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壺濁酒，三言兩語。
明明是敵人，卻同坐一席，把酒言歡。
壺衍鞮看著劉拓，這是一個可怕的敵手。
劉拓看著壺衍鞮，笑問：“怎麼？覺得本王太帥了些？”
壺衍鞮呵呵一笑，說道：“久聞漢王頗爲(wèi)自戀，今日再次得見，確實如此。”
劉拓?fù)u搖頭，自戀的源頭是快樂，而這種快樂，他們嘗不到。
“這麼些年未見，你已坐上單于之位，本王是否應(yīng)當(dāng)賀喜？”劉拓對壺衍鞮笑道。
壺衍鞮搖搖頭，說：“不不，是本單于應(yīng)當(dāng)賀喜漢王殿下。”
身份的轉(zhuǎn)變讓兩人依舊是敵人。
此情此景，卻是難得。
劉拓說道：“那就同喜同喜。”
立於數(shù)丈遠(yuǎn)的張緒卻是不明白朗將爲(wèi)何同敵酋聊的這般暢快，要讓他來說，直接一刀劈下，最是直截了當(dāng)。
只是，看著對面也有著十餘名壯漢，張緒覺得自己還是老實些的好，自己死了不打緊，萬一連累到朗將就不好了。
壺衍鞮對著劉拓問道：“漢王，你覺得此戰(zhàn)你們留得下本單于嗎？”
這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劉拓呵呵一笑，“倘若本王想請單于去長安做客，不知單于願不願去？”
壺衍鞮搖頭，他知曉漢王府的美食，也知曉長安城的繁華，可那些終究不是他的，也不是他的根。
“異鄉(xiāng)之地，自然不願，等到哪日，變成了本單于統(tǒng)轄之地，自然會去。”壺衍鞮咄咄逼人。
劉拓不以爲(wèi)意，記得，這樣的事情在大漢朝歷史上從不曾發(fā)生過。
“那這樣的話，本王怕單于這一輩子都入不了長安城了。”
長安城終歸是漢人的長安城，不容異族人染指，倘若匈奴兵臨城下，自然會有無數(shù)漢人子民拿起武器守護他們的家園。
這樣的事情，卻不是壺衍鞮能夠做到的了。
壺衍鞮笑了笑，說：“可能用不到一輩子，三年、五年、十年，都可以的。”
壺衍鞮這一輩子的目標(biāo)就是完成先人未完成的事情，打進長安城，捉了漢皇，實現(xiàn)統(tǒng)一大夢。
劉拓舉杯，預(yù)祝道：“那你可要努力了，本王在長安等著你。”
壺衍鞮舉杯，“到時候本單于請漢王殿下喝酒，不醉不歸。”
兩人仰頭喝盡，只是，烈酒卻盡顯苦澀。
劉拓看著壺衍鞮身後的匈奴大營，人馬聲中，顯得有些糟亂。
壺衍鞮，心急了些。
“壺衍鞮，這些……”劉拓指著匈奴大營，一片一片又一片，片片連成一大片，“應(yīng)該是你的全部家當(dāng)了吧？”
壺衍鞮搖頭，自己怎麼會這麼蠢，將家底都拉來。
“這都被漢王看透了，看來，明日戰(zhàn)事本單于要思慮一二了。”壺衍鞮笑著說。
劉拓不去管他，只是自顧自說道：“可惜了，不知又要有多少匈奴勇士無法迴歸草原，回到他們的家了。”
壺衍鞮不認(rèn)同，反駁道：“戰(zhàn)死沙場是匈奴勇士的榮耀，他們的家人會以他們爲(wèi)傲，而漢王，你們的漢軍，纔是應(yīng)該小心的。”
漢人注重親情，血濃於水，自然也就對人命看得重些。
劉拓不與壺衍鞮辯解，此戰(zhàn)，當(dāng)使出渾身解數(shù)。
“好，那明日本王就等著壺衍鞮單于如何將漢軍逼入絕境。”
對於壺衍鞮，劉拓從未放鬆過。
此人足以稱得上一位梟雄。
壺衍鞮哈哈一笑，“就怕到時候漢王殿下會恨不得吃我肉喝我血。”
劉拓?fù)u頭，他嫌臭。
“各憑本事而已，生死由天，輸了只怪自己技不如人。”
壺衍鞮很佩服劉拓，在他眼中，一切事情都是那麼的簡單，可是，如果真是這般簡單就好了。
此戰(zhàn)，必定慘烈，而漢軍，也勢必會因爲(wèi)自己的戰(zhàn)法而瘋狂。
壺衍鞮要的就是漢軍的瘋狂，他要讓所有的漢軍都記住自己，記住草原上有一位王者。
“漢王高見，古往今來，哪個將軍不是一將功成萬骨骷，想要做人上人，就得踩著別人上去，你不踩別人，別人就會踩你。”
壺衍鞮對這種事情看得很是通透，不然，他也不會初登單于之位就毫不留情的殺害了他的兄弟姐妹。
與其說這是一種悲哀，不如說是一種自我豁達(dá)。
壺衍鞮經(jīng)歷過太多的冷暖，也知曉人心，這就造就了今日的他。
劉拓同意他的看法，只是……
“世間法則是殘酷的，可卻不能一葉障目，本王可以踩敵人，可以踩壞人，可以踩看不順眼的人，卻唯獨要記住一個東西。”
壺衍鞮直視著劉拓。
劉拓緩慢道：“那就是我愛的人和愛我的人，這兩種人是他人不能觸碰的底線，誰敢觸碰，本王就敢宰了誰。”
哈哈哈……
壺衍鞮仰天長笑。
這世間，還有愛我的人嗎？還有我愛的人嗎？
笑著笑著壺衍鞮就頓了下來，沒了，統(tǒng)統(tǒng)都沒了，他只要權(quán)利，權(quán)利就是他的最愛。
天色已暗，該回去了。
劉拓和壺衍鞮拜別。
“今後，生死相見。”
壺衍鞮朗聲道：“好，生死相見。”
壺衍鞮轉(zhuǎn)身上馬，劉拓飲盡杯中酒，然後忘我的唱著：“…………我應(yīng)在江湖悠悠飲一壺濁酒，醉裡看百花深處愁，莫把那關(guān)外野遊留佳人等候，夢裡殤此情高幾樓，繁華落幕離人難敢訴衷腸。…………”
駕。。
兩方離去，獨留風(fēng)中那壺空的濁酒瓶。
等到劉拓與壺衍鞮聊完回到營地的時候，恰巧碰上押運輜重而來的於東，於東正在訓(xùn)斥著項飛廣和盧默。
“朗將心中不知危險，你等還不知嗎？戰(zhàn)陣之上，瞬間便是殺機，如果朗將有個閃失，你們就看著辦吧。”
“以後，我來貼身護著，你們，我不放心。”
一旁的項飛廣和盧默低頭就像個受氣的小媳婦，朗將他想做什麼誰能夠攔得住。
劉拓出聲道：“於東，好了好了，別訓(xùn)他們了，是我非要去見見故人的。”
於東回頭，看到劉拓大步走來。
“朗將，你終於回來了。”
劉拓可是他們大軍的主心骨，失了誰也不能失了劉拓。
“朗將，陣前會友，此事以後可萬萬不可再做，這數(shù)萬將士都看著呢。”
劉拓昂首懟道：“怎麼？本王還能私通敵軍不成？本王看誰敢？”
這話自然沒有人敢說出來，可架不住有人敢想呀。
於東知道不能再與劉拓扯下去，不然不知道朗將又要說出什麼驚天話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