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在醫(yī)院停靠時,黎夏念已經(jīng)捧著塑料袋吐得昏天暗地了,體溫也不斷的攀升。
沈諾拉開車門嫌棄的催促了一句,“怎麼,還想讓我抱著?我剛纔只不過是在項少面前給你留點面子,快點下車,別磨嘰。”
黎夏念視線毫無焦距的朝沈諾的方向看去,男人的身影模糊不清,但他的話她倒是聽得一清二楚,她的心早就在一次次的傷害中千錘百煉了,他的冷酷無情反倒讓她覺得安心。
黎夏念強撐起身體,從車廂裡爬了出來,扶著車門站穩(wěn)了腳跟。
沈諾見她已經(jīng)下車,用力關(guān)上門落鎖,快步朝醫(yī)院大門走去。
黎夏念在車邊站了好半天,才一點點的移動步伐,這股難受勁兒來的太突然了,她竟連走路都覺得是種考驗。
黎夏念走了二十幾步就不敢再走了,因爲知道隨時都有可能摔倒。
沈諾站在臺階上方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神情越來越不耐煩,“你跟我演是不是?以爲苦肉計就能讓我憐憫你?還是說這是你新學(xué)的勾人技巧?”
“這不是黎小姐嗎?是哪裡不舒服嗎?”
耳邊傳來女人關(guān)切的聲音,黎夏念扭頭看去,腦袋暈得她無法思考,“對不起,我現(xiàn)在頭痛,想不起來你是……”
“沒關(guān)係,我們只在宴會上見過一面,黎小姐不記得也正常,我扶你進去吧,你臉色不太好?!?
黎夏念一把就抓住了對方伸過來的手,猶如見到救星,“謝謝你。”
不過是從正門到走廊盡頭的距離,卻好似跋山涉水一樣,檢查室門前,沈諾靠著門框跟黎佳通話,聲音滿是寵溺,“寶貝,再忍最後一天,等結(jié)果出來我馬上接你回家?!?
見黎夏念慢吞吞的走過來,他對著電話做了個親吻的嘴型,發(fā)出‘?!囊宦暎肮怨缘任?!”
切斷電話,他朝黎夏念瞥了個眼神,示意她趕緊進去檢查。
黎夏念朝扶她過來的人頷首道謝,這才扶牆走進檢查室。
房門關(guān)上,醫(yī)護人員將她安頓在牀上躺好,“是做完移植第四天就開始有妊娠反應(yīng)的?而且嘔吐嚴重,食慾不振,剛剛還伴隨著痙攣?”
黎夏念閉著眼睛點了點頭,心裡有一絲絲的動容,原來沈諾並非是一點都不關(guān)心她,只是表達生硬而已,不然怎麼會知道的這麼詳細,還提前囑咐醫(yī)生。
“不必擔心,你這些反應(yīng)都是著牀的初期反應(yīng),慢慢就會緩解了,有些人還會伴隨刺痛感,等檢查過後會給你發(fā)一本手冊,讓你瞭解一下相關(guān)知識?!?
除了點頭,黎夏念實在沒有力氣做出其他迴應(yīng)。
因爲只是懷孕初期,其他檢查都沒法做,醫(yī)生幫她抽了血,讓她等結(jié)果。
半個小時之後,她拿著早孕診斷單坐在檢查室外的長椅上,懷孕天數(shù)無法確認,單胎雙胎無法確認,下方只是寫著早孕兩個字。
黎夏念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來面對這一紙證明,她想起當年懷瑞瑞的時候,雖然突如其來,雖然百感交集,雖然苦不堪言,可她心裡終歸是抱著渴望的,畢竟是她深愛過的男人,而這一次,她是真的迷茫了。
走廊另一端,沈諾在外面剛抽完一根菸回來,見她手裡拿著確認單,興沖沖的加快了腳步,一把將單子搶走,看到早孕兩個字的時候用手指彈了彈紙張,“妥了,回家找爺爺去?!?
黎夏念看著看都沒看她一眼,拿著早孕單瀟灑離去的男人,俯下身兩隻手用力抓著頭髮,即使早就做好了懷孕的心理準備,可這一刻她還是難以承受,難以消化這個現(xiàn)實。
她懷孕了,真的懷了,無法躲避無法逃脫的懷上了不知道爸爸是誰的孩子。
她是什麼,還算是人嗎?沈權(quán)沈奕罵的沒錯,她就是個生孩子的機器,沒有自我也沒有尊嚴。
黎夏念茫然的站起身,不斷不斷的安慰自己,這是爲了瑞瑞,爲了能夠陪在他身邊,爲了給予他足夠的母愛。
她像逃亡一樣,突然倉惶的奔跑起來,醫(yī)院實在是太瀟森了,就像一個悲傷的黑洞,她不要被吞噬、被淹沒。
邁出大門那一刻她才恍然,原來今天是個豔陽高照的好天氣,可那份刺眼的光芒根本無法溫暖她。
她朝停車場看去,沈諾的車子早就不在了,她笑了,低頭看著小腹,緊接著眉頭越皺越緊,她就好像一個瘋子,握著拳頭一下下的砸在肚子上。
爲什麼她的身體這麼健康,爲什麼說懷上就懷上了,她的人生、她的貞潔、她想要守護的一切,一樣都沒有守護住……
黎夏念仰著頭,看著清風白雲(yún),像個孩子似的,委屈的喊了一聲,“媽,我該怎麼辦?”
恆諾,沈諾腳步急匆的走到會議室,站在門前緩和了一下氣息,剛要伸手推門就被董事長秘書攔住了,“三少,老爺子跟項總在研究事情,請你稍等?!?
沈諾一把撥開秘書,“等什麼等,天大的事都沒有我的事重要!”說著他便拉開了門。
沈建元的話被打斷,恨鐵不成鋼的看著他,“什麼事這麼沒規(guī)矩,沒見在開會嗎?”
項子恆擡眼朝沈諾身後看去,然後纔將視線落到沈諾身上。
“懷上了,肯定是爺爺給黎夏念吃的藥起了作用?!鄙蛑Z連忙將早孕檢查單遞給沈建元。
不茍言笑的沈建元在看到早孕那兩個字的時候,皺紋都笑開了,“你小子行,還算爭氣。那丫頭呢?怎麼沒跟你一起回來?”
沈諾支吾了一聲,“那個啊,我讓她跟閨蜜散心去了,不是說得保持好心情嗎!”
沈建元點了點頭,“不管怎麼說,夏念現(xiàn)在都是在給我們沈家孕育生命,你對她的態(tài)度友善點,記住沒有!”
沈諾敷衍的應(yīng)了一聲,“爺爺,按照當初的約定,你是不是該把黎佳放出來了?!?
沈建元沉了臉色,起身朝外面走去,“放出來可以,別讓她出現(xiàn)在夏念面前,如果她敢再惹事,被怪我連你面子都不給!”
沈諾知道那幾個保鏢必須看到沈建元本人才會放行,連忙跟了上去,“項少,下午我不在公司,你就多辛苦了!”
項子恆端坐在沙發(fā)裡,直到人都走遠了,他纔拿起茶幾上那張檢查單,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早孕’那兩個字看,好半天他才站起身,將那張紙整齊的疊好揣進了上衣兜裡。
回到自己辦公室他才撥通一個電話號碼,電話另一端是個陌生的女人,一接通馬上喊了一聲,“金主,那個女人被一男一女帶走了,看樣子應(yīng)該是朋友,我還用繼續(xù)跟著嗎?”
“不必了,稍後我會把錢匯到微信上。”
掛斷電話,項子恆點了根菸,腦子不斷的盤旋各種假設(shè),他不確定這種方法是否可行,但他必須搏一把,沒有退路。
醫(yī)院附近的一處酒店,黎夏念蜷縮在大牀上,眼圈泛紅,黃鈺婷已經(jīng)在她眼前繞了上百圈了,就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本來她打電話是想找她算賬的,這下除了心疼,哪還捨得質(zhì)問啊。
黃鈺婷氣得啊啊尖叫了兩聲,用力抓了抓腦袋,完全沒了偶像包袱,她朝黎夏念揮了揮拳頭,最後只能砸在自己心口,“沈家那幾個王八蛋是想把你逼死嗎?”
“行了,你就別說夏念姐了,她纔是最痛苦的那一個!”劉俊凱從浴室裡端出一盆溫水,坐到牀邊用溫毛巾幫黎夏念擦了擦臉。
這會兒黎夏念心情已經(jīng)平靜了不少,她伸手想要接過毛巾,“我自己來就行?!?
劉俊凱看著這個可憐卻又堅強的女人,不由得嘆了口氣,牽過她的手幫她擦拭,“瑞瑞真幸福,等他長大明白一切後,他會因爲有你這樣的母親感到驕傲的!”
這話就好像救贖一樣,將黎夏念腦中那些頹敗一掃而光,她看著劉俊凱露出了微笑,“才幾個月的歷練,感覺你成熟了不少?!?
黃鈺婷雙手環(huán)胸,叉著腿看著還能談笑風生的黎夏念,就更是氣了,“沈家人未免欺人太甚了,沈諾那個畜生,等老孃我有能耐的,我第一個幫你滅了他!”
“形象,我的女神大人,你現(xiàn)在好不容易躋身四小花旦,你也打算學(xué)鄭爽放飛自我?”黎夏念強撐著精神打趣了一句,不想讓朋友爲她的事情糟心。
黃鈺婷蹲到牀邊握住她的手,“再給我點時間,我已經(jīng)開始碾壓常芷萱了,很快我就會躍居一姐的位置,到時候我就可以保護你了。夏念,挺過這段黑暗,一定會撥開雲(yún)霧的!”
黎夏念無力的笑著,重重的點了點頭。
兩個人正頭貼著頭彼此鼓勵,黃鈺婷的手機就響了,“你又打來幹什麼?懷孕關(guān)你屁事,八百年前的事情,早就忘了,我現(xiàn)在跟劉俊凱是一對,沒你插足的地方!”
黃鈺婷將手機摔在牀上,罵了句,“馬後炮,孩子死了來奶了!”
“你打算拿我當擋箭牌到什麼時候?”劉俊凱蹭地站起身,端著水盆去了浴室,表情看起來不太好。
黎夏念悄聲訓(xùn)她,“俊凱吃醋了!你到底是怎麼想的,趕緊做出選擇,別吊著人家啊!”
黃鈺婷笑得意味深長,朝她挑了挑眉頭,“我們俊凱可是天天吃醋、心似火燎,不過……”
劉俊凱急衝衝的跑出浴室,很大聲的喊了一句,“不餓嗎?叫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