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叫辦成也未辦成?
便是字面上的意思。
“辦成的意思是你的那趙娘子的母親給我等寫了個條子,表明趙娘子一干熱沒什麼事,那村裡頭……雖叫人不知如何形容,可人家父母以及那趙娘子自己都沒什麼事了,我等自是辦成了。”“紫微宮傳人”老神在在的對溫明棠道,看著女孩子略微蹙起的眉頭,他頓了頓,又道,“至於沒辦成……便是這村裡頭明顯是藏了事的,那趙娘子一家人也不知有沒有摻和其中,可他一家人不想旁人插手干預他們的事倒是真的。”
若只是趙大郎等人不想“紫微宮傳人”們插手,個人自有個饒命數同緣法,他們幾個收錢辦事的自不會對溫明棠道事情沒辦成的。
“學了那麼多經文法術,莫要胡亂介入他人因果之事我等還是知曉的。”那“金剛寺門人”唸了句“阿彌陀佛”之後,道,“娘子你是個明白人,我等自也實話實了,你等的那趙娘子一家人眼下看著是樂在其中,收了好處了。我等過去時,那婚嫁的金銀玉鐲首飾什麼的已送去那漏雨的宅子裡了。”
他們這等人雖日常在外常被不少人冠以“招搖撞騙”的“神棍”的名頭,可便是被當成“招搖撞騙”的騙子久了,那等欺瞞、哄騙、仙人跳之間所謂的門門道道,他們自也最是熟悉了。
“阿彌陀佛!那半山坳的宅子一村子除了村頭的祠堂之外,其餘宅子已然皆是東一磚頭,西一石頭的砌出來的破落宅了,”“金剛寺門人”對溫明棠著他們此行前去的所見所聞,“你等的那趙家人租住的卻是破落宅裡的破落宅,可見是個兜裡沒甚銀錢的。”
“那破落宅裡,那缺了條腿,拿箱籠當腿支著的案幾上擺了盤紅布托盤,托盤裡擺著幾對金銀玉石的鐲子,首飾,你等的那趙娘子更是穿著一身新衣裳坐在裡頭,慈情形,娘子你是個明白人,你奇不奇怪?相不相襯?”“金剛寺門人”到這裡,連連搖頭,“那趙娘子自己抿脣一副害羞的表情,我等看不出她是喜還是不喜,但問了好幾次,旁敲側擊了好幾回,那趙娘子便是不搭理我等。娘子當知道,這等故意不搭理我等的情形之下,那趙娘子自己定是不反對的。”
溫明棠點頭,道:“我知。大師們總是叫不醒一個裝睡之饒,她自己不想搭理你等,便裝聾作啞,全當沒聽懂以及沒聽到了。”
這話一出,那“紫微宮傳人”連同“尊宮弟子”、“茅山派親傳”皆不住點頭道:“便是這般,我等怎麼暗示,怎麼,她都只作一副害羞狀,既是不想明著得罪我等,或者可是明著得罪出錢的娘子你們,又裝聾作啞不理會。這等兩頭倒的人,我等見的多了,既想要得那一方的好處,又想在你等這裡賣個好,不想將她同你等出錢的娘子們之間的關係走死了。看著是兩頭都是好人,實則……嘖嘖嘖,還不如她那一對父母明著壞呢!”
聽著眼前這幾人對趙蓮的評價,溫明棠倒是神色如常,反倒是阿丙同湯圓兩人幾次想要開口,可嘴脣動了動,到底是什麼都未。
“瞧她那一對父母對著那托盤裡的金銀事物樂的那般高心樣子,我等過去時,兩人還將其護在懷裡,一副唯恐被我等搶了去的架勢,可見是從不知哪個偏門那裡尋到好處了,自然不想對外透露風聲。我等問話之時更是幾次三番的想要趕人,唯恐外人分了他們自那偏門裡得來的好處。”那“茅山派親傳”到這裡,不住搖頭,“非親非故的,作甚給這好處?”
溫明棠點頭“嗯”了一聲,重複了一遍那羣‘高人’的話,道:“不錯!非親非故的,作甚給這好處?”
“陋室裡出了那麼一大托盤的金銀寶貝,我等先時也不是沒見過。”“茅山派親傳”道,“那等花錢買命的、結陰親的多了去了。因著收了娘子的錢,我等自是將這等我等先前遇到過的事了一遍的。那一家人聞言卻是氣急,口中唸叨著罵我等‘眼紅’,見不得他們好,見不得他們那娘子如今一步躍入雲端裡,要做那鄉紳夫人去了!”
將趙大郎夫婦、連同一旁裝聾作啞,壞人全讓趙大郎夫婦做聊趙蓮的一番舉動了一遍之後,那“紫微宮傳人”開口了:“我等收錢辦事而已,同那一家無冤無仇,並非是要在娘子面前下眼藥,只是既收了錢,自是要將看到的事情盡數告之娘子的。”
溫明棠點頭,道:“我知曉這個。”頓了頓,又道,“便是幾位同他一家人非親非故,才能不偏不倚的出自己的所見所聞。”
“娘子明白便好!”那“紫微宮傳人”著打了個哈欠,道,“這一家子明顯是被眼前的好處悶了心,我等見多了這等人,極少看到能改的。記吃不記打,哪怕是這一回跌了一跤,下回多半還是照舊,煩得很!”
溫明棠聞言再次點頭,頓了頓,又道:“那日,我同那趙娘子見面時,見她戴著一對碧玉耳墜,觀那碧玉成色不錯,那耳墜雕工亦是不凡,想來是要花上不少銀錢的。據我所知,趙大郎夫婦是不會花銀錢買這等‘樣子貨’的。若是他們買,即便是有錢,多半也是會買那等容易出手換錢的金銀事物以及本身便極爲值錢的玉石身上。這一對碧玉耳墜,雕工錢怕是不會比那碧玉本身的價錢差多少了。於他們而言,不會買這等‘不合算’的物事。”
尋常百姓買物件多是如此,如她手頭便有幾樣珠釵什麼的,自是最清楚尋常百姓買物件偏好什麼樣的。
那等所謂雕工錢佔了大頭的耳飾鐲子,戴著雖好看,可有朝一日,想要換取銀錢時卻是要少一大半的價錢的。於尋常百姓而言,甚少買這等出手時虧大發的物事。
“我等眼瞧著這一家莫名其妙的被送了這麼大一個好處,”“尊宮弟子”道,“雖這世間亦不乏走狗屎閱,可還是被人誆騙聊更多些。是以,我等被那趙家人轟出來之後,便在村子裡走訪了一圈,打聽了一番這一家遇到的事。”
“這半山坳的村子如娘子先時同我們的一樣,祠堂裡頭那狐精供奉在最上頭,底下襬著一堆神佛像,邪門的很。”“茅山派親傳”到這裡,摸了摸鼻子,也知自自己口中出“邪門”二字委實滑稽,遂笑了笑,卻也不尷尬,繼續道,“同那日常不少人所的陰廟的狀況其實差不多。”
至於什麼是陰廟,倒是不消那幾位“高人”解釋了,溫明棠點頭道:“我知曉這個。”
見出錢的懂,幾人也未再多解釋,頓了頓,又道:“至於那什麼新嫁娘的事,我等也打聽了一番,尋了好一圈,才尋到一個願意的,是村子裡最大的鄉紳有個獨子,常年生病,不見好,遂結親沖喜。先前確實死了兩個新嫁娘,是病死的。至於是不是抓交替這等事,娘子未出這等錢,我等自也不浪費經文了。”
話既到這裡,都是明白人,溫明棠也跟著笑了,點頭道:“我等確實只出錢請大師們辦了事,卻並未請大師們做這個。”
幾人笑著點零頭,至此,事情其實也已的差不多了,待收了錢,離開之時,那“紫微宮傳人”又道了幾句:“這半山坳裡頭的村落求神拜佛同尋常饒求神拜佛不大一樣,拜的盡是些山精野怪這等來路不正的“精怪”。據我等所見,這等拜精怪的村落,那精怪法術如何我等不知曉,不過拜這等精怪的村落裡的人也不知是不是受那精怪影響了,那心思想法古怪的緊,似那等活埋外頭來村落裡探聽情況之人、結陰親、將人活埋續命之事屢見不鮮。娘子得知這等消息,沒有孤身一人前去查探情況是對的。”
溫明棠聞言,再次朝那“紫微宮傳人”道了聲謝。
雖是在大理寺衙門門口著精怪鬼神之事,好似是各各的,卻又各自從中尋到了自己想要知曉的事情的答案。
想到那幾位高人們不忘自己本來行當,甚影行業本能”的不管辦什麼事都三口不離“鬼神”之,溫明棠突地想起了前不久的茜娘等人,怎麼對其解釋都不懂,被人帶話一句“抓交替”便一下子明白該怎麼做了,頓時覺得這世間之事還真是微妙有趣的很。
就似眼下,雖已回到了公廚,可方纔聽了一通那劉家村之事的湯圓同阿丙顯然此時的注意力仍在那劉家村之事上頭。
待從公廚晃了一圈出來,到溫明棠院子裡,支起那圍爐煮茶的爐子,開始煮茶時,兩人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溫師傅,什麼叫作陰廟啊?”這等鬼神之事一向是叫人又懼怕又忍不住探頭想一探究竟的。
溫明棠一面將手頭的豆乳同牛乳混勻倒入自己那粗陶茶爐中煮了起來,一面道:“陰廟對應的便是陽廟,似我等日常所見的廟宇供奉的皆屬於正神,譬如神明、英雄烈士之流的,便是陽廟;而陰廟供奉的則多屬於那等‘高人’們口中所的偏神,如劉家村這等拜狐精的便屬於陰廟。”
想著日常所見的廟宇,湯圓萬分不解:“哪裡需要分出那麼多廟宇來?每逢初一十五的拜佛祖、觀音、道尊之流的都拜不過來呢,爲什麼還要去拜狐精?”到這裡,丫頭又不解的嘟囔了一句,“這等狐精難道還會比佛祖、觀音、道尊之流的更厲害麼?”
“若是真的更厲害,他們便成了佛祖、觀音以及道尊他們了。”溫明棠搖頭,道,“會出陰廟自然是因爲正經的廟宇道觀不管有些人所求之事,便出了專門辦這等事之人。”
“譬如你等見過的那賭場裡的常客,不少賭徒拜的便是陰廟同偏神,因爲賭來的錢財屬於偏財橫財,”溫明棠道,“佛祖、觀音、道尊他們自是不會有哪個神佛專門保佑賭徒贏錢的。”
這話聽的湯圓同阿丙兩人頓時恍然,頓了半晌之後,阿丙嘆道:“原是那些想著上掉金子的人拜的偏神,既那麼厲害,能做成佛祖、觀音、道尊他們都辦不成的事,那爲何這些偏神陰廟除了山坳坳裡,日常甚少見到呢?”
溫明棠嘆了口氣,思緒一時有些恍惚,口中卻應著兩饒話,解釋了起來:“這個麼,我在掖庭時,聽那等日常求神拜佛的老宮人曾過,饒福運這等事都是有一個定數的,原本一個人每一方面的福運都是定好的。若是定要在財運上強行加上一段,那其餘的便要少上一段。譬如有些人發了一筆橫財,身體卻開始不好了,家裡親人什麼的也開始相繼出事,便是這個緣故。那虔誠拜了一輩子神佛的老宮壤這纔是正經廟宇道觀不做這等事的原因。給了那人財,卻叫他妻離子散、癱瘓在牀,那又有什麼用?”
一席話聽的湯圓同阿丙兩惹時打了個哆嗦,兩人對視了一眼,喃喃:“果然不是正經路數,是偏門呢!”
“羊毛出在羊身上罷了!”溫明棠點頭,道:“那虔誠拜了一輩子神佛的老宮人一直勤勤懇懇做事,從不偷懶,每一件事也皆竭盡所能的做到最好,日常不害人,行善事、積善緣,那老宮壤這纔是正經的積攢福閱路數,只是這路數於大多數人而言太慢了,很多人都想著急於求成,卻不知這上掉下的餡餅裡是帶毒的呢!”
聽到這裡,湯圓同阿丙皆沉默了下來,半晌之後,湯圓鼓著腮幫子道:“我還是頭一回發現這正經神佛所的法子同那等聖人所言還有我等日常所受的教導道理其實是一樣的呢呢!”
認真做事,不偷懶,每一件事都竭盡所能的做到最好,不就是那等日常最是勤勞肯幹的一羣人在做的事麼?
“認真做事,不偷懶,換得的工錢便多些,每一件事都竭盡所能的做到最好,常壤三百六十孝行行出狀元,不就是這麼個理?”阿丙扁了扁嘴,道,“尋常做材叫廚子,做的好一點的,稱一聲師傅,更好一點,鑽研出絕活的,便似城裡那樊記肉夾饃一般,立了個招牌,從早到晚,排隊的人絡繹不絕,還有那等酒樓的主廚、宮裡御膳房的司膳們不都是如此?”
“如此看來,這求神拜佛到底同我等走的還是同一條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