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澤司一進門,就看見了旁若無人地靠坐在椅子上的顧雲,能出現在夙凌的書房,還這麼一身輕鬆的女人,他還真沒見過。不著痕跡地收回視線,玉澤司對著夙凌微微拱手,行禮道:“見過夙將軍。”
夙凌難得客氣地說道:“玉大人無需多禮。”
玉澤司身後的玉菡萏也文雅地行禮道:“夙將軍。”溫潤的聲音加上優雅的姿態,怎麼看都是一道美麗的風景,可惜夙凌不但沒有表現出開心,劍眉還微微蹙在一起,只是對著她酷酷地點點頭,轉而看向玉澤司,問道:“玉大人此次前來是否有什麼事情?”
玉澤司再一次深深一揖之後,纔不好意思地說道:“今日前來,實在是。。。不得已。老朽有一個不情之請,希望夙將軍能答應。”
“玉大人請說。”就衝在玉夫人曾經救過母親的份上,玉澤司開口了,夙凌能幫的自然不會推脫。只是這麼多年他都沒有來求過他,這次前來所謂何事?黑眸掃過安靜地站在那裡的玉菡萏,夙凌心中有一抹不好的預感。
玉澤司低嘆一聲,憂慮地回道:“承蒙東太后擡愛,欽點菡萏在此次慶典中爲各國使節獻藝,這是我們玉家的榮幸。只是昨日菡萏意外目睹一場兇案,還和兇徒正面遇上,那歹人兇殘無比,我怕他會對菡萏不利,所以,想請夙將軍派人保護她的安全。”
夙凌還未發話,一直漫不經心的顧雲卻忽然來了精神,也不在意是不是會打斷夙凌的話,盯著默不作聲的玉菡萏,問道:“你與兇手正面遇上了?那麼你是否目睹了他殺人的過程?看清他的長相了嗎?”
玉菡萏一愣,默默地看了夙凌一眼,他竟然沒有發飆,臉上也沒有發怒的徵兆,似乎顧雲這樣忽然插嘴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她正是在那張始終不敢直視的臉上發現了淡淡的寵溺與忍讓,緩緩掩下眸光,玉菡萏才低聲回道:“昨晚我與丫鬟一起去妙音居取新作的琴,結果琴的音色有些問題,調了很久也沒弄好,到了亥時一刻我們纔回府,因爲天色已晚,爲了儘快回府我們準備走小巷回去,才走到巷口,我就看見。。。”
一直努力保持平靜,但是想到昨夜看到的那一幕,玉菡萏還是明顯氣息有些不太穩,深深吸了一口去之後,她才又繼續說道:“看見一個銀髮男子懷裡抱著一個衣衫盡褪的女子,手裡拿著一把短刃,刃尖。。。還在滴血!嚇得尖叫了一聲,男子回頭看到了我們。我當時很害怕,不知道應該作何反應,和他對視了一會,這時候聽到叫聲的人都跑了過來,男子就朝另一個方向跑了。他站在暗巷裡,長什麼樣子看的不是很清楚,只隱約看見他的臉型很消瘦,看人的眼光像一把刀子!”
這麼說,她聽到尖叫聲的時候,兇案正在進行,而那時,敖天才離開她眼前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從他離開的方向再折回暗巷行兇殺人,時間明顯不夠!這麼說,殺人的一定不可能是敖天,那麼他出現在案發現場真的是巧合?還是說,他是在給兇手打掩護拖延時間?又或者是另一種可能,兇手就是爲了要陷害敖天,所以在他出沒的地方殺人?
顧雲腦子高速運轉著,分析著各種可能性,所有人的都在等著她接下來說什麼,她卻進入自己的世界,根本不在意任何人,書房內瞬間顯得安靜的有些尷尬。
夙凌無奈,思索了一會,對玉澤司說道:“關於這件案子的事情,玉大人應該和刑部商量。”不是他不想幫,這畢竟是刑部主審的案子。
玉澤司苦笑一聲,回道:“老朽剛從刑部回來,單大人說,目前官府都在全力查案,人手不足,此次慶典的安全由夙將軍負責,所以老朽才希望夙將軍能保護小女安危,這也關係到慶典的順利舉行,懇求將軍能答應!”
該死的單御嵐,他倒是會省事!心中不太爽,臉上依舊沉穩,夙凌終於還是點頭回道:“我會派一隊人馬駐守在侍郎府外,保護小姐的安全。”
玉澤司遲疑了一會,看了看身邊的寶貝女兒,最後忍不住繼續說道:“老朽聽說,那兇徒武功極高,嗜殺成性,只怕。。。。”
在夙凌漸漸暗下來的臉色下,玉澤司的聲音也越發的小了,沒有人能在他的鷹眸冷視下還能如常的說話,當然顧雲除外。
剛理清了一些頭緒從思緒裡出來,正好聽見玉澤司的話,顧雲莞爾一笑,順勢笑道:“你想讓玉小姐住到將軍府,這裡纔是最安全的,對不對?”
玉澤司剛要點頭,夙凌冰冷的聲音毫不客氣地拒絕道:“不行。將軍府裡沒有女人,玉小姐在這裡住不方便。”夙凌說完,自己也愣了一下,青末就坐在他身邊,這話說得。。。
玉菡萏優雅的臉上劃過一抹強忍的笑意,玉澤司也是一臉怪異地看著顧雲,相較於他們的尷尬,顧雲灑脫的輕笑,自嘲者嘆道,好吧,在夙凌眼中,估計她不算是女人。。。
被說不是女人應該算侮辱吧,但是女子確實那樣無所謂的一笑了事,臉上的刀疤破壞了絕美的面容,卻掩不住犀利奪目的風華,玉澤司終於知道女子是誰了,皇上御賜的女人——青末。只不過夙凌會讓她來書房,這倒是在他預料之外,滿朝文武都知道,夙凌對女人是最最不屑的。深深地看著一眼隨性的坐著,大方坦然的女子,玉澤司收回視線,若有所思。久久,才又低聲說道:“老朽知道,這個請求實在唐突,但是那個兇手昨天夜裡就出現過一次,玉家就菡萏這個女兒,老朽實在。。。”
“等等。”玉澤司還沒說完,顧雲卻是抓住了一個重點,再次看向面目平靜的玉菡萏,顧雲急道:“昨天兇手去找你了?”昨夜敖天已經在牢裡了,如果兇手出現,那就更加說明兇手不是敖天。
玉菡萏遲疑了一會,才輕聲回道:“我在屋裡沒有看見,是芙兒在院中看見一道黑影。”
只是一個黑影?顧雲有些失望,看來是小丫頭嚇壞了,捕風捉影,如果真的是兇手,尤其會讓她活下去。夙凌顯然耐心已經用盡,朗聲說道:“待會我讓夙羽帶五百人駐守在侍郎府,這樣玉大人總放心了吧。”
夙凌都已經這麼說了,玉澤司也不好再說什麼,正要應下來,一直穩穩地坐在一旁的女子忽然起身,站在夙凌的案桌前,說道:“慶典這麼重要,玉小姐作爲表演者,關係著穹嶽的臉面,她的安全夙家軍自然不能袖手旁觀,這段時間夙羽應該也很忙吧,不如讓她在這先住下吧,反正倚天苑裡還有幾個空房間,我一個人無聊得很,和玉小姐也好有個伴。”
她會無聊?!!夙凌一副見鬼的樣子瞪著顧雲,他就沒見她閒下來過!
背對著玉家父女,顧雲對著夙凌做了一個“快答應”的嘴型,夙凌劍眉越蹙越緊,顧雲拼命的朝他使眼色,就在她覺得自己眼睛快抽筋準備放棄的時候,終於聽見夙凌冷冷的聲音妥協地回道:“好吧。”
她最好給他一個解釋!不然。。。。哼哼!
。。。。。。。。。。。。。。。
暗黑的小巷子裡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明亮的月光也絲毫照不進這條狹小而骯髒的通道,自從上次的案子發生之後,再也沒有人敢在夜間走這樣的小巷了,老鼠吱吱的叫聲在滿是腐敗氣息的巷道里聽起來格外的清晰與詭異。
“主子,敖天自己進了刑部大牢,接下來,應該怎麼做?”如果不是焦急的男聲在巷道里響起,沒有人會注意到,這裡邊還有人。
男子前面,一抹精瘦的黑影立在那裡,耀眼的銀絲是暗夜中唯一的一抹亮色,蒼白炫目,而周圍的黑暗一點也不會影響到他,在這樣的環境裡,因爲他本身就屬於黑夜,在這裡反倒讓他更加自在。
“查到那個女人的身份了嗎?”陰冷的聲音帶著絲絲的沙啞,請起來竟像一個老人,但是隻看那身形,卻又不像。
男子恭敬的回道:“她叫青末,皓月人,是燕弘添要去皓月國送過來的禮物,她姐姐青靈嫁給了樓夕顏,青楓被封爲清妃。”
原來那個女人還有這樣的背景,想到那天他維護她的樣子,嫣紅的脣冷冷的揚起。。。。
敖天啊敖天,我就不信不能把你從牢裡引出來!
。。。。。。。。。。。。。。。
六十八。。。六十九。。。七十。。。七十一。。。
玉菡萏捂著胸口,明媚的大眼瞪著吊在樹上靠手臂的力量就能將自己提起來的顧雲,玉菡萏只覺得呼吸有些不暢,她。。。已經做了八十個了。。。不累嗎??想不到她嬌小的身軀,細的和她差不多的胳膊,居然這麼有力量,汗珠隨著額間滴落,臉色也因爲持續用力而變得有些紅,但是那堅毅的眼神告訴她,這個女人若是沒有完成自己的目標,是絕對不會罷手的,果然,雖然最後幾個做的很艱難,但是顧雲還是堅持做夠一百個引體向上,才鬆了手。
輕鬆落地,顧雲一屁股坐在草地上,累得氣息猛喘著氣。
盯著隨意落座,滿身是汗,可以說是有些狼狽的顧雲,玉菡萏嘴角竟是不自覺的微微揚起,這個女人有何不用尋常女子的魅力,那怪夙凌肯爲她破例。
“你爲什麼要幫我?”這是玉菡萏不理解的地方,她不喜歡夙凌嗎?爲什麼要放一個女人進將軍府?還是她真的那麼自信,不把任何女人放在眼裡?
“什麼?”顧雲剛做完運動,沒太注意聽,有一瞬間的茫然,其實玉菡萏真的冤枉顧雲了,她不是看不起其他女人,而是——壓根沒忘那方面想。。。。
迎上玉菡萏不解的眼,顧雲回過神來,笑道:“爲了你的安全啊。”
玉菡萏嗤之以鼻,不過良好的教養沒有讓她做出翻白眼這樣的事情,在顧雲身旁優雅落座,玉菡萏開門見山的問道:“你想問什麼就問吧。”
顧雲輕輕挑眉,笑道:“你很敏銳,不過我應該知道的都已經知道了,不需要問你了。”她在下午的時候還是去了一趟刑部,改看的資料她都看了,她相信玉菡萏沒有說謊,也知道她該說的都已經說了,她留她在將軍府,還真是爲了她的安全,因爲她的供詞幾乎能說明敖天沒有作案時間,如果兇手想要陷害敖天,殺她是必然的。
顧雲都這麼說了,玉菡萏也不再自討沒趣,輕輕打開身旁的木盒,裡邊是一把青玉翡翠打造的七絃琴,濃郁而飽滿的綠色在月光下閃著瑩潤的光芒,將琴放在膝上,玉菡萏纖手輕揚,真是試音般的撥弄了一下琴絃,清音滾落,已經是美不勝收。
顧雲雖然不懂琴也不懂音樂,卻也能感覺到這邊琴的名貴與玉菡萏撫琴的功力。
雙手枕在腦後,顧雲平躺在草地上,看著頭頂處,自己用來做引體向上的樹幹還在來回晃動,耳邊聽著悠揚的琴聲,顧雲暗歎,美人當如是吧~難怪夙凌覺得她不像是女人,一比之下,才發現她真的不太像。。。。
微微閉上眼,顧雲忽然感覺到一種怪異的感覺,這是——被偷窺的感覺!顧雲倏地睜開眼,一把按住還在顫抖琴絃,美妙的樂曲嘎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