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長河。

李牝的心神完全投入其中。

“無論什麼時間線，屬於誰的時間線，當(dāng)永恆者的目光集中在這條時間線上時，這條時間線就會被永恆這收束、歸納。”

他整個人和時間線融爲(wèi)一體，就像是成爲(wèi)時間本身，又像凌駕於時間之上。

“然而，永恆者目光所及，甚至間接的目光所及都能收束一切所能感知到的時間，卻並不意味著時間線只有永恆這一條。”

李牝擡頭仰望。

目光彷彿自自身代表的這條時間線穿梭而過，看到了自己這條時間線以外的東西。

儘管當(dāng)他的目光掃過這條時間線時，這條時間線自然而然的被他所收束，但……

他所“看”到的時間線，太多、太多了。

就像某個人，擁有“看到”目標(biāo)即降服目標(biāo)的能力，可仍然降服不了整個星球的生靈。

他的生活範(fàn)圍纔多大？

他一天能接觸到的生靈有多少？

而一顆星球上的生靈有多少？

宇宙星空又有多少顆星球？

無以數(shù)計，無可計算。

當(dāng)李牝真正將目光投向這個方向時，他能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渺小。

就像一個身懷神異的人類，擡頭仰望浩瀚無垠的宇宙，觀看著數(shù)量多到窮極一生，都無法計算完畢數(shù)字的星球，哪怕他最終已經(jīng)成爲(wèi)了這顆星球的霸主，主宰著這顆星球上所有的物資、資源，這一刻……

仍然會產(chǎn)生一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渺小。

而時間線的真實數(shù)量，比宇宙中繁星的數(shù)量多得多。

縱然他目光所及，就能收束億萬萬條時間線，可幾乎每時每刻，又有億億萬億的時間線衍生。

這億億萬億的時間線又會因爲(wèi)一些新的變量，幾何性的誕生更多的時間線。

一個生靈，永遠不知道自己一瞬間究竟能產(chǎn)生多少想法。

而時間線的數(shù)量，多到比擬人類思維碰撞產(chǎn)生出來的無數(shù)念頭。

這種念頭具體有多少？

連人本身的大腦思維也計算不清楚。

可能是1，也可能是無限。

當(dāng)他開始產(chǎn)生想象，涌現(xiàn)的念頭，就永遠不會停止。

“永恆。”

李牝道了一聲：“所以……一切的時間，終將會有一個源頭，一個核心……而那個源頭，那個核心……”

他猛然攜時光長河而起，直接循著所有時間線衍生的方向溯流而去。

“就是起源！亦是……主導(dǎo)一切的命運！”

超脫起源！

打破命運！

而隨著開始溯流向前，一些原本他未曾注意到的東西亦是呈現(xiàn)在他眼前。

首先看到的，也就是他最想知道的，就是他自己。

他爲(wèi)何而來。

他的洞悉天賦又源於何處。

帶著這個想法，他的目光落到了他凡人時期，也就是藏龍市，他剛剛來到蓋亞星的場景……

片刻，他的眼中露出一絲異樣。

“居然？”

不是“李求仙”！

他的洞悉天賦也好，穿越之舉也罷，居然……

都不是來自他預(yù)想中的那位觸及到命運的李求仙。

而是……

“虛無。”

李牝的目光循著一個方向望去。

一尊偉岸的存在靜靜漂浮在寒獄星淵的某一處，似乎是死了，但又彷彿還活著。

可細細一看……

他確確實實已然死去。

這個結(jié)果，真的很讓李牝意外。

“爲(wèi)什麼……”

他心中帶著一個謎團解開後卻產(chǎn)生了更多謎團。

洞悉天賦相較於天生真靈來……

似乎確實有點類似。

而他和虛無的出身……

李牝目光一轉(zhuǎn)，他能夠輕易窺得虛無大帝的時間。

可考慮到如果他看透虛無大帝的未來，他的時間線就會被自己收束、恆定。

於是，他將目光轉(zhuǎn)向了那座早已被自己破開的虛無神藏世界，抵達了虛無神藏世界尚在的時間點，通過虛無神藏世界直接找到了百里竹，再自百里竹的時間線中不斷向前追溯，經(jīng)歷億萬年歲月，來到了上古星界時代破滅之前。

一個……

永恆湛淵尚未斬斷他永恆路，而虛無大帝亦未曾變成虛無大帝的時代。

“百里青鋒、李勿之……”

李牝徐徐回望。

當(dāng)真相終於在面前揭曉，哪怕此刻他已經(jīng)修成了永恆者，仍然感到思緒一陣停滯。

好一會兒，他才嘆息了一聲：“所以，其實，我並不是‘李求仙’的第一選擇麼？”

他的第一選擇……

是虛無大帝。

“原來，我們真的來自同一個地方……”

李牝道了一聲。

他當(dāng)年通過虛無神藏世界回到過那位虛無大帝穿越過前的地球。

那個地方十分相似，但又略有不同。

可現(xiàn)在看來，兩個世界，兩個人，就像兩個不同的可能，走向兩種不同的結(jié)果。

李牝突然就想到了什麼，目光一轉(zhuǎn)，落到了當(dāng)年他第一次入虛無神藏世界時見到的真正的虛無大帝。

那個時候的虛無大帝，望向他的目光……

深邃而惆悵。

“假如……他能有你的堅韌不屈，假如……他能有你這樣對生命的熱愛……假如，他也能無畏無懼、躊躇前行，或許，他身上綻放出的‘生命’‘存在’的光輝，也能像你一樣璀璨……”這一刻，李牝徹底明白了。

他看著虛無大帝……

發(fā)出了那陣最終的嘆息。

“其實……我並不很伱……”

深邃、空洞、而虛無。

“可是……命運……”

這個“你”是誰？

李牝沿著一切的時間，向上回溯。

終於……

他看到了。

那個人。

“李求仙。”

李牝道。

他將這些時間線進行了一番整理，真相躍然於紙面。

“你選擇了他……但他並沒有接受你的選擇，又或者……命運的干涉，使得他並未按照你的要求執(zhí)行下去……於是，他失敗了，幾乎和你一樣，沉淪在永恆的空、永恆的無中。”

李牝說著，頓了頓：“於是，你才選擇了我。”

所以，他的洞悉天賦和天生真靈相似，卻又不如天生真靈。

而在他沒有接觸到虛無大帝前，他根本沒有觸及過“李求仙”的概念。

那是因爲(wèi)，他自己估計也沒有對他報以太大的希望。

畢竟，精心培養(yǎng)，賦予蘊含時空特性之軀、天生真靈的百里青鋒都失敗了，何況他一個僅僅攜帶了一項“洞悉”天賦的李牝？

可結(jié)果……

李牝的表現(xiàn)，出乎了所有人的預(yù)料。

“儘管過程有些曲折，但無論如何，說我是你的傳承者，倒也沒錯。”

李牝道了一聲。

他將目標(biāo)從這些真相收回，沿著這一切的根源，望向了李求仙。

緊接著他又想到了什麼，目光更是越過了他，望向了更遠處那位永恆者。

他看到了那位永恆者追溯時光長河。

他看到了那位永恆者在某個時刻想殺死李求仙，卻又在另一個時刻救下了李求仙。

他還看到了那位永恆者站在“起源”面前的絕望和無力，最終……

將希望留給了後來人。

也就是……

“我。”

李牝道。

“改變永恆者真正想法的，就是命運……但……卻又不是我所理解的命運。”

李牝望著那位竭盡全力，哪怕將自身的時間概念盡數(shù)消磨殆盡，仍然要奔赴向那個源頭的身影：“結(jié)果，都是永恆隕落，但性質(zhì)卻截然不同，一者，是命運干涉了永恆，從而讓永恆奔赴死亡，另一者，卻是永恆明悟了命運，以一種決然的意志點燃不屈的信念，朝著永恆的方向發(fā)動必然隕落的衝鋒……”

李牝的身形仍然不斷向前、向前。

明悟一切真相的同時，兩道身影亦是在和他漸漸重合。

李求仙……

他的道路被永恆湛淵斬斷，但這一過程……

不合邏輯。

他已經(jīng)完成了過去、現(xiàn)在、未來的融合，卻被橫空出世的湛淵先一步成就永恆，斬斷了永恆路。

於是，不甘放棄、不甘失敗的他竭力尋找、探索，最終……

他發(fā)現(xiàn)了命運的存在。

他試著向永恆湛淵證明，證明命運的存在。

結(jié)果湛淵根本未予理會。

某一刻……

也就是李牝?qū)w零送回未來成就一號的那一刻，湛淵察覺到了命運的力量。

於是，他走出了身爲(wèi)永恆代表的“終極”之境，朝著超越“終極”之上的“命運”發(fā)起了衝擊。

李牝繼續(xù)向前著。

循著某個人開闢出來、引領(lǐng)出來的道路向前。

最終……

他重新看到了理論上早已經(jīng)消失在時空線上的永恆湛淵。

他追上了他。

或者說……

他帶著他，來到這裡。

於是，在他看到永恆湛淵時，永恆湛淵的目光亦是轉(zhuǎn)了過來。

似乎是回望過往，又似乎是爲(wèi)他傳遞信息。

而那些信息是……

“我只能幫你……走到這裡了。”

他沒有說話，但李牝看著他時，自然而然，就理解了他的意思。

這尊永恆者在唏噓，在感慨，甚至……

在自我嘲笑。

嘲笑自己過往的鼠目寸光。

良久，他喃喃嘆息：“永恆……命運……”

下一刻，他身上的時間線頓時斷裂，屬於他永恆者的特性，漸漸被時光長河沖刷著、消亡著，由恆定，變成無數(shù)可能，順著時間長河，沿著屬於他的時間線流淌而去。

“未來……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