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羅多的父母被救下了,他避免了成爲孤兒的命運。
當聽到遊俠們的彙報,李維往後一靠。
心裡有一顆石頭落地。
是的,那兩名遊俠正是他安排過去的。
當然,夏爾地區也不是今年纔有遊俠,從許多年前開始,當路邊堡的影響範圍輻射到夏爾全境,自然而然地,那片霍比特人生活的祥和區域就多了一些固定值守的遊俠。
一方面是慣例探查路邊堡附近勢力的情況,另一方面也是對薩魯曼安插的探子進行反偵察,防止他們做壞事。
在做著這些事情的同時,順帶地,或者說出於本能職責地,遊俠們也在暗地裡不爲人所知地維護著夏爾地區的安全。
並不是因爲李維指派所以纔有遊俠救了那對夫婦,而是遊俠們早就在夏爾暗地裡進行值守,只是因爲李維多提了一嘴,所以他們纔在今年對那條河多了些關注。
實際上要不是出了卓果夫婦落水這檔子事,夏爾地區絕大部分人都不知道還有遊俠在這邊活動。
無論如何,結果是好的。
這世上少了一個悲劇。
人們的日子繼續過著,按照自己的軌跡走過一天又一天。
對於已經習慣了悠閒度日的李維來說,這一年並不算很平靜。
森格爾撐不住了。
當李維抵達至洛汗,他已經很難再睜開眼。
面對依舊年輕如幾十年前一樣的李維,森格爾滿臉坦然。
大殿中,他坐在王位上,眼中流露出些許回憶的神色。
“迄今爲止,最讓我懷念的還是我們一起旅行的那段時光,尤其是在大殿上大鬧的時候,哈哈哈哈…”
看著這名虛弱但卻拼了命大笑的老人,李維一時間無法言語。
他沒有再像以前一樣拿出金蘋果或者治療藥水遞過去。
——過去許多年間,他已經這麼做了太多次,可每次都被拒絕。
有些事情是他無法改變的。
人們都說這位傳奇大領主有能治療一切疾病的良藥,有能讓脖子斷了的人都可以活下來的神奇治癒魔法。
這的確是事實。
但也僅限於此了。
命啊…它不是病,也不是傷,無法挽留。
在森格爾的笑聲中,李維往王座旁邊的臺階上一坐,跟著感慨:
“我也很懷念,那些旅途。”
笑聲逐漸變小。
森格爾忽然說道:“真想再喝一次你做的湯。”
“其實我知道,李維。”
還沒等李維有反應,森格爾又一轉話題,說道:“我知道我做的湯很難喝,我也知道那天其實你倒掉了那碗湯。”
“這實在令人傷心,但沒關係,我能理解,有時候,也許有的人就是做不好某件事。”
“我在之後做了很多次湯,但每次都只有我和我的妻子喝。”
“啊…墨玟…也只有她肯這樣容忍我的任性。”
“我要先她一步而去了,但好在還有我們的子女,墨玟還有他們的陪伴,不至於孤獨。”
李維低頭盯著地板,只默默聽著,沒有說話。
大殿安靜了那麼一下。
片刻後,一道格外明顯的吸氣聲傳來。
李維擡起頭,看向那道虛弱的身影。
“其實…我稍微改良了一下配方,現在或許勉強可以入口了,只可惜,我沒有機會再做一次…”
呼——
說完這句話,森格爾長舒一口氣。
與此同時,門外傳來些許動靜。
“希奧頓,還有墨玟他們來了。”
“讓我再和他們說說話吧。”
於是李維站起身,將這最後的時間留給森格爾的家人。
當一隻腳踏出大門,背後忽然又傳來一道聲音。
“再見了,老友。”
“…再見,老友。”
森格爾的妻子和兒女們與李維擦身而過,步入大殿。
他們說了什麼,李維並不清楚,也沒聽到。
只是片刻後,有哭聲從中傳出。
直到這時,李維才深吸口氣,向前踏出一步,離開了這裡。
沉默而無聲。
2980年,洛汗第十六代國王森格爾逝世。
其在位期間,洛汗繁榮發展,外敵不能入侵分毫。
希奧頓即位成爲第十七代國王。
“請等一下!”
洛汗首都,金殿之外,就在李維即將離開之時,一道聲音忽然叫住了他。
回過頭,是一名大殿護衛。
他端著一碗湯跑過來,說道:“這是森格爾王給您留的。”
李維愣愣地接過這碗湯,看著上面還冒著的熱氣,略微一聞,忽然笑了笑。
沒有什麼怪味。
看樣子森格爾是真的努力改良過了。
於是李維仰起頭,將湯一飲而——
“噗——”
被騙了。
…
時光匆匆,轉眼又是許多日子過去。
每當擡頭看著天空,李維都會呆立許久,自心底產生出一種不真實感,好似一眨眼一年就過去了,然後再去吃個飯,就又過了一年。
若是這時候繼續睡一覺,睜開眼,搞不好就是七八年了。
有一句話叫做——印象最深的永遠只有第一個。
在許久以前,李維曾有過一個疑惑,爲什麼精靈們在面對某位矮人又或者人類的時候,第一時間想起的總是他的祖輩,就好像只認識他好多代之前的祖輩而不認識他本人一樣。
包括甘道夫也是,總喜歡把視線往前移,而不是看著現在的人。
如今再想起這個疑惑,李維終於有了些許答案。
在看到希奧頓時,他會首先想到森格爾,還有他那個聲名狼藉的老爹奮格爾。
在看到德內梭爾時,他會想到埃克塞理安,乃至於更早認識的圖爾鞏。
在看到巴因和布蘭德時,他則會想到巴德。
這些前時代——或者準確點應該說是和李維處在同一個時代的人,他們給李維留下的印象太深,和他經歷過的事情也很多,乃至於儘管過了這麼多年,李維對於他們一整個家族的印象也還是以這些人居多。
年輕一代有年輕一代的故事,可他們的故事裡卻沒有李維的身影。
他對時間的感知早已模糊,只覺似乎只是一瞬間過去,自己的朋友們就都離開了。
只剩下他們的後人站在自己面前,叫著自己叔叔,又或者爺爺。
而自己也只能像埃爾隆德第一次見到索林時一樣,看著面前後輩那張似乎有些熟悉的臉,問候道:“我認識你的祖先,你很有他的風範。”
或許後輩們也會做出一些驚天動地的功績,會讓人記住他們。
即便如此。
可記憶裡最熟悉的,以及交往最多的,也還是隻有最初的那批人。
越是往前,越是早認識的人,印象就越深刻。
雖然他們早已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