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
“咣噹咣噹~”
“嗡嗡嗡~”
“咣噹~”
“啪嘰！”
疾馳的火車上，被壓迫在緊緻無比衛生間裡蹲著的徐束懊惱地抖了抖腰身，腳下通過便坑的管道，甚至能看見一節節飛速後退的枕木上清晰油光的紋理，可見這列車實在是復古至極。
有時候復古帶來的是情懷，但有時候只有巨大的噪音。
再加上升格驅動連續不斷的震動，讓徐束無比懊惱。
什麼玩意兒今天？
屙個粑粑都這麼煩人？
他罵歸罵，但是爲了避免錯過重要消息，還是忍著懊惱，打開了升格驅動，查看是否有來自熟人的消息。
相當可惜的是，並沒有。
白三響、唐瑩等從D8B3區一起撤退的人，都還沒回信，也不知道是至今依舊在忙沒空回覆，還是真的就沒能……徐束不願意往深處想。
其他人，像是謝小嬋，也一直沒消息，顯然是女虛宮的封山還沒結束。
而小姨那邊也沒動靜，徐束卻也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洪顏的態度讓他明白，並非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所在的安全區出了問題、
這世道太危險了，哪有空時刻盯著上網衝浪？對方沒空看，這很正常。
不過哪兒來的這麼多好友信息，難不成是我的戰績又上全服公告了？
徐束看了眼，莫名其妙的好友添加驗證消息，居然多了有一萬多條。
添加備註大同小異，不是“顧盼哥哥威武，加妹妹，妹妹紫色的心情上佈滿雲紋”之類直白到露骨的‘母神途徑’奶媽，就是“愛哥哥想要哥哥抱抱”之類的“修女”途徑奶媽。
若是放在以往，徐束還是蠻有意向挑一兩個試一試的，但是現在隨身一隻三階“魅魔”和備用的蛇母，確實不太需要這些“修女”或者是“墮落修女”之類的新人菜鳥。
偶爾也有一兩條消息是稍微正經的，比如覺得徐束實力很強，想要結爲好友，日後一起闖蕩荒原、橫掃遺蹟。
正常倒是正常，可是他們的等級，是否低了一些？
徐束看了幾條，大部分都是一階的，連二階都很少，不由心想這些人是哪來的膽子想和我一起進荒原、入遺蹟，難道他們不知道自己平日裡都在和什麼樣的敵人戰鬥嗎？
爲了保護這些胸有大志的陌生人，徐束當然也不可能去添加。
這密密麻麻的紅點看的人頭大如鬥，連氣味極很淡的史都拉得不是那麼暢快了，好在升格網絡相當體貼，有個‘批量通過/拒絕’的功能。
徐束索性一股腦兒點了全選、拒絕，總算清除了所有紅點，世界安靜了。
他又蹲了一會兒，解決了人生三大急之一，這纔好整以暇地提上褲子，洗了手，艱難打開衛生間門，後面排隊的人已經火急火燎地要擠進來了。
他淡定回到位置上，抓起放在妹妹大腿上的貓包，坐下後看著窗外，順便將升格驅動縮小至硬幣大小，開始隱蔽且仔細地翻了翻。
這一檢查，倒確實證實了他的猜測。
之前興隆莊一戰後，他上傳了大量的“金光”戰績，列陣子處理很及時，也就幾個小時的時間就出了結果。
所以，他的青雲榜排名，一下子從原本的99名，飛躍提升，來到了第8位，綽號：草蟒英雄。
“呵，我這戰績居然才第八，在我前面居然還有七個人，天下英雄果真多如過江之鯽，能人輩出，我得千萬切記，不能自以爲是，覺得自己現在就真的天下無敵了。”
“前十的排名倒不錯，如此一來，我每週的排名獎勵，應該是第一檔的了吧？算算時間，應該過幾天就該發放了，不過這次好像發的是99名的，可惜。”
徐束搖了搖頭，旋即表情略有僵硬。
等等……
這個莽字是不是寫錯了？
神tm草蟒英雄啊！
不過列陣子雖然並不干涉人類的好壞，但祂似乎能分辨是非，知道興隆莊的蛇修不是好人，稱他們爲頑劣歹徒，呵呵……
徐束心中吐槽的同時，略有欣慰地嘆了口氣。
就在這時，一陣陣喧鬧的廣播聲響起，吵醒了長途坐車有了睏意的養父母和周詩雨。
“各位乘客請注意，前方到站：井王府！”
“列車停靠時間五分鐘，請所有未下車的乘客嚴格遵守規則，在停靠期間持續閱讀《乘車手冊》第十二頁，最好能夠大聲朗讀，非必要不胡亂走動，如有需求請在乘務員幫助下行動；”
“請各位乘客遵守規則，如有違反，後果自負！”
廣播聲連續響起，反覆播報，列車的速度也漸漸慢了下來。
這裡應該已經接近安全區了，徐束望向兩側，發現前方駛入一座古鎮，亭臺樓閣鱗次櫛比，許多建築物的門口、窗臺上，都掛滿了書籍和古卷，書香氣很濃郁，像是在晾曬書籍。
只不過這播報的內容怎麼有些古怪，什麼叫做大聲朗讀乘車手冊十二頁？
什麼違反規則後果自負？
徐束略感疑惑的同時，旁邊的周詩雨卻忙道：“哎呀，又回到這裡了！哥你快把手冊翻開到十二頁，不然會很麻煩的。”
“很麻煩，是指什麼？”徐束問。
“不知道，但是乘務員說了，不按照規矩做，可能會遭遇可怕的事故。我們之前去的時候那邊，你看那個位置，坐著一個刀疤臉的男人，態度很囂張。”
周詩雨指著一處空蕩蕩的座椅，上面空無一人，只有一個小小的沾著黃泥土的揹包。
她接著說，“之前路過這一站時，那個男人和乘務員吵起來了，說他就是不聽什麼的，結果過了站之後，他就不見了，直接消失了，就好像有什麼看不見的東西把他抓走了，哥哥你可不能像他那麼倔啊！”
“額，妹啊，你確定不是在故意嚇我？”
“哥你可千萬別這麼說，妹妹我豈能欺騙你？快照做吧。”周詩雨十分認真，翻開她自己座椅側邊的書冊，認認真真看了起來。
徐束聽她像講鬼故事似的說得怪瘮人的，心中略感好笑。
但是老話說的好，入鄉隨俗，他也並沒有必要非和這車上規矩對對著幹。
再說了，車上那個實力強大的三階巔峰列車員“火車俠”，也足夠讓人引起重視。
所以，徐束相當誠懇地應了下來，然後也學著妹妹的模樣，從座椅右手側一翻，打開暗格，取出裡面的一本宛如雜誌的書刊。
這書刊是相當奢侈的油墨印刷，《乘車手冊》四個大字放在底部，封面圖畫上雲霧繚繞宛如古代仙宮似的建築，乍一看還以爲是本仙俠小說。
徐束翻開看了看，發現前面幾頁並沒有什麼特殊，寫著在列車上不要高聲喧譁、有序上下車、如坐過站該如何找乘務員補票等等常規事項。
事無鉅細，貼心列出，甚至還看到一句“上廁所時請便溺入池”等十分接地氣的選項。
然而，翻到後面後，似乎變得奇怪了起來，是一篇篇整齊的古文。
第十二頁，上面寫著：學而不思則亡，思而不學則殆！
一排一排，佔滿了整頁，全是這句話，看起來讓人明顯感覺到不適。
“奇怪，論語麼？這好像也有錯字啊……”徐束嘀咕了一句，但還是照規矩，目光盯著紙面，做出一副認真閱讀、和其他乘客一般無二的模樣。
列車滋啦一聲，停了下來，開始頗爲有序地上下乘客。
時不時有一個影子從窗外閃過，那是行色匆匆的旅人，拖著行李箱，奔向不遠處。
就在這時，徐束聽到窗戶玻璃上，傳來啪嗒啪嗒，宛如雨滴砸落的聲音，但聲音又頗爲沉悶，明顯不是雨水。
外面卻傳來一聲聲懇求：
“先生，行行好，給口飯吃吧，先生。”
“先生，你爲什麼不敢睜開眼看我……”
“先生，可憐可憐我吧，我好慘啊……”
聲音很可憐，就好像窗外現在有一個個難民在要飯。
“怎麼回事？這地方看著不窮啊……”
徐束謹記規則，目光不離開書面，用眼角餘光瞥了一眼窗外。。
這一看不要緊，看的他是目光一縮，差點倒吸一口涼氣。
只見一隻又一隻碩大的眼睛，凸顯在一張張趴在窗戶上的人臉上，就好像發育不良的調皮小孩在做鬼臉的同時，又不斷對徐束髮出哀求。
似乎是察覺到了徐束的審視，他們一下子把視線全部聚焦在徐束的臉上。
“先生，你看到我了麼？看到我了對麼？”
“先生，你聽到我了麼，聽到我了對嗎？”
“先生！先生！先生！！！”
一聲聲宛如哀嚎般的哀求陡然加大，縈繞在了耳邊，宛如來自地獄的靡靡之音。
“？”
靠，這什麼鬼玩意兒？
徐束吞了吞口水，並沒有回話。
他到底是見多識廣，神經足夠大條，如此詭異恐怖的畫面懟在臉上，他居然硬生生連大氣都沒有喘一下，只是緊了緊拳頭，忍住了一拳把這些東西全部砸碎的衝動。
畢竟，列車上有規矩，不允許“在車裡動手”，徐束可不敢冒這個險，到時候打碎玻璃賠條命，那樂子可就大了。
但是這麼一直被盯著也不是辦法……
徐束假裝無事地用食指撓了撓右邊太陽穴，好像看書累了似的，歪了歪頭，像在假寐，實則壓住了耳朵，懶得去聽，順帶著掃視了一圈周圍。
他發現整個車廂的乘客，都看書很投入，目不斜視，面色如常，甚至有一對小情侶在偷偷耳語，好像在說什麼笑話，臉上喜意洋洋的。
包括就坐在旁邊的周詩雨也是這樣，她既沒有看到窗外的詭異情況，也沒有注意到徐束的異常狀態。
徐束甚至還見她看到一半，擡頭偷偷看了自己一眼，然後抿了抿嘴脣繼續看書，似乎沒有注意到明明離她更近的窗戶上的異常。
這過於正常的一幕就顯得不正常了，徐束可不信這幫傢伙每個人都比自己還神經大條。
不消說，他們絕對誰都沒有發現到窗外的詭異人影。
“媽的，不會吧，難道只有我能看得到？”
“我也沒犯規啊，我也在按規則看書啊，而且我也沒開靈性感知啊……”
徐束心中閃過了數個念頭，選擇了不敢聲張，假裝沒有這回事。
不知爲何，這些突出的眼睛明明就只是長在一些普通人類的臉上，卻好似卻給他一種相當詭異可怕的感覺。
這時，他的“靈性感知”略有觸動，一個五官宛如雜亂拼湊在一起的女孩，貼著窗戶哈氣，好像在舔他的耳垂，溫溫柔柔說：“先生，你睜開眼看看我，你看我像什麼？”
徐束：……
我看你像是年芳十八膚白貌美波大腿長還不騙“門錢”的賽博福利姬！
徐束心中暗罵一聲，這個東西幾乎毫無疑問的發現自己來，但他選擇了不鳥對方。
即便自身實力在同階段裡已經很強了，甚至可以硬剛三階中期的敵人，但徐束依舊非常謹慎。
尤其是在目前太初卷沒有次數的情況下。
是以，他相當老實地低下頭，認真閱讀。
可煩人的是，窗戶上聚集的人臉越來越多了，他們好像聞著味兒趕來，面積不大的窗戶玻璃上，被擠得密密麻麻。
列車明明只停靠五分鐘，但徐束感覺這五分鐘比踏馬一個世紀還要長，無奈之下，他不得不大聲朗誦起來：“學而不思則亡，思而不學則殆！”
車廂裡許多人驚訝地看著他，不一會兒，似乎是起了好勝之心，也跟著他一樣在朗讀。
“學而不思則亡，思而不學則殆！”
朗朗的讀書聲不斷響起，你追我趕，越念越大聲，這一刻，這一節車廂不僅僅是車廂了，而是已經變成了清晨上早自習的課堂。
然而，徐束很疑惑。
明明自己已經跟著廣播的建議，大聲朗讀了，爲什麼還能看到？
不僅能看到，還越來越多了，一個窗戶已經完全塞不下了。
這廣播到底靠不靠譜？
徐束咬了咬牙，實在不行的話，自己就下車和他們會一會，但至少不能在列車上動手。
隨著人臉已經彷彿要穿透窗戶玻璃，徐束的拳頭也越來越緊，大戰一觸即發。
就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刻，一個乘務員火急火燎的趕過來，左右張望，她似乎看不見外面貼在窗戶上的人影，但應該是得到了某種命令，手裡拿個一個奇怪的小圓銅鏡，不斷照來照去。
最終，她的目光落在了徐束身上，氣呼呼的跑過來說：“先生，你沒有遵守規則！”
看到有人來處理了，徐束終於微鬆了口氣，攤了攤手，無視身後已經開始對他張牙舞爪的人臉，老實巴交地說：“小姐，不要亂說，你看我有很認真在看書。”
“不！你沒有遵守規則！而且你這裡有人逃票了！！”乘務員突然近乎尖叫起來。
“我沒有，你別冤枉人，我有票的……”
徐束剛要反駁，突然一愣，心中猛地反應過來。
不對，有人沒買票。
艾莉絲！
“橘貓”艾莉絲！
她因爲是在貓咪的體內，大家都認可貓咪坐車是不需要票的，所以並沒有買票，也沒有被檢查出來；
同時她也沒有跟著自己看書，而是在那裡捂著眼睛呼呼大睡。
但毫無疑問的是，她並不是真正的貓，而是一個活人！
所以這些東西不是衝著我來的，是衝著艾莉絲來的，只不過估計他們也懵了，一下子沒能找到這個不守規則的人在哪，只能把矛頭指向了我？
肯定是這樣！
徐束心思電轉，連忙把橘貓放在眼前，和自己閱讀一起乘車守則，同時遞給了乘務員六百塊錢：“這是補票的費用！”
乘務員瞪大了眼睛，死死盯著徐束，咬牙切齒道：“下次記住，千萬不能……不，沒有下次！”
她收了錢，又檢查了一下銅鏡，這才氣呼呼走了。
幾乎是同一時間，那些不斷念叨的哀嚎聲像是變了回去，重新變成了雨點聲，依舊徘徊不去。
終於，列車起步，身後的雨點聲這才慢慢消失。
車廂裡漸漸響起一些說話聲，整個列車裡的人，彷彿活了過來。
其中不少人，剛纔一同和徐束比誰嗓門大的，此刻順勢看過來，臉上露出驕傲的表情。
因爲剛剛徐束被乘務員打斷了，沒能和他們競爭到最後，所以他們“勝出”，一個個趾高氣昂，彷彿打了勝仗的將軍。
徐束倍感無語，沒功夫理他們，回頭打開貓包，發現艾莉絲挪開了捂住雙眼的爪子，發出一聲愜意的哈欠：
“喵嗚~”意思是，發生了什麼了？突然叫我出來？
好傢伙，她居然啥也不知道，還敢問！
雖然吧這件事其實有一半責任可能是在自己，因爲自己也沒有反應過來艾莉絲也算是人，也要遵守規則……
徐束無語翻了個白眼，惱羞成怒地掐了一把貓貓的八個扔頭，惡狠狠道：“給我打起精神來，不許睡覺！”
艾莉絲瞪大了眼睛，震驚看著徐束，彷彿遭遇了奇恥大辱。
這時，一個耄耋老者剛進車廂內，正好坐在徐束旁邊的位置。
他行動矯健，身材壯碩孔武有力，坐下來左顧右盼看了一會兒，目光突然落在了徐束腰上。
因爲有外人在場，艾莉絲不好發作，只得恨恨對徐束呲了呲牙，表示此仇回頭再報，一縮腦袋鑽回了貓包之中。
而老者似乎被徐束的腰部吸引，看了半晌，他主動打招呼道：“年輕人，我看你腰間這蛇可不一般啊，你莫非是個蛇修？呵呵，這年頭蛇修可不常見了啊。”
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