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陸飛迷迷糊糊的做了個夢，夢見好多猴子在天上飛。

他忍不住伸手一抓，抓著的卻不是猴子，而是一隻毛茸茸的腿。

段九的大腿。

“飛哥，我知道你昨晚一定做春夢了，我都不忍心吵醒你，你看，夢口水枕頭上到處都是。”段九笑瞇瞇的看著他。

陸飛睜開眼，發現太陽光晃得刺眼：“都幾點了？”

“都下午1點了。”段九道。

陸飛揉了揉眼睛，爬了起來：“我兩點鐘有事，得快些起來。”

“知道。”段九拖長了聲調，“知道鳳凰妹妹們約了你下午兩點去做戰術指導。”

“呵呵，你小子。”陸飛擂了他一拳，開始穿衣服。

段九甩了甩頭髮，擺了個很酷的造型道：“恩，主要是我太強了，如果換我去的話，我講的九宮八卦戰術她們是聽不懂的，因爲那太深奧了，所以簡單的戰術呢，那就由飛哥代勞我講了，唉，人在高處不勝寒啊，高手就是這樣寂寞，飛哥既然願意爲我跑腿，那麼我也沒有理由不謝謝飛哥，你說是不是？雙兒。”

雷鳴正躺在牀上翻他那本《反恐精英1.1操作指南》，一聽段九在那裡喃喃自語，好奇道：“誰是雙兒啊？”

“就是你呀。”段九道。

雷鳴愕然道：“我啥時候叫雙兒了？”

段九道：“雷鳴雙響嘛，親切點，就簡稱雙兒嘍，難不成叫你沖天炮嗎？”

“靠你死小子。”雷鳴把書從上鋪砸了下來，寢室裡頓時亂作一團。

這兩人好象精力永遠用不完似的，沒事就開始打鬧。

陸飛照了照鏡子，笑道：“你小子一翹屁股，我就知道你在想什麼了。”

段九立即恭恭敬敬的獻上一把梳子：“飛哥英明，飛哥神武。”

陸飛一邊梳頭一邊笑道：“你是不是想我去幫你打聽那個艾琳的電話號碼？”

段九又給陸飛點上一支菸：“飛哥，你真是太懂我的心了啊，這根玉溪孝敬你老人家。”

“嘿嘿，我有機會就幫你問問。”陸飛隨便洗了把臉，準備出門。

“等等。”段九把他拉住，塞給他一個錢包。

陸飛打開，裡面有一疊紅紅的百元大鈔，他愕然道：“你瘋了，給我怎麼多錢幹啥？”

段九笑道：“別說當兄弟的不講義氣，俺知道你和雷哥一個月沒幾個生活費，這錢你拿著，不用還，晚上找個好酒店，記住千萬別去小旅館，知道嗎？聽我的沒錯，開個好房。”

“我靠。”陸飛笑罵著把錢包扔給他。

“慢著。”段九又拉住他。

“你又怎麼啦？”

“喏，把這個拿著，這玩意叫杜蕾斯，把它拿著，別到時候弄出人命，出了人命那可就不爽了。”段九一臉正經，正經得雷鳴信以爲真。

雷鳴搶過塑料袋，然後打開，端詳道：“這玩意怎麼看上去像大大泡泡糖呢，讓我吹吹試試。”

“我的媽呀。”段九怪叫一聲後倒地不起。

陸飛笑吟吟的走出了寢室。

西京大學其實是在近郊的一處山坡上，四面環山環水，風景很是宜人。

而學校的四號門更是有著得天獨厚的風景優勢。

明秀湖就靠著南門，而裝飾得古樸典雅的靜月茶樓就安靜的坐落在湖光山色中。

這兒可不是一般學生消費得起的地方。

但凡都是提供給一些比較有條件有錢的學生，供他們在這裡朋友聚會，談情說愛的茶吧。

陸飛搞不懂Phoenix的人爲什麼要把他約到這裡，這地方始終不如好吃街的爛桌子爛板凳坐著自在。

尤其是門口彬彬有禮的服務生向他問道：“先生，請問幾位？”

陸飛竟有些結巴了：“我，我找人，找朋友。”

“裡面請。”

陸飛有些不安的走了進去。

茶樓的大廳在二樓，二層是一箇中庭式設計的樓層，四面都是敞開的走廊，以供欣賞美景，而裡面卻是極具現代化的設計，各種裝潢都顯得金碧輝煌。

一縷午後的陽光鑽了進來，灑在一套白色的碎花裙上，穿著花裙的人就在靠圍欄的位置上悠閒的坐著。

她正側頭觀賞著外面碧綠的湖面，微風拂著她的長髮。

她的風姿、她的儀態，彷彿就與這大自然融爲了一體，少了在舞臺上的那種驚豔，但卻多了一份清新與恬靜。

不可否認，她真是那種很出色很成熟、很有魅力的女孩子。

看到她，陸飛明顯怔了怔：“就你一個人啊，她們人呢？”

艾琳輕輕一笑：“你來啦，請坐呀。”

陸飛只有硬著頭皮坐下，不知爲什麼，他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畢竟他昨天大勝而歸時，對艾琳很不客氣，但現在人家對他卻很客氣。

“喝點什麼？”艾琳又問道，服務生趕緊遞過一本包裝精美的茶單。

陸飛瞟了一眼，上面的茶價貴得驚人，他更尷尬了：“我，我就要一杯白開水好了。”

艾琳忍不住又笑了。

就像於曉對陸飛的評價一樣：雖然他是一個賽場上無比冷靜的殺手，但有時候也是個很靦腆、很害羞的大孩子。

實在要怪，就怪陸飛是個幾乎沒有戀愛經歷的人吧。

“對了，於曉她們呢？”陸飛再次問道。

艾琳道：“她們有點兒事，我們可以先聊著啊。”

陸飛注意到艾琳面前擺著一臺精巧的微型筆記本電腦，不禁驚訝道：“你這檯筆記本……應該是CPL從99年就開始的比賽專用型號吧？”

艾琳也驚訝了：“原來你也知道。”

陸飛當然知道，別忘了他是從什麼年代來的人。

陸飛謙虛的笑了笑：“我英語不是很好，我只知道這種筆記本的顯卡，在同一個地方扔五顆煙霧雷，你站在煙霧中間，FPS都不會降到85以下。”

艾琳沒有說話，只是一雙美目靜靜的注視著他，他比她想象中懂的東西更多。

陸飛饒有興趣的看著那本本光滑的外表，彷彿就像在欣賞情人的容貌一般，目光始終捨不得移開。

此刻段九若是在場恐怕會被他氣得吐血，放著面前好好一個絕世美女不去欣賞，居然盯著電腦看，電腦有什麼好看的？上面有金子嗎？

好半天，陸飛不經意才發現人家正凝視著自己，他不禁低下頭，感覺臉有點發燙。

艾琳笑道：“其實你對CS很精通，連電腦的研究也很獨到。”

“沒有，瞎玩罷了。”陸飛謙虛道，“不過，要把CS打好，自然是要關注電腦的，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嘛。”

艾琳讚賞道：“對，細節註定成敗，每一個細節都完善了，距離勝利也就不遠了。”

陸飛愣了愣，完全沒想到對方居然理解也不淺：“真看不出，你們Phoenix的人個個都不簡單。”

艾琳笑了笑，道：“我在瑞典呆過一年，對CS也多少知道一些，在國外，CS不但很受歡迎，而且形成了很多世界級的賽事，它成爲一種時尚運動。”

陸飛道：“難怪，我第一次看見你們戰隊的時候，配合就已經很老到了，原來是你這個隊長的先進理念帶來的。”

艾琳端起茶杯，輕輕啜了一口，道：“CS講究團結合作，講究戰術理念，昨天原野他們輸給你，其實就是戰術上的失敗。”

“哦？”陸飛來興趣，“說說看，他們戰術在什麼地方失誤了？”

艾琳把筆記本轉了過來：“我把你們比賽的Demo錄了下來，反覆看了好幾次，可以說你們的較量是戰術上的較量，你可以看第一局，他們三人分散防守，留下了小道這個空隙，被你趁虛而入，當然，槍法上他們也與你有很大的差距。”

“恩。”陸飛饒有興致看著她在電腦上演示，“你有什麼看法？”

艾琳道：“如果換成我們Phoenix的三個人，第一局失敗的話，我會指揮她們採用69包抄的夾擊戰術，至少在第二局，你的活動空間就大範圍縮小了，就算我們中間有人犧牲，也不會墜入高地這個陷阱。”

“繼續。”陸飛示意。

艾琳道：“第三局原野的思路是沒錯的，所有兵力投入到A區，形成一種賭博性質的單面防守，與其這樣，倒不如放一個人去CT基地外圍，這樣在後來B區的支援速度上，肯定會快一拍。”

陸飛道：“但他們並沒有這麼做。”

艾琳道：“這種孤注一擲的戰術一直延續到了長槍局，從戰術的角度上講，他們就先失敗了一半。”

“爲什麼這麼說？”

艾琳道：“他們可以用A區111或者B區21的分進合擊戰術呀，這樣贏面大了很多。”

陸飛笑了。

艾琳不解道：“怎麼啦？這有問題？”

陸飛笑道：“我想你搞錯了一件事。”

艾琳道：“什麼事？”

陸飛道：“正規的比賽，的確是有311全點、69包夾、131火力型這些經典戰術，但那些都是別人的慣性戰術而形成的視角效果，卻不是真的戰術，那只是陣型而已，這種陣型隨便一個隊都可以依樣畫葫蘆的套上去。”

艾琳不甘心道：“噢，是嗎？”

陸飛嘆息道：“我覺得，全世界的戰術，概括起來只有一種。”

“只有一種戰術？”艾琳驚訝了。

陸飛道：“那就是偵察。”

艾琳道：“偵察？”

“是的，偵察。”陸飛點點頭，“CS這個遊戲，它對隊員、武器、配置、陣型、經濟都有很高的要求，這些東西綜合運轉起來，就形成了小型模擬戰爭的前奏，前面所有的工作都只是慢慢的佈局，關鍵的地方就在於最終的致命一擊，這關鍵的一擊有可能是大規模的殺傷，也有可能是完成任務，甚至也有可能是一個微不足道的細節，但怎樣做到關鍵一擊，那就得依靠前面的偵察了。”

艾琳靜靜的看著他，這些東西她第一次聽到。

陸飛繼續道：“311也好，69也罷，陣型一旦擺開，都是爲了獲取消息、收集情報而服務的，消息越多、情報越準、判斷就越清晰，出擊的效果就越明顯。”

他嘆了口氣：“HK的這幾個人確實不是對手，第一局，我就從匪基就看到有一個警察衝往B區，如果小道摸不上去，我可以中門轉B，避開A區的強大火力；殊料他們第二局直接Rush，我手雷閃光配置齊全，可以邊打邊退去B區，危險係數降到了最低；而第三局B區一個人都沒有，我從中門一路下去沿途無人，自然可以判斷他們主力在A區；第四局其實有點運氣，那是運用了超級跳來探路，這個時候他們遭受痛擊，信心動搖；而到第五局，他們三個人之前購買了三把M4外加防彈衣一雷兩閃三夾鉗，共計花費1萬5的金錢，第五局他們人手應該不到1000元，這種情況只有拿光桿USP去賭，但三個人都同時去了B區，那麼很明顯我就該走小道衝A平臺，沿途無人……”

陸飛輕描淡寫的分析著，艾琳早就聽呆了：“你連他們的金錢都算過？”

陸飛道：“當然需要計算，如果沒有金錢在背後的支持，他們發動不了大規模攻勢，至少一個人沒有槍，底氣就不會那麼足，我們可以簡單的分析他們初期採取的陣型和戰術。”

艾琳吐了口氣，也不知道是該說陸飛太強了呢，還是該嘆息原野他們運氣太背了？

陸飛道：“只是他們水平差點而已，若是真正遇上五人默契組合，裡面需要的東西太多，不過總體來說，還是在於偵察上。”

艾琳靜靜的看著他，忽然道：“陸飛，你有沒有想過加入戰隊，或者是自己組一支隊伍？”

陸飛把臉轉了過去，望著外面波光粼粼的湖面出神。

他到現在還能想起當初劉成下場的情形，UP的Tiger摟著女朋友嘲笑他們的模樣，他想忘記，但卻偏偏能清晰的想起很多往事。

他的臉本來還有幾分憂傷，但一轉眼又不見了，換上了淡淡的笑容。

艾琳還是靜靜的看著他，她很想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她對偏執於CS的選手有一種天生的好感。

可是陸飛接下來的話就給她潑了一大盆冷水：“我不想組什麼隊伍，世界上根本就不可能找到另外四個長時間志同道合、心意相通、毫無外界障礙因素的人，CS，娛樂娛樂就行了，沒必要那麼認真，有時候你投入得越太多，也許傷害就越大，到了最後離開的時候，甚至還無法自拔。”

艾琳沉默。

她品味著他的話，她不懂。

陽光落在他們的臉上，他們兩人都有些黯然。

也許CS和愛情真的也有幾分相通之處，總會因爲那個夢的付出而產生傷感。

他要的是那天際的飛翔，她要的是那甜蜜的情感。

但不管怎麼說，真正爲夢想奮鬥過的人，都是可愛的，尤其像他們這樣的年輕男女。

一時間，兩人把視線落向湖面。

遠處，微風輕拂，雲彩飄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