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張小七生擒了頡利,又將象徵著草原霸權的令牌獻與李靖。
哪知李靖根本不屑一顧,“這令牌沾染了太多的殘暴血腥,我大唐要它何用,以後這裡將是大唐的領土,你們也將是大唐的臣民,我等漢人與你們各部族都是兄弟,休慼與共,共享繁榮,再不會有欺凌弱小,濫殺無辜的事情了!”
一個突厥兵大著膽子問道:“元帥當真不會殺我們?”
“當然,我大唐皇帝海納百川,不僅不會殺你們,還會替你們掃平戰亂,給你們一個安定的生活。”
那士兵感動得聲淚俱下,“我等各部在草原相互殘殺了上百年,失敗者歷來都是被當成牲畜,任人宰割,沒想到天下竟然還有這樣軍隊,這樣的君主!我願傾心歸附,從此大唐的皇帝便是我的可汗,天可汗!”
突厥兵們都感激涕零,上千人齊呼著天可汗,淚如雨下。
張小七在歡呼聲中高高興興從李靖手裡拿過令牌,揣在了懷裡。
夷男看在眼裡,一個勁地咋舌,試探著問道:“元帥,那令牌釘馬掌怪可惜的,您看可否把它賞給我呢?”
李靖看了看他,“小小的令牌算的了什麼,可汗放心,回京之後,本帥自會替你請賞!”
“呃,這個。”夷男欲言又止。
大軍回師,戰鬥早已結束,李勣和蘇定方正在領兵打掃戰場,初步清點,俘虜五萬餘衆,繳獲的軍資軍械不計其數。
李靖四下看了看,向衆將問道:“可曾見到雲中子前輩和偃雲道人?”
李恪回道:“戰鬥一開始,他們就離開了,我想應該是回山去了吧!”
李靖不覺感嘆,“功成身退,神龍見首不見尾,真高士也!”
張小七心中懊惱,“唉,都怪自己一打起仗就不管不顧,也未曾向師父和二師兄拜別,真是慚愧呀!”
次日,大軍原地休整,草原各部首領爭相前來歸附,遞上降書降表,各種珍玩貢物,李靖一一接納。
至此,大唐開疆擴土,統一漠南,漠北的薛延陀也成爲大唐的屬國。
一切事畢,李靖派遣部分降卒駐守磧口,自己率領大軍班師凱旋。
捷報傳來,李世民親率文武百官出城五十里相迎。
軍姿雄壯,鼓樂喧天,軍民人等山呼萬歲,黃羅傘蓋下,李世民激動不已,挽著李靖的手同乘鑾駕,返回京師。
當晚,李世民令頡利青衣小帽於朝堂行酒,之後,大赦天下,舉國歡慶。大街小巷,官民額手相慶,歡呼聲,爆竹聲不絕於耳,待到華燈初上,京城中處處流光溢彩,煙花錦簇,比過年還要熱鬧。
可正所謂幾家歡喜幾家愁,此時的東宮之中,氣氛卻異常凝重。
李承乾一臉怒氣,點著馬從善的鼻子,責罵道:“你是怎麼辦事的?怎麼老三安然無恙地回來了!”
“殿下!這這,唉,此事微臣本來做的是天衣無縫,軍中的眼線回來稟報說,頡利已然得到了情報,做了埋伏,可李恪那小子實在太過命大,機緣巧合,愣是讓他逃過一劫,這也實屬天意,非人力可爲啊!”
“呵!我纔不管!之前你怎麼向我保證的?若是事敗,牽連到本王,你知道該怎麼做!”
“殿下儘管放心,現在朝野上下都在慶祝勝利,誰還會查這種事?退一萬步說,就算皇上下旨徹查,倒黴的也只是蜀王和岑文本,決不會牽連到微臣。”
“哼,別說大話,你最好把屁股擦乾淨,本王可沒那麼多耐性替你平事,再有差池,本王只會砍你的腦袋!”
“是是!”馬從善連忙應諾,說話間,他暗暗地察言觀色,發現太子的氣消了一些,戲謔地笑了一聲,小聲道:“殿下,近日,微臣在京城的戲班之中,幫殿下物色到了一名樣貌清俊的小童,年方十歲,名喚稱心,最擅男扮女裝,小曲兒唱的那叫一個絕,現在已經名動京城了!殿下要不要見見?”
“哦?”李承乾登時來了精神,“算你會辦事!”
馬從善笑著拍了兩下手,一名長相俊美,細皮嫩肉的小男孩跑上殿來,雙膝跪倒,一字一頓道:“小子稱心見過太子殿下!”
“好,好!絕了,絕了!”李承乾一見面,直接就從位子上站了起來,雙眼發直,魂不守舍,喃喃道,“稱心,稱心,果然正和我心!”轉過來大聲吩咐侍從,“快給本王和稱心換上戲服,本王要與他共舞一曲!”
馬從善竊喜,連忙欠身告辭:“微臣是個俗人,便不打擾殿下的雅興了!”
“快滾快滾!”李承乾已經無暇他顧了。
事實證明,只要摸準了上官的脈,投其所好,無往不利,馬從善搖頭晃腦,踩著樂曲的步點,退出大殿。
此外,還有一處傷心地,那便是囚禁頡利的別苑。
頡利自打被擒,李靖算是給足了面子,一路上處處優待,可是亡國之君,身陷囹圄,難免受些屈辱,往日的淫威早已蕩然無存,尤其是當著大唐官民和各國使節的面,給李世民青衣行酒,顏面掃地。
回到住所,他就想一死了之,可毒酒都擺在面前,鼓了幾次勇氣,就是下不了決心。
糾結半晌,他搖了搖頭,“算了,好死不如賴活著,這花花世界,本汗還沒有享受夠,怎麼能這麼輕易死去?”
正想著,忽聽身後傳來一個細小而熟悉的聲音,“大汗,切莫尋短見,留下有用之軀,才能一雪前恥啊!”
“誰?”頡利回頭看去,兩個身著夜行衣,外罩黑色斗篷的人出現在眼前。
“你們是何人?”
兩人將面罩摘下,正是張道玄和他的隨從呼勒!
頡利大吃一驚,“你怎麼來了?”
張道玄老淚縱橫,“大汗,老臣無能,讓大汗受委屈了!聽聞大汗被捉,老臣肝腸寸斷,一路尾隨前來,就是想尋找機會解救大汗!”
頡利嘆了口氣,“唉!我已萬念俱灰,以前那些部族首領整日向我表忠心,恨不得爲我去死,誰承想一夜之間,全都揹我而去,投靠了大唐,如今我已是牆倒衆人推,你還來作甚?”
“大汗!大汗的知遇之恩,張道玄萬死難報,此生只想一心追隨大汗,雖死無悔。
大汗切不可喪魂失志,就此沉淪下去,那李世民並沒有殺您的意思,大汗可以安居在此,學那越王勾踐,臥薪藏膽,忍辱負重,慢慢地重新培植勢力,待到時機成熟,必會有撥雲見日的一天!”
頡利不覺潸然淚下,“我是突厥的大汗,可沒想到最忠心於我的,竟會是個漢人!”
“大汗不要再說了,我們現在雖孤掌難鳴,但我初步已有了一個計劃,現在時間緊迫,無法跟大汗細說。
這次我冒險前來,就是想向大汗借一件東西,上次那兩個細作送給大汗的書信是否還在?請大汗交付於我,老臣自有妙用!”
“好吧!”頡利將黃皮書信拿出來,遞給他。
張道玄看了看,滿意地點點頭,“大汗,現在外面守備森嚴,崗哨衆多,我等不宜久留,這便離開了,大汗就安心等待好消息吧,珍重!”言罷,叩首拜別,匆匆離去。
頡利心中多少有了一絲安慰。
再說張道玄,他和隨從呼勒避開守衛,偷偷潛出別苑,回到藏身之所。
呼勒問道:“軍師,您又有何妙策?要這書信有何用?”
“呵呵,以前確實無甚大用,可眼下,恩,我敢斷言,這絕對是個寶貝!”張道玄瞇縫著眼睛,若有所思道,“自古有人的地方,就有幫派,這大唐看似一派昇平,君臣和諧,上下一心,可這私下裡恐怕早已開始了黨同伐異,勾心鬥角。就好比一汪大湖,表面上波瀾不驚,可下面有多少暗流洶涌,常人又怎會知曉?”
呼勒聽得雲裡霧裡,“屬下愚鈍,還是不明白軍師的用意。”
“好吧,現在也沒有外人,我便跟你好好講講,你當真以爲這封信是那倆小子送給我們的?”
“難道不是嗎?”
“哼,看那倆小子的談吐,分明就是兩個市井潑皮,又怎會探得如此緊要的情報?”
呼勒猜測道:“這信是岑文本寫給蜀王的,那他倆或許就是送信的,半路上財迷心竅,跑來換點錢花也有可能啊!”
“絕非如此!”張道玄擺了擺手,“這封信從語氣上看,明顯是一封私信,可這落款卻刻意寫上了官職,還蓋上了批閱公文才用的印章,這正常嗎?”
“誒?對呀!這是怎麼回事?”
“當初我也覺得蹊蹺,可又不想錯過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只好冒險前去。現在看來,定是他們大唐內部官場傾軋,有人想借我們的手除掉李靖和那個小皇子,故而才僞造了這封信傳遞情報,又唆使倆傻帽當替死鬼。”
“那軍師認爲是何人所爲?”
張道玄捻著山羊鬍,“具體是誰還無法斷定,不過我料這事恐怕與太子脫不了干係。那三皇子李恪這一仗出盡了風頭,李世民勢必要大加封賞,受波及最大的就太子。”
“軍師言之有理呀。”
“哼,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李恪的本事太大,將太子比得一無是處。那個太子怎麼可能不嫉恨,有所動作也實屬正常。
眼下的大唐有兩股勢力,太子樹大根深,大唐的開國功臣多半都是他的死黨。而李恪經此一役,收買了很多軍心民心,其勢也大大增強。
這兩股勢力相爭已是箭在弦上,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激起他們的爭鬥,而後亂中取利。”
說到這,張道玄打開窗戶,仰頭看著漫天的煙花,臉上露出一絲怨憤,“你明日就把這封信送到京兆尹府上,切記不要暴露身份,如果老夫算得不錯,它便是打響這場戰鬥的號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