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的事情，都聽說了？”玉熙宮偏殿的道臺上，嘉靖擡眼看向呂芳。
“是，”呂芳點了點頭，然後有些欲言又止，道：“主子……”
“有話直說。”嘉靖說著，起身從道臺上下來，然後邁步來到窗戶邊，揹著手凝視著雨幕下，蕩起層層漣漪的湖面。
“是。”而在他身後，呂芳應承了一聲後，第一時間跟著上前幾步。
“嘉靖六十一年開始確立徐璠的‘靈氣工業時代’的國策，到如今已有十四個年頭。”
“靈氣工業時代的第一階段，‘農耕啓靈’已經完善，如今第二階段卻因爲糧食過剩，導致大明內部矛盾而擱淺，未免可惜。”
呂芳說著，擡頭看了眼沉默不語的嘉靖，而後又繼續道：“奴婢認爲，張閣老提出的，與諸國貿易糧食的法子，確實可以解決糧食產量過剩的問題，從而讓‘靈氣工業萌芽’開啓。”
“你還有話想說吧，”就在呂芳話音剛落，緊跟著就聽嘉靖緩聲開口，道：“其實這並不是你心裡最好的法子吧。”
“什麼都瞞不過主子。”被嘉靖點破心思，呂芳也不敢隱瞞，而是繼續道：“然後是嚴世蕃的法子，雖然可以讓大明獲利，但太狠毒。”
“我朝乃是仙朝上國，用這等上不得檯面的法子算計區區小國凡人，有失體面。”
“當然，這些也不過是旁枝末節，若是真的可以爲大明謀切實可行的利益，且不會影響到大明，倒也沒什麼，無非就是麻煩些，把事情做的漂亮一些，這些奴婢相信禮部肯定能辦好。”
“可如今，嚴世蕃提出的此法，需要面臨的問題是，若是讓諸國內亂，陷入糧食危機，從而讓我大明過剩的產量得以出口貿易。”
“甚至未來，‘靈氣工業萌芽時代’下，靈氣工坊建成，大明產出的工業產物也能出口外銷，讓百姓內部形成良性循環。”
“這就會造成一個局面，”呂芳說著嚥了口口水，“那就是，除大明之外，諸國必須長期處於內亂之中。”
“如此才能保證咱們內部產物不會過剩，可如此一來，以大明的發展速度，未來遲早有一天會因各行各業產物過剩引發內部矛盾。”
“而且，這意味著，這些國家需要一直存在，這與大明統一全世界的計劃相違背。”
“這需要有一個完美的平衡點才行，而且這裡面還涉及到了‘靈氣工業時代’的發展速度、時間、以及除兩直隸外的其他布政使司的仙道發展，牽一髮而全身，未來大計不可輕慢。”
“其實你也更傾向於嚴世蕃的計策。”呂芳說完，嘉靖緩緩轉身，看向呂芳。
“什麼都瞞不過主子，奴婢確實更傾向於小閣老嚴世蕃的法子，”呂芳神情當中，略有些感慨道：“這些年奴婢在修仙世界的最底層小打小鬧，以小見大，對修仙世界感悟頗深。”
“若說大明如今治理天下，是在無形中，構築了一座力量塔，以此得以穩定天下。”
“修仙世界，其實也是一樣的道理，就以大角星修行世界來說，那就是一個更爲龐大的力量塔，權力越大，資源越多。”
“但修仙世界人口更爲龐大，每年人口數量更是不可估計，更多的資源掌握在書院手裡，書院下面還有大大小小的宗派。”
“這些宗派各個都在貪婪的擴張，可能到手的資源卻越來越少，開闢戰爭固然可以釋放一定的內部矛盾，可底層修仙者依舊毫無出路。”
“散修勢力越來越多，奴婢彷彿在大角星修仙世界，看到了大明未來的影子。”
“可書院統治與大明又有不同，大明是一個國家，每個百姓都要考慮到，而書院不同，若是局部有戰亂，只要不違反規定就可以互相傾軋，然後彼此吞噬，釋放宗派內部壓力。”
“可大明不行，未來各行各業的產量過剩，就會擠壓更多的百姓生存空間。”
“即便大明會走向無限擴張之路，未來也沒法保證，不會走向如今修仙世界的結果。”
聽完呂芳的一番話，嘉靖也沉默了。
這也是他沒有答應嚴世蕃，或者是張居正任何一方提議的原因所在。
主要就是，當初既定的那無限擴張，且不會停下來的道路，如今隨著土地改制第三第四階段的開啓，讓他看的越來越真切了。
甚至，歷經無盡歲月之後，大明吞掉了大角星，吞掉了修仙界整個青龍星域，甚至是二十八宿全部吞掉，然後是三垣。
一切的一切，抵達終點時，大明體量會何等的龐大，那時大明與修仙世界就沒有區別了。
甚至，就算大明是本命，他也不敢輕易的擴張了，因爲體量越大，本命發展就越難。
甚至稍有內部暴亂，就有可能引發不可修復的“病變”，然後自己也完了。
此刻，他突然有一種，爲何三垣星域內，那些本命是國家的修仙王朝帝王，爲何不會走向擴張之路，甚至對整個修仙界開戰。
不是他們不想，而是考慮到了體諒增加後所面臨的各種風險，船大難掉頭就是這個意思。
越是大體量的王朝，越是不會輕易擴張，甚至還要保證周邊有同等體量的存在。
“呂芳，”嘉靖開口，嚴肅的面容微寬，道：“你還有話沒說完，把話說完。”
“是，”呂芳張了張嘴，然後低眉垂目，道：“奴婢以爲，諸國不應該被滅掉。至少，短時間內不能滅掉，要等到徐璠的‘靈氣工業時代’結束纔可以發動戰爭。”
“這個過程可能會很漫長，但也意味著，採用嚴閣老的法子，諸國會因大明而得益。”說到這裡，呂芳閉嘴了，但意思卻不言而喻。
這個“得益”就意味著諸國會因此獲得仙法。
這個話題，絕對是禁忌！就算是民間，也不會有修仙者將仙法賣給諸國的商人！
隨著大明如今的發展，真就沒有諸國商人，接觸大明修仙界的修士嗎？
有！但一來，每個修士都將‘仙法’看的極爲重要，視作禁臠，不會輕易給出去。二來，凡俗黃白之物，如何能購買仙法？
最後，就是大明百姓如今可謂是人人都有一種傲氣，面對外邦諸夷的傲慢。
骨子裡看不起這些人，自然不會與之交易。
再加上兩廠一衛明令禁止，但凡修仙界誰人膽敢將仙法泄露給諸夷就等著被滅族的鐵律，所以，至今爲止還沒有仙法流傳外族手裡的消息。
當然，有時候就算仙法，到了這些外族手裡，他們也無可奈何，因爲沒有資源，就算有仙法，也毫無修煉的可能。
呂芳話裡潛在的意思，就是給諸國仙法的同時，給予一定的修煉資源。
目的就是促進諸國發展，同時讓大明內部產物過剩的問題得以解決，從而加快發展。
畢竟，如今一個糧食產量過剩，就讓‘靈氣工業時代’第二階段擱淺了。
嘉靖背對著呂芳，沉默許久後，突然話鋒一轉，道：“修仙世界發展如何了？”
“火雲宗背後的老祖，可能要坐化了……”呂芳也不再之前的事情上糾結，開始彙報起了這些年在修仙世界的發展。
“奴婢以爲，那位元嬰老祖與火雲宗之間或許有關係，但關係應該不大，甚至是生分。”
“嗯，”嘉靖點了點頭，道：“在修仙世界，元嬰期修士的壽元上限是一千兩百歲，這期間，那位修士如今坐化，說明他在修仙世界存在了一千兩百多年歲月了。”
“這期間，子子孫孫，何其之多，這火雲宗不過是一隅之地的小宗派而已。”
“若是他們背後真的有元嬰坐鎮，又何必不計代價的交好於北港鎮內的散修勢力？”
“大角星修仙世界雖然依託於儒家宗法制之下，但修仙世界終究是弱肉強食。”
“因此，這火雲宗和上炎雲宗那位元嬰老祖之間的關係，應該不足爲慮。”
聽到嘉靖如此分析，呂芳也是如此考慮，點了點頭，道：“奴婢也是這麼想的。”
“因此，奴婢打算等那位老祖坐化，火雲宗遭難之時，趁機在暗中將其控制。”
“然後以北港鎮爲基礎，成爲‘明日樓’麾下的宗派，然後爲大明收集資源。”
“不過這到時候需要主子您出面，畢竟‘明日樓’背後若是有金丹期中期的修士坐鎮，可以震懾一切，免去不少麻煩。”
“可。”嘉靖點了點頭，算是應了下來。
接下來的日子，呂芳沒有再返回修仙世界，大明依舊是如火如荼的發展著。
只是內閣在文華殿議政的火藥味卻是越來越重，幾乎每日都鬧得不歡而散。
六部之間更是吵的不可開交，官員見面恨不得把彼此給活吃了。
像是某些修煉了仙武法的官員，更是好幾次在午門外的廣場上差點打起來。
矛盾自然是因爲如今大明內部矛盾的緣故，糧食過剩，就算大明是仙朝，也沒有一個完美的存儲之法，再加上如今糧食供求失衡，直接導致各省的“省計財富”，開始逐年下滑。
要知道，就算如今大明百業聚興，可農業終究是大明重點中的重點。
農業從事人口，加上之前生育率的鼓勵，人口更是逐年暴增，而大明經過土地改制第一階段和第二階段後，土地分配是按人頭分的。
糧食過剩，這就暴露了很多很多問題。
比如，農戶收入開始減少，人口增多，土地開始不夠分了，家家戶戶怎麼養家餬口？
再比如，隨著農業產量的增加，農民對農具、生活用具等的需求也隨之增長，從而促進了手工業的繁榮與發展。
如今百業聚興，百家學說中的墨家、公輸家得益於《仙工博物志》更是對農業的推進，有了極大的幫助，比如各種先進的農具。
此外，還有冶鐵業的發展，也爲農業生產提供了更先進的農具，還有紡織業，則滿足了人們對衣物的需求。因此，農業的發展，爲大明手工業提供了豐富的材料和廣闊的市場。
農業受損，將導致手工業的原材料供應不足和市場需求萎縮，從而嚴重影響手工業的發展。
許多從事手工業的百姓，將失去生計，導致行業衰退，民間更是有百姓開始對‘啓思革新’的國策，發出了質疑。
比如：朝廷終究是讀書人的天下，三教九流，五行八作，百家學說，都不過是曇花一謝等等論調，直接對國策開始衝擊。
一些在工匠之道有卓越天賦的百姓子弟，更是憂心忡忡。
不僅如此，還有商業、畜牧業、漁業等等行業，都因爲農業受損，而遭到衝擊。
短短五年時間，因爲一個‘巨糧危機’，從而導致百姓憂心忡忡，甚至怨聲載道。
底層百姓不高興了，尤其是經過‘啓思革新’國策洗禮，百姓早已經有了一個言論相對自由的概念，這可就直接影響到官老爺的利益了。
畢竟，每年向朝廷彙報，政績評級的時候，除了‘省計財富’、‘府計財富’甚至是‘縣計財富’外，還有民生考覈。
不爽，你還不能捂嘴！
如果捂嘴了，那就是對國策‘啓思革新’的質疑和挑釁，每年考覈的時候，多少雙眼睛盯著，衙門內部自己人，可都眼巴巴盯著。
不捂嘴，同樣也會被打上政績不合格的標籤。
五年時間，從布政使司到知府，縣令，官員政績評級，逐年下降。
兩京一十三省的大明朝，各個省的財富下降，那就直接導致‘國計財富’逐年下降。
如此一來，好嘛，刀子直接捅到了六部老爺們的身上，捅六部等同於捅內閣諸老。
不僅如此，皇上那邊又催，明年就要內閣拿出個土地改制第三，第四階段開啓的章程。
這對於高高在上的內閣來說，可謂是腹背受敵，就跟架在火上烤一般。
“啪啪啪！”文華殿內，高拱把桌子拍的震天響，“我就不明白了，如今的大明朝，還能被區區的天災影響到嗎！”
“河內縣連著一個月的暴雨，山體滑坡，田地荒廢，這些都是戶部的責任！”
被高拱指著鼻子罵，擔任戶部尚書的嚴世蕃暴脾氣也上來了，拍著桌子怒聲道：
“高肅卿你說話注意點！”
“天災，天災也能怪我戶部的頭上嗎？”
“啪！”高拱又是一拍桌子，怒聲道：“我是在說天災的事嗎？我是在問你，爲何區區一個月的暴雨，能讓如今的大明仙朝發生洪災！”
“嘉靖七十年之前，也有洪災吧？影響到百姓什麼了？從來沒有！”
“我朝百姓如今對所謂的小天災，早已沒有了畏懼，因爲他們背後有一個強大的朝廷！”
“如今到嘉靖七十五年了，反而出現洪災，淹毀農田，房屋的情況，這是對朝廷顏面的踐踏，”高拱說著，上前幾步，質問道：
“我問的是天災嗎？嗯？我問的是，爲何去年、前年，都不修水利？”
“朝廷爲何不撥款修水利，”說著，高拱轉身怒視向吏部尚書李淵明，也是嚴黨嫡系，道：“河內縣縣令，爲何還不撤了他的職！”
吏部、戶部都是嚴黨一派。
此刻面對高拱的質問，李淵明只能沉著臉，不說話，他能說什麼？如何撤職？撤不了！
所有人都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
要是撤了一個官員的職，必然會引發其他官員的恐慌，如此只會惡化矛盾。
百姓的矛盾，還能儘可能的調控安撫，官員的矛盾，只會向下轉移。
到時候，就會加劇臣民的矛盾！
身爲吏部尚書，他雖然是嚴黨一系，可也是經過篩選，走到如今這一步的，他可不是什麼草包，他也有自己的部署安排。
如今，面對內閣的責問，他只能沉默，一個字，就是拖，拖到朝廷從根本解決矛盾。
“說到底就是因爲這幾年來，‘國計總賦’逐年下降，若是朝廷再支出，那就是你戶部尚書的無能，同樣的道理，縣上也一樣！”
“你們不是沒錢，是有錢，但不想拿出來！”高拱這話一出，在場所有人的面色都是一變，因爲這是事實。
政績啊！
一切都是爲了政績！
尤其是整個大明‘國計總賦’逐年下滑的大趨勢，就算各省、府、縣賬上有錢也不會花出去的，比如興修水利，這可是要支出一筆錢的。
如今的大明，根本不會存在錢不夠的情況，但河內縣卻因爲暴雨導致洪災發生，淹毀農田，房屋，這情況只能是一個，就是水利問題。
原因在場的人，幾乎是一眼就能看穿，不就是大環境不行，‘縣計財富’逐年下滑，然後官員開始採取“有錢不花錢”的方略嗎？
“你少在這裡像瘋狗一樣胡亂攀咬！”被扯下遮羞布的嚴世蕃惱火道：“大明造成如今的狀況，到底是因爲什麼，你比誰都清楚！”
“哈啊，”嚴世蕃說著，長出一口氣，一邊踱步，一邊指著高拱和張居正，怒聲道：“現在，你們一個個的在老子面前標榜聖人！”
“說話就說話，何必遮遮掩掩，什麼原因，你倒是說出來。”張居正也不慣著，揣著明白裝糊塗，讓嚴世藩把原因說出來。
原因是什麼？不就是‘巨糧危機’嗎？內閣早就給出了兩個方案。
第一個是張居正給出的，跟諸國貿易，出口糧食，以此解決糧食過剩的內部矛盾。
第二個就是嚴世蕃提出的，讓諸國內亂，大明發戰爭財，以緩解國內矛盾壓力。
其實不論哪一個，都能瞬間釋放內部壓力，這些問題也都不會存在，可皇上沒同意！
難道還能把矛盾引到皇上頭上？活膩了？
“……你！”嚴世蕃如何看出濃眉大眼的張居正此番話裡包藏的險惡用心，頓時一噎，一張臉漲的一陣青一陣白。
“哈哈哈……”突然，怒急攻心的小閣老，指著張居正和高拱一圈，氣急而笑，道：
“當真是天地造物不測，造物不測啊，竟將爾等國之蠹蟲，也覆載其中！”
“都衝著老子來是吧？當老子不敢說是吧？”說著，嚴世蕃就要開口，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嚴嵩突然拍了一下桌子，怒聲道：
“嚴世蕃，閉上你的嘴！”
“……爹！”被老爹打斷，氣急的小閣老當即回頭就要開口，然而卻遭到嚴嵩的再次斥責，“爹什麼爹，這裡是朝堂，沒有父子！”
“朝堂之上，稱官職！”
見嚴世蕃這瘋子被嚴嵩打斷，張居正跟高拱對視了一眼，心裡也不由鬆了口氣。
這種卓略的伎倆，引導嚴世蕃把話說出來，皇上豈能看不透？到時候怪罪下來他們也討不到好，好在嚴嵩還有分寸。
“諸位，”訓斥完嚴世蕃後，嚴嵩輕咳一聲，築基期的威壓散發，文華殿內也安靜下來，等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他身上後這才道：
“現在是嘉靖七十五年，十一月底了。”
聽到這話，衆人都是一愣，而後面上神色都是微微一變，是啊，十一月底了，按照嘉靖六十年之後的議政，每五年一次高原議政。
所以今年年底，也要進行一次高原議政，這五年時間裡，六部官員也大多上交了本命，原本他們還期待著嘉靖七十五年年底去高原。
可是如今看來，這高原議政，不如不去的好，皇上已經出關了，誰知道第一次去，會不會挨批，五年時間搞出這爛政績，臉都沒得了！
幾乎是從嘉靖七十四年開始，‘國計財富’就在逐年的下滑，還有何顏面見皇上？
“明年，土地改制最後階段就要開啓了，到時候意味著什麼，諸位都清楚。”
“我們必須要在年底，拿出一個章程了，皇上是不會等我們的，我們也不能讓皇上等。”
“土地改制最後兩個階段開啓，就意味著戰爭時代的來臨，”嚴嵩語氣溫吞，道：“土地改制第三階段，以戰功作爲激勵政策。”
“以戰功作爲激勵政策，可以提高軍隊的積極性和戰鬥力。提高士氣，將士們可以通過在戰場上表現優秀來獲得獎勵。”
“於將士們來說，獲得戰功，就可以獲得更高的地位還有仙法、資源等等。”
“再說第四階段，對外擴張。”說著，嚴嵩語氣一頓，道：“當然，三四階段是一起的。”
“朝廷要通過軍事勝利，來增強大明社稷。主要爲，資源獲取，擴張領土，可以幫助獲取新的資源和領土。”
“然後就是促進經濟發展，新領土的開發可以爲經濟發展提供新的動力。”
“土地多了，耕地也就多了，”嚴嵩的語氣文頓，說話一停一頓，真就好像垂垂老去一般，“我華夏自古都是農業之國！”
“包括如今的大明，依舊是農業帶動百業發展，唉……”說著，嚴嵩嘆了口氣，溫吞道：
“如今好不容易有魯卿提出的‘靈氣工業時代’，可以讓大明從‘農業帶動百業’轉型爲‘靈氣工業帶動包括農業在內的百業’，畢竟，靈氣工業時代，如今看來是最完美的。”
“它沒有‘農業帶動百業’，受制於自然的桎梏和枷鎖，反之優點多多。”
“比如，‘靈氣工業帶動百業’，對大明來說，具備極高的生產力，它能夠大規模、高效益地生產百業所需的物品。”
“可惜現在‘巨糧危機’的發生，讓我們不得不擱淺‘靈氣工業時代’的國策推行。”
魯卿，徐璠的字。
聽到嚴嵩說起自己的國策，徐璠下意識的看了眼認真聽著的父親徐階，然後又低眉垂目。
嚴嵩絮絮叨叨，嘮家常般說了一通，突然話鋒一轉又道：“若在巨糧危機下開啓第三階段，就會意味著，大量的百姓要涌入軍營之中。”
“當兵打仗吃餉，就會成爲一個矛盾轉移的宣泄口，如此一來，壓力將會來到修仙資源上。”
聽到這裡，衆人眼皮狠狠一跳。
“諸位，”嚴嵩說著，擡了擡耷拉的眼皮，道：“你們也不想讓修仙資源成爲宣泄口吧？”
不行，絕對不行！
這是在場所有人的第一反應。
修仙資源，對於他們這些上層來說，養活自己和自己的家族都不夠，雖然知道未來分給軍方是必然的，可誰也不願意額外承擔。
現在還只是底層凡人間的矛盾，要是把凡人的矛盾，轉化爲修仙層次的矛盾，用靈物資源來爲凡人每單，那不是要他們所有人的命嗎？
一時間，所有人臉上的神情都不由得緊張了起來。
看到這一幕的嚴嵩，眼底浮現出一抹精光，然後繼續語氣幽幽道：
“既然大家都不想將凡人矛盾，轉化爲修仙層次的矛盾，併爲之負責，那就讓矛盾，在凡人層次就徹底解決，不能讓事態擴充下去。”
聽著嚴嵩的這番話，張居正跟高拱對視一眼，如何看不出來嚴嵩此番話的意思。
嚴嵩心裡顯然已經有了決斷，這麼說，就是在警告衆人，如果你們拿不出個切實可行的主意，我若是拿出主意，你們就要服從。
否則，到時候把凡人矛盾，轉化爲修仙矛盾，影響的還是你們自己的利益。
嚴嵩此舉就是要整合朝堂之上所有人的聲音，目的就是爲了不像上次議政一樣，出現兩種不同的聲音反對，最終鬧得不歡而散。
“看來，嚴嵩已經有了解決之法。”衆人心中不約而同的想道。
“所以，如何解決這個巨糧危機，我們需要在接下來一個月內拿出章程給皇上。”
“在此期間，各地官員，不作爲的該罷免就罷免，戶部該撥款的就撥款，務必再維持一個月，這期間必須要盡力安撫百姓。”
“要讓他們知道，朝廷不會不管他們。”
嚴嵩的聲音，在此刻就像是有某種魔力一般，如潺潺流水，讓衆人聽了很是舒心，更是覺得，彷彿有他在，問題就一定能解決一般。
當然，在場的都是歷經層層篩選進來的，雖然有一瞬的動搖，但很快就清醒過來。
嚴嵩老賊，素來如此，且看他如何打算！
衆人自然知道，嚴嵩這麼安排，就是在告訴衆人，我已經有決斷了，你們接下來就別管了，把各自分內的事處理好就行了。
不過如今衆人都沒有解決之法，而且也不想擔責，嚴嵩能主動站出來那就讓他站出來。
到時候，功勞有了，大家一起平攤！
就這樣，這場會議在雙方各懷鬼胎之下結束。
接下來的一個月時間內，朝堂六部之間，雖然彼此依舊火藥味十足，可終究還是剋制著。
而朝堂之上愈發壓抑的火藥味，內閣衆人自然也都嗅到了，都知道‘巨糧危機’下的矛盾，可不光是在百姓間，還有朝堂之上。
不過所有人都在等，等一個月後，年底的高原議政上，嚴嵩會拿出何等章程來。
畢竟這個章程，關係到整個大明。
一旦矛盾不能解決，到時候壓抑了五年的矛盾，就會從朝堂開始被瞬間點燃，然後涌向全天下，到那時，可就麻煩了。
想要讓百姓不被點爆，就只能採取鎮壓手段了。
這是朝廷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願意做的，畢竟‘啓思革新’的根本目的就是讓百姓從心底裡認爲自己生活的時代不同，解放思想。
要是強行鎮壓了，豈不是朝廷自打嘴巴子？
時間匆匆而過，就在這種朝野內外，都很剋制的日子裡，時間來到了臘月廿八。
嚴府，書房裡。
“爹，消息下來了。”
嚴世蕃厚重的掀開門簾毯子，捲起一蓬飛雪，粘得滿身，對著坐在窗戶邊，榻子上手捧暖爐，望著窗外大雪出神的老爹嚴嵩，道：
“宮裡說了，臘月廿九，也就是明日午時高原議政，後日臘月三十，讓大夥過個好年……”
然而聽到這話，嚴嵩卻只是回頭淡淡瞥了嚴世蕃一眼，便又繼續看著大雪出神。
“爹，您說這個法子，皇上會同意嗎？”嚴世蕃想到老爹明日要提出的章程，不自信道。
因爲老爹要提出的章程，可能會與大明發展目標相悖，就怕皇上不同意。
“不知道。”然而回答嚴世蕃的卻是嚴嵩平淡的三個字，“紹庭呢？今年過年不回來嗎？”
聽到這節骨眼上，老爹還關心孫子過年回不回家，嚴世蕃頓時無奈，不過還是道：
“問過了，他如今是淮安府的知府，再加上受巨糧危機影響，他沒時間回家。”
“不過，明天在高原不是一樣能看到嗎……”嚴世蕃話還沒說完，就聽嚴嵩哼道：“過年不回家，高原相見有什麼意思。”
“給他去信，除夕夜前，必須趕回來。”見老爹如此強硬，嚴世蕃也無奈，只能道：“是，這小子要是不回來，我親自去綁！”
聞言，嚴嵩微微回頭，仰視著嚴世蕃，突然發出一聲哼笑，嚴世蕃見此也跟著笑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