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我這樣說，有問題？”戴碧霞問。
陸湛悶了一下，沉聲的，“媽，請你不要騙我。”
“我騙你？”戴碧霞哭笑不得的說，“我爲(wèi)什麼要騙你？天湛，你是我失而復(fù)得的寶貝兒子，我愛你疼你，也會滿足你所有的要求，爲(wèi)了補(bǔ)償這麼多年對你的虧欠，你想要娶什麼樣的女人，我跟你爸都不會反對，只要你自己喜歡就好。”她的話，總是這麼美妙動聽，以至於聽得多了，就有些不真實了。
“那她爲(wèi)什麼……不告而別？”
“我也不知道啊，”戴碧霞繼續(xù)振振有詞的道，“昨天聽你說她搬家了，人聯(lián)繫不上了，我同樣非常驚訝。我還反反覆覆的回想是不是那天說了什麼不好聽的話，把她得罪了？但我的表達(dá)的確很正常啊，我看她也不像是個玻璃心的女子，怎麼突然就走了？對了，你沒問她那些朋友，她的同事，她失蹤之前有無異常反應(yīng)？是不是有什麼連你也不知道的苦衷？”
陸湛深深的注視了戴碧霞好幾秒，並沒有從她的這些表情變化裡看出什麼不對勁兒地方。然後他苦惱的閉了下眼睛，低聲說，“媽，你永遠(yuǎn)不知道陸尋對我的意義有多麼重大，如果真的是你把她逼走的，你最好現(xiàn)在就說出來……不然，你可能再次失去我！”
“你這話什麼意思！”戴碧霞忍不住怒了，“你是在威脅我嗎？難道在你心裡，媽媽還比不過你的女人？”
“沒人能跟她相比，”陸湛直言不諱的說，“我跟她那二十多年的感情，是沒有任何人能理解的，我們倆的命運(yùn)早就牢牢的纏在了一起，沒了她，我甚至不知道下一步怎麼走……”
“天湛——”戴碧霞聽了他這種瘋魔似的自言自語，氣得胸口劇烈的起伏著，她痛心的說，“你甚至不顧我身患重病，就是要說這些話來氣我？”
“對不起，”他糾結(jié)而爲(wèi)難的，“媽，我並不是故意要?dú)饽悖皇菍嵲拰嵳f而已。而且，你爲(wèi)什麼要生氣呢，你不是已經(jīng)大度的張開翅膀，要?dú)g迎她進(jìn)入我們家，要給我們辦婚禮的嗎？難道根本就口是心非？”
“……”戴碧霞被噎了一下，面對他的質(zhì)問，她趕緊別過臉去，“天湛，你要知道，任何一個做母親的，聽到兒子說出媳婦兒比老孃還重要的話，心裡都會不舒服……而且我不妨跟你說實話，我對你這個陸尋，並不是很滿意，她做過其他男人的情婦，還帶著一個私生子，年齡又比你大這麼多，怎麼都配不上你。要不是看在你實在太迷戀她的份上，我是不想答應(yīng)你們婚事的。”
“所以，”陸湛的俊臉上多了層怒意，“你真的對她說了不少難堪的話？根本就是你逼走了她？！”
“你又來了！要我怎麼說你才肯相信？你一回來就對拿我出氣，是想快點(diǎn)把我逼死嗎？是不是一定要我這個當(dāng)媽的給你跪下發(fā)誓，你才相信我沒騙你？你說啊！”
“你別老是用這些話來綁架我！”陸湛也激動的朝她吼道，“不要把我當(dāng)傻子……以我對陸尋的瞭解，如果不是你的逼迫，她不可能走得這麼悄無聲息，一定是你——”
“天啊！”戴碧霞突然就崩潰的哭了，哭倒在沙發(fā)裡，痛心的捶著沙發(fā)，“我戴碧霞上輩子到底是造了什麼孽啊，爲(wèi)個兒子煎熬了二十多年，好不容易找回來了，又爲(wèi)女人跟我大吵大鬧，我真是賤啊，掏心掏肺的爲(wèi)了他，到頭來換得什麼啊！”
“媽！”陳天藍(lán)飛快的下樓來，抱住戴碧霞安慰她，“媽，你別這樣，求你不要哭了，大哥也是心急而已啊！”
然後，陳天藍(lán)又對陸湛叫到，“哥，你明知道媽的身體狀況不好，還故意來氣她，也太不是人了！陸尋突然搬走，我們誰都不清楚，那天我跟媽一起去找的她，我們除了勸她來陳家外，任何過分的話都沒說，你怎麼就不相信呢？！”
面對這種局面，陸湛立馬又陷進(jìn)新一輪的絞痛裡，他在客廳裡轉(zhuǎn)了轉(zhuǎn)，控制不住的一拳錘在上樓的大理石柱子上！
“行，那你馬上動用陳家所有的關(guān)係，把她給我找回來！”陸湛幾乎是孩子氣的吼道，“我要陸尋！給我找回來！！”
“要怎麼找啊？”陳天藍(lán)爲(wèi)難的說，“她只是自己離開，並不是傳統(tǒng)意義上的‘失蹤’，倘若她躲到某個地方，比如去鄉(xiāng)下，去外省，甚至外國，找個小地方躲起來，執(zhí)意不跟我們見面，那無疑就是大海撈針啊！”
“我管不了這麼多！”他混亂的吼著，“動用全城的警力，動用所有的大型媒體，就是要找到她！我不信以陳家的實力，連個女人都找不到！”
“行，我給你找。”戴碧霞擦了擦淚水，負(fù)氣的說，“就按照你說得，我讓人去給你找，我看找不找的到……”
***
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一晃大半年都過去了，陸尋跟皓皓真的像石沉大海，絲毫沒有消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陸湛的心情，從失落到煎熬到絕望，到現(xiàn)在幾乎碎成了渣渣！沒了陸尋，那感覺於他而言，就像心臟被挖了個大窟窿，一直在流血，一直在流血，不知道哪一天就會死去！
他覺得自己已經(jīng)廢了，變成一個沒有靈魂的軀殼。以前沉迷於事業(yè)，在工作上意氣風(fēng)發(fā)的他，現(xiàn)在上班的心情跟上墳一樣，見到那些數(shù)據(jù)就煩躁，搞砸很多項目，動不動就衝下屬發(fā)脾氣，在會議上沉默寡言渾渾噩噩……最後他乾脆直接遞交了辭職書，要從他曾經(jīng)引以爲(wèi)傲的gm公司辭職！公司的高層幾次三番找他談話瞭解原因，還想挽留他，但他走得很決絕。
回到家裡，他也是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不想跟家裡的任何一個人說話，一說就是吵架。他還迷上了抽菸，一天起碼兩包，家裡的保姆打掃他扔得菸頭都來不及。他更迷上了泡酒吧，時不時的喝到三更半夜，醉的不省人事，直接在酒吧裡睡著，然後被陳家的人接回去……
面對如此消沉的陸湛，陳自如唉聲嘆氣，戴碧霞以淚洗面，陳天藍(lán)努力開導(dǎo)，陳天澈幸災(zāi)樂禍……而同樣偷偷樂著的當(dāng)然還有陶憶蕙跟陳鴻飛。原本，陶憶蕙還想了不少法子要扳倒陸湛，現(xiàn)在看來，他是自作孽不可活了。陳家的人，戴碧霞跟陳自如鬥來鬥去，鬥得兩敗俱傷，一個兒子消沉，一個兒子玩樂，女兒也不成氣候……這樣看來，不僅僅是陶憶蕙，就連其他別有企圖的董事會成員和某些大股東，都在等著陳家日落西山的那一天。
從來不曾經(jīng)歷過這樣的苦痛。她的出走，竟可以這麼悄無聲息的掏空他的靈魂，讓他陷進(jìn)這種暗無天日、生無可戀的日子裡，到底什麼時候，纔是盡頭？
最難熬的，還是夜深人靜的時候。一個人孤零零的躺在牀上，一閉上眼就是她的面龐，她給過的溫存，所有關(guān)於她的一切……然後他再也睡不著了，每天都這樣重複著，失眠，失眠，無盡的失眠……
某天，他在外面碰到以前的保姆樑嫂。樑嫂瞭解他的遭遇和心情，跟他閒聊了幾句，還順便邀請他去她簡陋的家裡吃了頓飯。無意間，他瞟到樑嫂家陽臺上放著一盆紫蘇，他不知不覺就走過去……這不是陸尋以前買的嗎？她很喜歡紫蘇，當(dāng)時買回來放在家裡悉心栽培，讓它一直都保持著旺盛的生命力，而現(xiàn)在卻有些萎靡了。
“那是我最後一次去陸尋那兒收拾自己衣服的時候，陸尋讓我搬走的。她說她帶不走，又捨不得扔，讓我搬回來幫忙養(yǎng)著。哎，我沒她那麼細(xì)緻，好幾周忘記澆水，就變成這樣了……”樑嫂唸叨著說。
陸湛最後抱走了這盆紫蘇。
正是寒冬時候，外面苦雨飄零。陸湛從樑嫂家裡出來，手裡緊抱著那盆紫蘇，迎著那撲面而來的寒風(fēng)，和那漠漠無邊的的細(xì)雨，心裡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那紫蘇雖然經(jīng)過他剛纔一再澆水灌溉，依舊是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回到家裡，戴碧霞都不知道這盆怪里怪氣的“盆景”是從什麼地方來的，更不知道陸湛何以把它視若珍寶？但是，她竟連問也不敢問他，因爲(wèi)，他那緊蹙的眉頭，消沉的面貌，和那陰鬱的眼神，使他整個人都像籠罩在一層嚴(yán)霜裡。曾幾何時，她與這個兒子之間，竟已隔了一片廣漠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