萬里誰分聖主憂？心到九泉昭日月，名垂千古重山丘。沐氏在鎮(zhèn)，吾無西南之憂，今命汝繼父兄傳承，永鎮(zhèn)西南，爲吾分憂。”】

朱棣覺得有些詭異，這語氣，貌似像是……用老朱的語氣說出來的？！

祁王怕不是有那個大病啊，學你爺爺作甚？

【沐晟收到信後大爲震撼，他連忙取出了另一封信，與祁王寄來的信對比，一新一舊，字跡不同，但內(nèi)容卻一模一樣。】

【舊的這封信，是太祖爺駕崩前寫給沐晟的，那時的沐晟方纔剛剛接過父兄的基業(yè)，受封西平候，然而洪武皇帝卻已經(jīng)將要殯天了。這封信的內(nèi)容只有三個人知道，一個是寫信的太祖爺朱元璋，一個是建文皇帝朱允炆，一個就是沐晟本人。】

【太祖爺駕崩的時候，祁王還是個小屁孩，不可能跟祁王有什麼聯(lián)繫，而沐晟本人也和祁王未曾有過交際，那便只有一種可能了——】

【祁王跟失蹤的建文帝有牽連！】

【甚至，祁王極有可能知道建文帝的去向！】

朱棣虎軀一震，擡頭大吼道：“湯承，湯承！”

“傳老四來見朕！”

“快！快！湯承，你他媽死哪兒了！”

他現(xiàn)在哪裡還有心情去看什麼模擬，他只想找到朱高燨，追問建文的下落！

這也是老爺子頭一次如此失態(tài)，之前模擬的時候，哪怕是模擬到英宗被瓦剌俘虜，或者是崇禎吊死煤山，他都未曾中斷過模擬。

但這次不同，他真的慌了。

建文帝是他最大的心結(jié)，自從登上皇位開始，他便一直對失蹤的建文帝心心念念。

至於幹清宮裡燒成焦屍的那幾具屍體？

朱棣根本就不相信那是建文一家子的屍體！

他篤定，建文一定還活著，躲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這已經(jīng)成了他的心魔，倘若找不到建文，他即使是死，也難以瞑目！

建文帝，朱高燨，這兩個人又是怎麼牽連到一塊兒的？

……

香山，朱高燨微微皺眉：“老爺子找我？”

湯承點了點頭：“是的，很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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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高燨有些爲難：“能晚點嗎，我現(xiàn)在手頭上有急事，刑部侍郎死在了香山，我把這個案子安排一下再去面聖，如何？”

他在香山才下了一盤大局，此時正是落子之時，實在分身乏力，沒空去應付老爺子。

但湯承卻搖了搖頭，道：“陛下的意思是，讓你立刻覲見，拖不得。”

朱高燨有些無奈：“行吧，那我現(xiàn)在就去一趟幹清宮。”

……

到了幹清宮裡，他和老爺子大眼瞪小眼，誰也不肯先說話。

朱高燨就納悶兒了，老爺子這麼急匆匆的把他找過來，卻又不說出了什麼事，這實在不像對方迅猛如火的性格。

許久，朱棣才陰著臉問道：“你把建文藏哪兒了？”

朱高燨的頭上出現(xiàn)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什麼玩意兒？

建文？

建文帝跟我有半毛錢的關(guān)係啊！

我踏馬怎麼知道他藏哪兒了！

……

腦海世界裡，朱元璋也懵了：“啥玩意兒，你知道允炆這孩子在哪兒？”

朱高燨扶額：“我知道個錘子啊，建文皇帝失蹤的時候我才十多歲，根本和我沒有絲毫的牽連。我爹舉國之力，明面上派鄭和下西洋出海搜尋，暗地裡命戶科都給事中胡濙在外暗訪建文帝蹤跡，這都沒找到建文帝，我能找到？”

胡濙，二甲賜進士出身，初授兵科給事中，朱棣登基以後，升任其爲戶科都給事中。

但這個官不是白升的，胡濙要替朱棣暗訪民間，尋找建文帝的蹤跡，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沒人知道建文帝去哪兒了，或許他真的削髮爲僧找了個犄角旮旯的地方鑽進去修佛，也有可能真的已經(jīng)死了，但胡濙只能硬著頭皮找下去。

他的足跡踏遍了大明的每一寸土地，期間，他的母親去世，胡濙想要回家守喪，但朱棣不準，爲了補償，升他爲禮部左侍郎作爲回報。

朱棣花了如此巨大的人力物力都沒能找到建文帝的痕跡，朱高燨怎麼可能知道！ 朱元璋有些懷疑：“乖孫，爺爺年紀大了，不中用了，你可千萬別糊弄爺爺啊。”

朱高燨有些心累：“爺爺啊，你覺得孫兒會騙您嗎？”

朱元璋的心中仍有疑心：“無風不起浪，倘若你真跟建文那孩子沒關(guān)係，老四有怎麼會懷疑你？不對，聽他這語氣，似乎已經(jīng)不僅僅是懷疑你那麼簡單了，更像是有什麼確鑿的證據(jù)。”

朱高燨幾乎要崩潰了：“我特麼也好奇啊，又是哪個狗日的嚼舌根子誣陷我，關(guān)鍵是老爺子還真信了！”

……

朱高燨嘆了口氣，道：“爹啊，我說實話，建文真跟我沒什麼關(guān)係，您想想，你入主南京的時候，我纔多大？那時候我也就是個空有榮譽而無實權(quán)的郡王，您怎麼懷疑也不該懷疑我身上啊！”

老爺子搖了搖頭：“不可能，我也跟你攤牌了，你跟建文勾搭在一塊兒的事我已經(jīng)有了實實在在的證據(jù)。不過你放心，就算你跟建文勾結(jié)在了一起，我也不會怪罪你，你只需把建文交給我就行。”

朱高燨：……

我他媽從哪兒找個建文交給你？

讓成都蜀王府的崇陽王再穿一次龍袍？

朱棣皺眉道：“小子，你別跟你爹我打迷糊眼，我已經(jīng)跟你說了，只要你把建文交給我，我可以既往不咎，否則……”

朱高燨微微挑眉：“否則如何，廢了兒臣的太子之位？”

他的脾氣也上來了，好你個朱棣老兒，無故給他扣上一頂勾結(jié)建文的帽子，真當他是隨便拿捏的泥人不成？

他的忍耐也是有限的，老爺子讓他把建文交出來，他根本對此毫不知曉，交個屁啊！

現(xiàn)在老爺子還用上了威脅的語氣，朱高燨也有些不滿了。

咋地，你要跟我火併？

行，咱倆看看誰能鬥過誰，想跟我魚死網(wǎng)破，看看是我這魚先死，還是你這網(wǎng)先破！

朱棣尬住了，他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貌似還真沒有威脅朱高燨的手段。

滿朝要員，過半效力於東宮。

這都是朱棣自己放任的結(jié)果。

一閣兩院六部九卿的主官，七成忠於東宮，不斷的在朝野間開枝散葉，東北的遼東、建州、高麗三省每年都會往各地遷升官員，這東北三省出來的官員，大都是東宮骨幹。

朱棣的手上雖然還握著京營、以上十二衛(wèi)爲主體構(gòu)成的禁軍，但空有兵權(quán)，不得人心，他與朱高燨鬥到最後，也只是兩敗俱傷。

誠然，他能在京師裡把朱高燨給擒住，但後果是六部一閣兩院九卿兩院的要員全都會罷工，整個帝國的中樞停滯運轉(zhuǎn)，甚至在東北、西北這兩大軍事重鎮(zhèn)還會出現(xiàn)兵變的問題，以此來逼迫朱棣放人。

鬧到最後，朱棣或者朱高燨誰先死說不好，反正大明應該會先扛不住。

這也是爲何“一山容不得二虎”的原因，倘若這二虎能和平相處還好，可若是他們產(chǎn)生了分歧，整座山林都會被戰(zhàn)火吞噬。

朱棣咬緊了牙關(guān)，頭上暴起青筋。

朱高燨目光冷然，絲毫不懼皇帝威嚴。

二人的氣勢都已經(jīng)達到了巔峰，猶如海嘯與高山的激烈對抗，空氣的溫度驟然下降，宛如時間凝滯。

就當朱高燨以爲，老爺子要發(fā)飆的時候，朱棣卻咬著牙，威脅的說道：“別逼朕跪下來求你！”

朱高燨：“？？？”

……

天高雲(yún)淡，大雁南飛。

展望而去，一片青山蜿蜒，碧波幽潭邊上，怪石崢嶸，高僧彎下腰用雙手捧起一掬水，飲上一口後，緩解了長途跋涉的疲憊。

他望向水中人影，悠悠道：“月今日死，落在井中，當共出之，莫令世間長夜圈冥。”

“陛下。”

有身披玄甲，覆惡鬼鐵面的影侍躬身道，“燕王派出的胡濙已經(jīng)順著蹤跡查到我們這裡了，此人實在難纏，竟能憑藉虛無縹緲的線索一路追上來，實在是心腹大患，可否需要臣去讓此人‘意外暴斃’？”

高僧擺了擺手，道：“這胡濙，倒也是個妙人，找了貧僧十多年，毅力可嘉。你呀你，身上的殺氣太重了，倘若能多修善果，方能抵消業(yè)障。”

影侍遲疑了一下問道：“那我們該怎麼辦？”

“災來，避之。”

高僧起身沿著石路向太陽的方向行去，用沉穩(wěn)的聲音說道，“我們只管向前走，顧不得身後事。”

“行路，亦是求道。”

“這走不完的路，便是世間最難得的真經(jīng)。”

……

“沒錯，我應該要找到他了，不對……這是何爲，該死，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山野之間，男人渾身衣衫邋遢，不知多久沒有修建的長鬚與頭髮亂的如同雞窩，油膩而又髒亂，髮絲裡夾雜著竹葉與蟲蟻。

他的雙瞳好似一雙鼠眼，打量著四周，隨手抓起一根草芥方纔嘴裡咀嚼，似乎在品嚐野草的味道：

“沒錯了，建文肯定在此地出現(xiàn)過，時間應該在……三個月之內(nèi)？”

他一錘大腿，“他孃的，來晚了一步啊！”

很難想想，這個看上去混的比乞丐還慘的邋遢男人，便是禮部左侍郎胡濙。

他這禮部左侍郎雖說是個虛銜，可也是正三品的大員，倘若他到了哪個省的衙門，就算是一省主官也要對他畢恭畢敬。

因爲，他是欽差。

胡濙奉皇帝旨意，追查建文帝的下落，這項差事他幹了十多年，在幾乎沒有任何線索的情況下，他硬是數(shù)次無比的接近建文帝的蹤跡，這全靠著他的一項荒謬的天賦：

——直覺。

他只是嚼一嚼有人在數(shù)月前踩過的野草，就能準確的判斷出那人的去向，這種堪稱鬼神的直覺，讓他總是能判斷出下一步該往哪兒走。

然而他追了十多年，終究還是未能追上建文帝。

胡濙斷定，在建文帝的身邊，一定有一支神秘而又精悍的軍隊，在幫助建文帝掃除痕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