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渺說：“這些我都查到了，但是從你入伍之後的資料，我就查不到了。”

其實她很好奇他的過去，但她卻從來沒有主動問起。她也好奇他身上的傷痕來自何處，季城的後背和胸前以及腿上都佈滿了很多傷痕，有些淺的已經快要消失的，有的雖然早就已經癒合了，但還是無比猙獰。

最開始關著燈倒是沒注意，後來在一起的次數多了，就越是好奇。

但她知道一般揹負著這麼多傷疤的人，都一定揹負著更多的秘密，所以她沒問，怕問到他的傷心處。

倒是沒想到，是入伍後留下的。是怎樣的任務會讓他留下這麼多的傷？

雲渺的手不知不覺的撫上他的後背，隔著襯衣輕輕地摩挲著。

季城說：“入伍之後發生了很多事。路熙然最後入了陸軍，我入了空軍特種部隊。後來執行了幾項絕密任務……”

“什麼絕密任務？”雲渺眼底泛著亮光，好奇地問。

她抱著他的腰，擡頭看著他，似乎已經忘了自己今天的經歷，眼裡只剩他一人。

然而季城卻並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

愣了一會兒，她反應過來：“不能說？”

季城的表情有些爲難。

雲渺明白了，問：“那然後呢？”

“最後一項任務我忘了是什麼，發生了意外，選擇性失憶。”季城一句話輕描淡寫的帶過。

雲渺第一次覺得，原來在她眼裡強大得無堅不摧的男人，也有脆弱的時候，她安靜的抱著他說：“既然選擇性忘記了，那就證明那段記憶是不好的。”

“可能吧！”季城回摟著她，說，“但是我記得我嚐到了復仇的滋味，茹毛飲血後歸於平靜，興奮過後便是無盡的空虛。”

她終於明白了他爲什麼突然提起不想提起的往事，只是爲了告訴她這個道理。

“有時候人一旦陷進去，就很難走出來。”他目光看著窗外晃動的樹葉，漆黑的夜晚，黑黑的樹葉在玻璃窗上落下斑駁的黑影。

雲渺突然懂得了什麼，問他：“這就是你退伍的原因？”

季城搖頭：“我退伍是因爲我知道我不適合再留在部隊。”

他說完，掀開褲管，指著腳後跟那觸目驚心的疤痕說：“據說這是執行最後一項任務的時候發生的，被下了毒，肌腱斷裂。”

從季城走路的姿勢來看，雲渺不夠專業，確實看不出任何異常的地方，但他走路從來都是穩妥的，也沒見他跑步或者做其他腿部方面的運動，她目光閃了閃，剛剛都忍住了，這會兒眼眶卻憋得有點紅了。

“過去的事情記不得了也好。”她反覆的說著這話。

“如果可以選擇，你願意選擇忘記讓你最難過的那段過去嗎？”季城問。

這種假設是不現實的，但云渺卻根據他提出的問題，當做現實的問題一樣去思考，思考後，她得出了一個肯定的答案，她搖頭了。

就算可以忘記，她也不想忘記。

季城攬著她的肩，告訴她：“人都是這樣的，一邊長大，一邊遺忘。只要是你堅持想做的，我都想支持你。但是渺渺，不要陷得太深了。奚航他理所應當得到報應，但用你的時間去換他的下場，這是不值得的。”

“阿姨當年放棄和奚航鬥個你死我活，也是希望你能安穩幸福。”季城語重心長的說完，又告訴她，“渺渺，復仇可以，但不可以迷失。但不管你做怎樣的決定，我都是你可以依靠的人。”

“嗯……”

這一晚，雲渺記住了兩句最深刻的話。

人之所以要有無窮無盡的慾望，就是因爲一旦失去目標就會變得空虛。

復仇可以，但不可以迷失。

第二天，雲渺給簡澤堯打了一通電話，告訴簡澤堯關於日記本的問題。

簡澤堯問：“那你現在有什麼想法？”

以爲雲渺有新的計策或者會迷茫的詢問他的意見，誰知她卻說了一句讓他摸不著頭腦的話，她說：“我想搬家，就明天，你和子規一起過來幫忙吧？”

“搬家？搬去哪兒？”簡澤堯還以爲雲渺受到了大打擊。

誰知道她卻笑著說：“我和季城新買了一棟小別墅，寫的我倆的名字，用來做我們的新房。我想搬家，想結婚……”

這話要是放到一年前，簡澤堯是打死也不會相信會從雲渺的嘴巴里說出來，而且這語氣裡充滿了嚮往和期待，彷彿對她即將到來的新家和新婚生活有種說不出來的美好憧憬。

簡澤堯雖然被她震驚了，但還是點頭應下了。

季城尊重雲渺的意見，特地抽了一天時間準備幫雲渺整理行李。雖然新家一應俱全，不管是傢俱還是其他，但云渺覺得還是要從老家裡搬點東西過去纔有搬家的意義。

她拒絕了季城，而是約了杜箬瀟來幫她收拾。

杜箬瀟一邊幫她整理衣服，一邊聽她說了關於米蘭達的事。

杜箬瀟心疼雲渺，站在雲渺的角度自然是恨米蘭達的，但站在米蘭達的角度，用雲渺的話來說，就是：“她有她顧慮，她只是做了她的選擇，如果我是她……”

“如果你是她，你一定不會這麼做！”杜箬瀟無比篤定的開口，瞪圓了眼睛，一臉義憤填膺的模樣。

雲渺反而笑了：“你怎麼知道我不會這麼做，人不爲己天誅地滅！”

“不管，就是知道！”杜箬瀟一臉‘我是大爺我說了算’的氣勢，說完又問她，“那你今天還去醫院嗎？”

“我讓阿城去醫院和醫生溝通了。”雲渺說。

她不是不想去，而是還沒想好要怎樣面對米蘭達。

沒一會兒季城就打來電話，告訴她，醫生說米蘭達的情況不算樂觀，就算是化療放療也只是勉強延長生命的辦法而已，其實米蘭達自己的身體也遭罪。

掛斷電話後，雲渺心裡堵著有些難受。

“瀟瀟，我一直希望米蘭達能夠積極的接受治療，所以她剛回國就安排了專家會診，但其實，我從來沒問過她的意見。我只是自私的不想讓她離開我……”

“活著多好啊！米蘭達她也沒拒絕治療，證明她也是想好好活著的。常言道好死不如賴活著，別胡思亂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