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到來之際，當暫一旅的官兵們從戰壕上起身的時候，忽然發現對面的鬼子陣地沒有了早晨的裊裊炊煙。

好像是沒人了一般。

面面相覷之間，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涌上心頭：鬼子撤退了？

秉持著大膽猜想小心求證的原則，一個班的士兵謹慎緩步向前探查了一番，終而確認，進攻自己的鬼子在黑夜之間撤退了！

各地的電報不斷向上反饋著。

良久後，位於湘潭的戰區長官部下發電報：確認日軍撤退了！

湘北大地上，響起了一片片的歡呼之聲。

......

十天後，各部隊在駐地上舔噬著傷口。李崇隨著第十軍一衆旅級及以上軍職的軍官開著吉普，穿著一身乾淨的軍裝進入長沙城。

今天九戰區所有雙腿能走的旅級及以上軍官必須到嶽麓山教堂集合，參加委員長親自到來召開的“第二次長沙會戰總結大會”。

一衆重慶大佬飛機親至，九戰區沒有一個軍官敢缺席。

駛過長沙北城門的時候，吉普碾過地上的碎磚，沿路還能看到守城部隊的士兵在費力的把笨重破碎的鬼子坦克給清理出街道。

經過鬼子第一次進攻長沙後，原本有些恢復生氣的長沙城，在這一次鬼子的進攻中，再一次跌落到谷底。

“呲！”

吉普在距離嶽麓山腳下還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停了下來。

九戰區這麼龐大的體系，即便是與會軍官級別限制到旅一級，加上維持秩序的士兵，站在嶽麓山下的人數也估摸著有上千人。

一輛輛吉普停在遠處，從吉普或者是汽車上下來的軍官們按照所屬的部隊邊站隊邊聊著彼此在這次長沙會戰中的遭遇。對於這次二次長沙會戰後召開的大會，衆軍官言語之間都有些紛紛不看好各自升官的前景。

要是可以，其實衆人不太想來。

因爲相比於第一次的長沙會戰，這一次無論是陣亡人數，還是殲滅敵軍人數上，都比不上第一次長沙會戰。報紙上吹得天花亂墜，其實這些當事的軍官都明白是怎麼回事兒。

報紙上的言語不過是爲了緩頰罷了，雖然從結果來看，是打退了鬼子進攻長沙的計劃，但是從各項戰損數據上來看，基本上算是失敗了。

所以，對於這次總結大會，衆人心中明白，既然嘉獎的可能性不大，那這場總結會就是批評居多了。

沒有人願意在一場大戰之後，一身血腥一身筋疲力竭，還要坐在板凳上面當孫子挨訓。

眼下進入十月份，嶽麓山下的天氣溫度還是適合的。

雖然這個時候纔是早上九點，委員長的座駕中午纔會抵達，但是這會兒九戰區的一衆軍官已經陸續列隊整齊。

在李崇站在第十軍軍官隊伍的兩小時後，九戰區長官薛伯陵以及參謀長吳逸志的專車停在了衆人面前。

戰區的一二把手下車，一衆軍官紛紛行禮，一二把手臉上看不出表情。

中午十二出頭，已經有消息傳來說委員長的專機落地了。

半小時後，一連串三輛黑亮的轎車出現在衆人的視線之內。

“敬禮！”

禮兵一聲令下。

在嶽麓山下排成兩行的衆軍官，從大佬薛伯陵開始，一直到負責秩序的禮兵，紛紛佇立行禮。

在衆人的敬禮中，穿著一身戎裝、帶著陸軍軍帽的委員長從中間走過，白陳二人走在左右，往著嶽麓山上的大教堂拾級而上，一衆軍官緊隨其後。

這座能夠容納千人的大教堂之內，衆人列隊進入一排排的座位前，垂手站立著。

委員長坐到教堂上的講臺之上，在他的背後，掛著目前九戰區的全地形圖，而跟隨而來的白健生手握著一份文件夾站在一旁。

在地圖上凝視了一會兒，蔣委員長轉過身來，將手中的柺杖靠在桌邊，然後隻手下壓的說道，“都坐下吧！”

整齊劃一的聲音下，雙手放於膝蓋筆直坐著，準備聆聽訓誡。

坐在第一排的薛伯陵隱蔽的看了旁邊跟委員長一同而來的陳辭修一眼，希望從他的眼神裡看到委員長對於此次長沙會戰的態度。

薛伯陵知道，這第二次長沙會戰因爲自己一開始對日軍指揮官阿南惟幾的輕視，導致整場戰役都陷入一直被動的局面，從而造成巨大的傷亡，身爲戰區最高指揮官，自己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所以，鑑於自己犯下的錯誤，委員長會不會給自己機會繼續蹲在九戰區長官的位置上，薛伯陵心中也是沒底的，他需要從關係不錯的陳辭修臉上看到一些答案。

許是察覺到薛伯陵的目光，陳辭修迴應了一個看不出任何示意的眼神，因爲陳辭修也不清楚委員長心中的看法，就連白健生手上的那份獎懲令他都不知道寫的什麼，甚至於白健生估計也不知道，因爲那是委員長離開重慶時握在手上，下了飛機才交到白健生手上的。

“開會之前，建生，你把軍委會的獎懲令宣讀一下吧。”

說是軍委會的獎懲令，實質上像白健生、陳辭修這兩位軍委會的大佬根本就沒有參與這份獎懲令的制定，實際上就是委座本人的旨意。

白健生一個立定，“是，委座！”

坐在下面的九戰區軍官們一聽，得，有獎有懲了，就不知道誰是獎勵的幸運兒，誰是被懲的倒黴蛋了。

白健生上前一步，打開文件夾，然後開始宣讀道：

“中華民國軍事委員會最高統帥部關於二次長沙會戰的獎懲令！”

“通令嘉獎在此次長沙會戰中守護北城門有功的暫六師全體將士，褒獎爲國捐軀的第十軍190師副師長賴傳湘......”

白健生首先通報的是嘉獎令，一串名字報完之後，教堂之內響起“啪啪”的掌聲，雖然沒有自己的名字，可是掌聲必須響亮，這份嘉獎名單上除了長沙守城將士外，其他全是此次陣亡軍官名字。

拍掌只是下意識的動作，衆軍官心中緊了緊，既然嘉獎名單唸完，接下來就該是懲戒名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