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俊生被那個瓶子砸得不輕，後腦勺腫了很大的一個包。陸尋用藥給他擦了下，他也沒再爲難皓皓一個小孩，就開車走了。

陸尋來到皓皓的房間裡，準備安撫他。看他正趴在桌子上不做聲，她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很沒底氣的叫到，“皓皓，你困了就去牀上睡覺吧。”

皓皓很快擡頭來，眼睛早就偷偷哭得紅腫，他瞪著陸尋吼道，“我恨你！我恨你！！你少來管我！”

她聽到這句話，心中猛地一陣絞痛。她摸著孩子的臉，“皓皓，你怎麼能這樣說？”

“走開！”皓皓打開她的手，再次狠狠地斜了她一眼，壞脾氣的道，“你沒資格當我的媽！我恨你，不想跟你住一起了，我已經長大了，我可以自己出去打工養活自己，不要你管！”

“皓皓，”她痛心的再次攬過他的肩膀，“你爲什麼要傷我的心，媽媽現在只有你了……”

“是你傷了我心！”皓皓又哭了，在哭聲中吼了出來，“我就是不喜歡你跟那個老壞蛋睡覺，你爲什麼不把他趕走，我不喜歡他！還有，你不是要跟陸湛結婚的嗎，陸湛到底去哪裡了，我已經一年多沒看到他了，你怎麼不給他打電話？我生病他都不來看我，他去哪裡了？？”

“他死了！”陸尋聽到這個名字就心如刀絞，爲了徹底斷了皓皓的念想，她乾脆對他說，“陸湛沒了，以後就我們兩個人了，你就別再提他了，不然媽媽會很傷心……”

皓皓立刻睜大眼睛，一時間難以接受這個事實。他哇一聲又痛哭起來，“你騙人，他沒死，他沒有死……我要陸湛，我不要他死……”他邊哭邊蹬腳，信以爲真了，越哭越傷心。畢竟這麼多年來，陸湛在他生命中，是除了陸尋以外最爲重要的一個人，既是舅舅，又像爸爸，對他那麼好，他怎麼可能接受這樣的噩耗？

陸尋抱著皓皓，也跟著落下淚來，“皓皓，你看我們沒有陸湛了，以後就咱倆相依爲命，你還捨得離開媽媽嗎？”

“不，”他轉身來撲在陸尋懷裡，“媽，我們回國吧，我不想待在這裡了，我要讀書……我還想爺爺奶奶了，他們也一定很想我，我要跟奶奶去監獄裡看爸爸。”

“……”

聽著孩子的這些心聲，她只能緊緊的抱著他，淚如泉涌。這樣的狀態繼續下去，是沒有辦法的，到底該如何抉擇？說到回國的話，她目前是真心沒有這樣的打算，至少也得三年以後，等那件事平息以後再說。雖然在語言上是零基礎的，但在這一年多的時間裡，她多多少少還是學了點，能用簡單的日語進行日常交流了，皓皓本來就小，學語言應該更容易……而且她在康俊生這裡瞭解到，可以把皓皓送進東京當地的公立初中，一年30萬日元左右，不算天價，孩子就算沒有日語的基礎，學校都會招收的。綜合看來，讓皓皓在日本上學並不是難題。

***

再說陸湛這邊。

經過幾個月的住院治療，他身上的傷基本痊癒。爲了避免留下後遺癥，戴碧霞還特意帶他飛到歐洲，找了世界頂級的醫生作了進一步檢查。

在醫院裡這些日子，陸湛除了醫治身上的傷，也在調理心上的傷……時間真是良藥，他對陸尋的愛和恨，淡了很多，不再動不動就被她影響情緒，不再夜夜枕著她的名字入眠，好像真的掙脫出來了。但是，他現在整個的神情卻是陰陰鬱鬱的，再也笑不出來了，變得沉默了許多，說話總是惜字如金。

他開始把心思放在工作上。

早就在陳家安定下來，他也不打算再去外面的投行和證券公司做金融，直接在戴碧霞的安排下，進入了天湛集團旗下的地產分公司。當然，以他的身份和資質，理所當然被戴碧霞任命爲天湛地產的ceo，相當於以後整個地產業務都歸他來管理。

進公司不久，陸湛就雷厲風行的執行原來分拆上市的計劃，並在幾月內讓天湛地產成功在海外上市。這個分拆上市的成功案例，一時間成爲財經界熱議的話題，頻頻佔據頭條，不但讓天湛地產在首輪融資中獲得很高的估值，也成爲了不少企業紛紛效仿的對象的。

完成分拆上市的項目後，陸湛的威望在公司裡得到了鞏固，也讓不少人感到了恐慌，比如陶憶蕙。她深知，以陸湛的實力，再加上他在陳家的地位，她目前是不敢在地產公司這邊造次了，只能暫時把心思都放回到天湛家居這塊主業上面……而紈絝的陳天澈，如今在陸湛面前的性子都收斂了不少，能不招惹他儘量不招惹，畢竟他自己無論哪一個方面都沒法跟陸湛相比，既不得志又不得寵，他要還想維持陳家二少爺的快活日子，只能夾著尾巴做人。

***

某天，天湛地產內部正在召開一場高層會議，會議內容是關於一個產業園大項目開發可行性研討。

經過開發中心總經理在ppt中的介紹，本項目是打算把t市（三線城市）拿的某塊地，開發成一個民間工藝產業園。他們經過調研，說是瞭解到當地的民間工藝產業比較發達，因此可以借鑑天湛地產曾經在s市的一個產業園成功模式，在t市也複製一個。

說完具體開發方案後，在坐的不少董事會高層都紛紛表示贊同，覺得此項目的調研結果比較有說服力，開發可行性比較強，未來錢景可觀。最主要是，天湛地產在產業園的開發上有幾個可供借鑑的成功案例，風險也小。

“天湛，關於這個項目的開發，你有沒有什麼意見？”戴碧霞問道，“如果你沒意見的話，那就讓他們按照這個方案去報建登記，申請招標了。”

陸湛背靠在皮椅上，隨便的翻了翻面前的開發規劃文件，始終繃著個臉，不言不語，讓與會的其他人員都捉摸不透。忽然，他把文件往桌上一摔，直接冷冰冰的說了句，“我不同意。”

“……”

一時間，大家紛紛交頭接耳。不高層人員覺得陸湛還是太過年輕，想在公司出風頭，想標新立異吧？不然，這看似沒有漏洞的規劃方案，爲什麼要駁回？

戴碧霞道，“那行，說說你的觀點吧。”

陸湛還是面無表情，他不屑的掃視了一圈後，低沉的說到，“判斷產業園的未來，有3個標準：產業有聚集效應；方圓100公里內該產業的規模達到產業園可容納規模的5倍以上；從事該產業的企業大多沒有自有物業……而你們所說的t市的民間工藝產業，總產值不過區區幾千萬，非常分散，大多又是手工製作，集中在一起並沒有太大優勢，大家也不喜歡聚集在一起……這些背景，註定了項目開發的失敗。”

這樣一解釋，會議桌上又是一陣議論紛紛。作爲項目負責人的開發中心經理，也有點面紅耳赤，自覺當時調研的時候確實沒有想過這些問題。看來，陸湛雖然年輕，雖然氣盛，卻精明又謹慎著呢。如果不是經驗豐富，不是有親自去考察，他不可能有這些遠見。果然做過風投出來的人，就是不一樣……桌上的高層在心裡暗暗讚歎。

“天湛說得有道理，”戴碧霞又站在他這邊，順便表達了自己的一些觀點，“產品定位的時候不要形式主義。不同的地域，不同的行業，在項目的定位上都有很大的差距，不能盲目照搬以前的經驗。我看現在好多同行，都喜歡打一些自己可能都不相信的噱頭名字，什麼“電商產業園”、“文化產業園”，說得冠冕堂皇，最終開發出來或，奇蹟沒有出現，招商失敗。大家也要吸取教訓。”

戴碧霞剛剛說完，陸湛起身來就又一聲不吭的離席了。他不想把時間浪費在這種無聊的會議上，該說的說完就撤了。雖然他這目中無人的行爲，很讓人不齒，不過早就瞭解他現在荒涼的心境，戴碧霞也就放任了。到底他已經振作起來，願意爲公司效力了，她不能奢求更多。

隨後，戴碧霞又來到陸湛辦公室。她關上門，見他埋首批閱下面部門交上來的文件，看得那麼投入，就連她進來了，他也懶得擡頭理會。

“天湛，你身子剛剛痊癒，別太勞累了，這些亂七八糟的文件，你不必事必躬親的審批，交給其他人就行了。你只需在那些比較重大的項目的做做決策就行。”

戴碧霞說話的同時，又再次觀察了專注工作的陸湛。想著他進公司短時間內做出的貢獻，以及他在商業運營及其他領域的聰慧才智，再對比家裡那個不學無術、放浪形骸的陳天澈……她頓時想著，要是陸湛也是由她親手撫養長大，還會是如今這個令她處處滿意的陸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