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一落，蕭晟主動撩開衣袍示意她可以開始了。
江寧見狀又是一陣無語，怎麼好好的話落在蕭晟嘴裡聽著就這麼不得勁呢？
算了，她是大夫，不跟病人一般見識。
江寧如是想著之後就搬了個小矮凳坐在一邊，目光嚴肅的盯著他的腿。
昨日簡單檢查過後就知道情況不好，眼下估計更加糟糕。
她給自己做了心理建設之後再擡頭看向一臉淡定的蕭晟心下十分佩服，不過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強撐著這樣，所以思慮片刻，到底還是開口：“我得把石膏全部拆下，可能會有點痛，而且不太好看，你要不先別過頭去？”
“寧兒，腿是我自己的，再難看能難看到哪裡去？”
江寧見他婉拒自己的提議，無奈的嘆了一口氣，本欲再勸上一句卻又想起他的性子，猶豫片刻後還是閉上了嘴。
“隨你。”
江寧無所謂的撇了撇嘴，直接起身去拿藥箱，然後從裡頭取了一個小木錘和木釘出來，小心翼翼的撬開裂縫的地方，就見一塊塊沾了血的石膏落在地上。
隨著石膏的拆除，裡頭的血腥味越發的濃郁，而且鮮血和污血都攪和在一處，光是看著都讓人覺得十分的可怖。
蕭晟也沒料到裡頭竟是這般情況，心下有些不忍，可再看向江寧就見她眼底滿是嚴肅甚至還有一絲心疼，至於嫌棄自然是沒有的。
啪嗒，最後一塊石膏給取下了，一雙血淋淋的腿就出現在兩人面前。
如若就是這樣倒也還算好，可就是這兩條腿竟分別有一根骨頭穿過肌肉露骨的出現在外頭，光是看著就讓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
“都這樣了，你都不疼嗎？”
江寧一臉驚詫的看著蕭晟，心底更是掀起了軒然大波。
可是迴應她的只有蕭晟苦笑的搖頭：“不疼。”
“胡說，怎麼可能不疼，骨頭都穿出來了……“
江寧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大堆，忽然就停住，愣愣的擡頭看向蕭晟，像是不敢相信的問道：“真不疼？”
蕭晟看到她這副驚恐的神情多少也猜到了一點，只好再次扯出一抹苦笑的搖頭：“真不疼。”
不止不疼，甚至連知覺都沒有了。
這三個字讓江寧的心瞬間就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紮了一下，疼的一抽一抽的，腦海裡也不知怎地就冒出了蕭晟昨日爲了她逼迫自己站起來緩緩走來的畫面。
明明她都再三叮囑說過恢復期最爲重要，讓他在拆卸石膏前不準站起來，可爲了她卻賠上了這雙腿。
一時間江寧心裡頭百感交集，看向他也多了幾分愧疚。
蕭晟見狀立馬開口：“寧兒，我沒事。”
沒事，怎麼可能沒事？
眼瞧著拆了石膏就可以做復健，日後更是可以和正常人一樣堂堂正正的站著，走著，跑著，前途一片光明。
可就是爲了她而眼睜睜的斷送了……
在這世間最難受的不是一次次的失望而歸，而是有了希望之後的絕望。
江寧無法想象蕭晟現在的內心是如何的痛苦，也不敢想象。
“寧兒，我真沒事。”
“蕭晟，你別說了。”江寧急急的打斷了他，咬著牙直接告訴他，“你放心，我一定會讓你好起來，一定。”
江寧的眼底滿是真誠，全然不似在寬慰他的話。
蕭晟聞言，輕輕一笑，擡手揉了揉她的頭頂，很是認真的回答道：“寧兒，我信你。”
這一句“信”讓江寧鬥志滿滿，深吸了一口氣就出去打了盆溫水回來，用乾淨的帕子幫忙把他腿上的污血一點一點的擦拭乾淨，然後再檢查其他一些細小的傷口，用酒精消毒後再上藥，最後看著那兩塊突出來的腿骨沉思了許久。
蕭晟見她盯著那塊骨頭出神便笑道：“好了，不過兩塊骨頭罷了，摁回去好了。”
他怕她不忍心，打算自己直接動手，左右他也感受不到這兩條腿的知覺。
此話一出，江寧立馬將思緒抽出來，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說道：“胡說八道什麼呢，什麼叫做兩塊骨頭罷了，你也不想想人身上一共也就是兩百多塊骨頭，這一塊兩塊都金貴的很，還摁回去，你是嫌棄自己的腿還不夠糟糕不是？”
劈頭蓋臉的一頓臭罵讓蕭晟莫名有些尷尬，悻悻然的摸了摸鼻頭，輕咳一聲才說道：“我這不是瞧你太嚴肅了些，故意說這些話逗趣麼？”
“逗趣是這麼個逗法麼，別不拿自己身體當回事，家裡現在就你一個男人，你要是不好，家裡幾個都不會好。”
蕭晟聞言也只能尷尬的點頭。
“是是是，娘子教訓的是。”
江寧這才收回瞪向他的目光，可下一秒卻又猛然擡頭看向他：“你，你剛剛叫我什麼？”
她要是沒聽錯的話是“娘子”？
“娘子啊，怎麼我叫錯了？”
蕭晟甚是喜歡她這副錯愕的表情，本就溫柔的神情更是帶上幾分笑意，倒是將這張本就不俗的臉襯得越發絕色。
錯，怎麼能說錯呢？
只是蕭晟從來都沒有這樣稱呼過她，就是在旁人面前也只會稱呼她爲“內子，內人”之類。
剎那間，江寧的臉就紅了好些，擡眸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說道：“腿都這樣了還沒個正經，真的是罵句活該都不爲過。”
“呵呵，是是是，娘子教訓的是。”
“你還這麼叫！”江寧立馬板起臉低呵一聲。
好吧，她這一來蕭晟確實是不叫了，但是這雙眼就一直盯著她，眼底帶著幾分促狹的笑意，顯然是在笑她害羞了。
江寧見狀真真是羞憤不已，狠狠的瞪了他幾眼，見這人還是我行我素只好隨他去，然後說道：“你這兩根骨頭我到時候再想法子，現在先幫你包紮好。”
說完，她也不等蕭晟迴應，直接從藥箱裡拿出紗布就開始給他一圈圈的包上。
也不知到底轉了多少圈，蕭晟看著臃腫了一倍的腿，連忙伸手阻止：“寧兒，夠了，再包下去不知道的還以爲我的腿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