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鋒中的騎兵根本聽不見軍令，只能靠號角和傳令兵催動。
尤其連續好多天都劫掠不到新的糧食，大軍依靠剩下的軍糧和捕獵爲生，像董木合的手下，還有東胡這樣的附庸部落，已經很久沒有好好吃過一頓了。
如今看到不堪一擊的裡寨就在眼前，所有人都紅了眼，腦子裡只有喝酒吃肉搶女人，哪裡能注意到一點不對？
董木合索性乾脆當沒聽見，繼續不斷催促前軍繼續前進。
不管擋在前面的那幾百人是不是漢軍，哪怕是邊軍當中的精銳，也不可能硬頂住三千騎兵衝擊！
土圍牆下佇立的一撮黑影，正是唐奇和他的三百羽林騎兵。
在瞞過匈奴人後，又藉著望遠鏡的威力早早知道了敵軍的動向。
三百羽林軍悠悠然的換下麻布衣服，換上鮮亮的明光鎧，爲戰馬罩上馬甲，甚至還有時間爲馬槊保養一番。
然後再悠閒的整軍，在土圍牆下等了差不多天荒地老。
纔等來“倉皇逃亡”的幾個同袍。
“這仗打得真沒意思。”一個年輕的羽林軍騎兵邊上馬邊抱怨，“一點驚喜都沒有，匈奴人自動自發就鑽口袋裡了。”
“咚！”
旁邊的老兵一拳頭砸在他頭盔上，笑罵道：“輕鬆點還不好，非要九死一生才刺激，不想活了是吧！”
年輕騎兵不住的賠笑：“當然不是了，就是，有點不習慣。”
“我是羽林孤兒出身，幾個月前才進了咱羽林軍。以前聽大哥們說，匈奴人有多殘暴多兇狠。這次支援上谷郡，我還特地給家人寫了遺書，把攢的那點錢全都託朋友帶了回去。”
“沒想到……從居庸關外到這兒，匈奴人也太不經打了吧？”
能入選羽林孤兒的，都是良家子從軍的英烈後裔。
營中除了教習他們基本的作戰要領，同時也有文化課程，選取名將老卒教導羽林孤兒們兵法。
當然也不斷強化忠誠教育，使他們願意隨時爲大漢朝獻身。
可以說劉徹搞的這羽林孤兒，就是漢武朝版的“士官訓練學校”。
羽林孤兒出身的孩子，從軍後起步點最少也是個隊官，稍有功勞就能升爲軍候。
因爲漢承秦制，對軍隊採用部曲制，軍官武職很少有虛發的情況。
所以軍候已經是很多普通出身，又有些天賦的武人能達到的最高頂點了——再往上就是校尉，校尉有自己的部曲，屬於正經武將。
羽林孤兒中出現校尉的比例，要遠遠大於南北兩軍和邊軍。
更別提郡國兵了。
這個年輕的騎兵之所以還是兵卒，純粹因爲他進的是劉徹親信中的親信，天子直屬的羽林軍而已。
即便如此，也可以說是前途無量的。
所以老兵雖說資歷更深，態度卻並不惡劣，聞言只是笑了笑：“兇狠不兇狠，是要對比出來的。”
“比如說跟著大將軍，匈奴人不說溫馴得跟羊羔一樣，卻也會平白失了不少膽氣，沒往日那麼可怕。”
“只是……”老兵說著，也若有若無的看向唐奇，“只是如這些天般輕鬆的戰鬥，的確是聞所未聞了。”
骨箭完全無法穿透，鐵箭頭殺傷力也只在二十步內的明光鎧。
能在一千米外都能隱隱約約發覺敵人蹤跡，讓斥候可以大搖大擺來去如風都不必擔心暴露的望遠鏡。
還有比短戟和環首刀好用百倍，能輕易把敵人連人帶馬戳個對穿的馬槊、讓戰馬的損失率直線下降的馬甲。
還有雖然不大，卻比步卒的巨盾還要牢固的小小圓盾。
樁樁件件加在一起，讓對匈奴軍的戰鬥，輕鬆得彷彿武裝遊行！
譬如現在，面前就是三千氣勢洶洶的匈奴騎兵。
幾方只有三百人。
卻沒有一個人會有哪怕一丁點心慌，人人都帶著必勝的信心，還有立功的慾望。
連戰馬都開始躁動，急切地等待著出擊的命令。
悲壯？
不存在的。
這讓老兵不由得恍惚，記憶中那些與匈奴死斗的場景，在漸漸遠去。
不過他很快就回過神來。
戰場容不得感傷，與其想這想那，不如集中精力去面對匈奴人的箭矢，免得成爲少數被射傷的倒黴蛋。
唐奇同樣也很專心。
雖說本質上還有很大差別，但這也是他第一次“獨立領軍”。
不是站在中軍裡，在護衛的層層保護之下，遠遠觀看大漢軍隊的戰鬥，而是要親自下令甚至衝殺！
哪怕其實就只是個下令機器，沒有任何危險性。
在面對幾千人的龐大鐵騎衝鋒時，來自本能的震撼還是無法避免。
終於，敵人的面龐開始變得清晰起來。
身側的護衛悄悄提醒了句，唐奇深吸一口氣，舉起沉重的馬槊，自腹腔處大吼：“進攻！”
“衝啊！！！”
三百鐵騎同時應諾，催動馬匹。
朝著迎面而來十倍於己的敵人，發起了正面衝鋒！
這是在如今的時間線上，全世界範圍內，第一次重騎兵和輕騎兵的正面對決！
隨著某隻蝴蝶狠狠扇動的翅膀，重騎兵最先面對的敵人，從步兵大陣，變成了衝鋒中的輕騎兵！
然而結果，卻不會有任何變動。
匈奴人的輕騎兵，和後世一些強大帝國的輕騎兵，完全是兩種概念。
他們生產力十分落後，完全依靠掠奪西域小國，和與大漢的走私來獲得鐵器和青銅器。
甚至連大部分的小型部落首領，都穿不起青銅甲冑！
幾乎所有的鐵器，都要被用到馬刀和箭頭上去，只有地位很高的貴種，纔有機會得到一副鐵甲。
董木合自己，也只有一副承襲自父親的鏽跡斑斑的青銅盔甲。
至於東胡的騎兵，幾乎全部都只有羊毛皮襖！
配備唐朝標準裝備的重騎兵，迎頭撞在這樣一支“輕騎兵”的臉上，效果只能用恐怖來形容！
“砰！”
猶如鐵錘砸碎石。
董木合甚至都沒反應過來，前方已經人仰馬翻！
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支奇怪的黑色騎兵，直直將他引以爲豪的勇士隊伍從頭穿到尾！
根本來不及作任何應對，己方已經被砸了個對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