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yún)昭眼裡逃過慌張,支支吾吾了半天卻說不出一句利索話。
她來禾陰郡碰上俞翀時還緊張他會問起這事兒,可忐忑了幾天都沒聽他問起過,提著的心也就放下了。
雲(yún)芳對她而言是妹妹,對俞翀,對慶安,對其他人而言就只是一個爲(wèi)別人辦底層事的人,又是從京城裡來的,所以根本就不會有人記得有這麼一個人。所以,雲(yún)昭就更是大膽了。
可沒想到,俞翀竟然提起了這件事情,叫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怎麼,自己的妹妹去哪了都不知道麼?”
雲(yún)昭眸光一閃,“從石元州逃出來的時候不小心跟雲(yún)芳失散了。”
俞翀皺起眉,幽深眼眸裡甚至連失望都沒有了。他徑直往前走,越過雲(yún)昭時冷冷拋下一句話。
“既是失散了,那等你找到她的時候再來見我吧?!?
雲(yún)昭從頭冷到了腳,俞翀根本就是知道的!
他知道自己爲(wèi)了保命竟然狠到親手謀殺了妹妹?
雲(yún)芳已經(jīng)死了,所以他故意這麼說,就是一輩子都不想見自己了?
雲(yún)昭心裡恨極了,這要是放在童玉青身上,怕根本就不用童玉青動手他都會親自了結(jié)了雲(yún)芳。
恨意早在心裡紮了根,現(xiàn)在輕鬆的就被重新勾了出來。雲(yún)昭想起一路上雲(yún)芳雖然沒有說太多的話,可她知道,雲(yún)芳恨自己,以至於很多時候雲(yún)芳那雙眼睛裡都透著想要殺了自己的訊息。雲(yún)芳終有一日會殺了她,她只是反擊回去了而已!
心裡越這麼想,她就越相信是這麼個理。再想剛纔俞翀那番話,又對童玉青更加痛恨了些。
……
京城。
宮中圍困時不少朝臣都在宮中,宮外是個什麼情形他們根本不得而知。直到三日後皇后一黨潰敗,俞文意才知曉俞府發(fā)生了這樣的大事。
俞府一場大火雖然未有傷亡,但卻損失慘重,俞老夫人那一日昏厥後便得了中風(fēng),俞文意只得請了準(zhǔn)在家裡伺候祖母。俞文意只覺得事有蹊蹺,可卻沒有一點兒思緒。想著能跟祖母商量商量,可本就病重再加上中風(fēng)的俞老夫人時而糊塗時而清醒,糊塗時只能說糊塗話,清醒時卻卻講不出一個字來,只能望著俞文意流淚,弄得俞文意更是煩心不已。
這一日老夫人不知是做了什麼噩夢,醒來時眼中盡是心有餘悸。見她又醒來,俞文意便小心的把她扶起,端著快要涼透的湯藥小心的給她喂下去。
老夫人喝完了湯藥,張著口哇啦哇啦的不知道在嚷嚷什麼。俞文意雖然在跟前伺候,但也被磨得沒了耐心有了脾氣,勸了兩句之後自己又走了出去,老夫人把他緊緊抓住,那力氣大的讓俞文意這個男人都皺起了眉。
“祖母別擔(dān)心,孫兒不走,就在外頭。我再尋人問問,看看有沒有張媽的消息。”
說罷,不等老夫人做出反應(yīng)他就抽身離去。出了門,他抓著個丫頭就追問道:“張媽呢?有消息沒?”
見小丫頭搖頭,俞文意的臉色又更難看了些。
“那先前伺候祖母那幾個丫頭呢,趕緊找來。只要能懂我祖母想說什麼,我重重有賞?!?
小丫頭狐疑看他一眼,俞府都燒成這樣了,他們下人的例銀還沒譜呢,他能賞個什麼勁兒來。
心裡雖是這麼想,但小丫頭還會把之前伺候在老夫人跟前的丫頭都給找來了。俞府雖然被燒了一半,但是俞文意好歹還是個尚書大人,俞老夫人還是個二品誥命夫人,誰也不敢掉以輕心。
一堆丫頭圍著老夫人問這個問那個,不僅沒問出個所以然來,更是把老夫人惹得心煩意不。最後還是一個丫頭開了竅,拿來紙筆叫老夫人把想說的事情直接寫出來。
“我怎麼就沒想到!”
俞文意一拍腦門,懊惱自己簡直蠢到家了。他將丫頭們擡在手上的案盤拿來,又把紙鋪在上頭,最後才把點了墨的筆遞給老夫人。“祖母你寫下來,你想要什麼孫兒一定給你找來?!?
老夫人顫顫巍巍的接過筆,還未下筆寫字,紙上就多了好幾點墨漬。
俞文意看著她的樣子有些著急,便扶著她的手,“祖母別急。”
老夫人努力掩飾著歪扯著的嘴角,極力想要保持著自己的姿態(tài)。老夫人這輩子最看重面子,俞文意再瞭解不過了。見此情形便叫屋裡的丫頭們都退了下去,人才剛走,他就看見老夫人緊繃著的身體瞬間鬆懈了下來,想要極力掩飾的醜態(tài)也隨它去了。
俞文意又重新?lián)Q了張趕緊的紙,“祖母,你想說什麼,你慢慢寫?!?
老夫人孃家也只是個普通的人家,女兒家只懂針線不會寫字。也就是嫁給了俞老爺子,生意漸漸有了起色後她才覺得必須要會學(xué)文識字才能拿得住男人的心,這纔開始習(xí)字。病前她能寫一手漂亮的字,可現(xiàn)在病起來,落筆的字比剛學(xué)的小孩兒還要難看。
一排字寫完,一整張紙也快要被佔光了。
“未雨綢繆?”
俞文意看著老夫人筆下的這幾個字,不解道:“祖母,你這是什麼意思?現(xiàn)在七王爺已成太子,就皇上那身子,總不過就這一兩年,那他將來就會是新皇,咱們俞家自然也就水漲船高。你這未雨綢繆,指的是什麼?”
老夫人有些失望,閉著眼搖了搖頭。剛纔那一個夢境真實到可怕,現(xiàn)在想想都叫人驚惶不已。
深深呼吸兩口,穩(wěn)了穩(wěn)心神後的老夫人又拿起筆,寫下了一個名字。
“童玉青?”俞文意後知後覺,“祖母你是擔(dān)心王爺因爲(wèi)童玉青的事情再責(zé)怪我們俞府?”
宮中圍困時,皇后的人將七王府團(tuán)團(tuán)圍住,想要抓住七王妃以此威脅成子睿。沒想到七王府裡的那位王妃再次不見蹤影,而俞府又好巧不巧的失了火。別人不知道其中原因,只以爲(wèi)是巧合,但俞文意俞老夫人心中都明白,這根本就是童玉青所爲(wèi)!
童玉青燒了俞府是小事,但是再次逃離成子睿身邊卻是大禍!
俞翀不見蹤影,童玉青也不見蹤影,瞎子也能看出不對勁來。七王爺秋後算賬也不是不可能!
“可他現(xiàn)在剛剛成爲(wèi)太子,將來坐上皇位更是離不開擁護(hù)的朝臣,正是用人之際,他應(yīng)該不會對我們俞府下手了吧?”
話音剛落,俞老夫人就揚手打了他一下,本想著要打他耳光,可病下來的老夫人沒了準(zhǔn)度,直接敲在了他的肩膀上,反倒是把自己的手給震得痠痛不已。
宮中圍困看似是死局,可偏偏成子睿贏了,還涅槃重生一般的做了太子,可見他實在有手段。當(dāng)初俞老夫人爲(wèi)了能夠攀上皇親,顯然是惹怒了成子睿。偏偏成子睿什麼都沒提,就裝作不知道這事兒??蛇@麼一個心狠手辣的人難道真的能夠放下這筆賬,放下童玉青和俞翀那筆賬?
不可能!
老夫人剛纔那一場夢正是夢到了這些,她心裡突然琢磨明白,這會兒要是再不給自己找出路,那俞家就真的完了!
她重新拿起筆,一筆一劃的又寫了兩個字:“辭官。”
俞文意臉色微變,“不行,我好不容易纔走到這一步,不可能就這麼輕易放棄。祖母,你不也希望俞家能夠出人頭地?怎麼現(xiàn)在又要叫我辭官?”
俞老夫人實在是氣得不輕,又將手裡的毛筆一丟,身前的案盤一扔,拼了勁兒的擠出兩個字。
“糊塗!”
俞文意這會兒不敢再逆著她,只能先依著她說等把自己手上的事情都放下自然會去辭官。重新服侍老夫人躺下,他這才離開了俞府。
走出屋子之後的俞文意隔空望著還未被修復(fù)回來的那半個俞府,心中忍不住的懷疑起來。暗自琢磨了半響,他終於是下了決定,找來俞府這些年名下賬房的所有賬本,又打開小金庫裡撿了些最好的東西,直去了東宮。
成子睿未在東宮,而是揣著一道聖旨,來到了鈴公主的殿外。鈴公主已經(jīng)聽說皇后太子被斬,早已心如死灰的她看見成子睿踏入殿中時還是沒忍住的撲了上來。
“你怎麼能這麼狠!我害了麗貴妃,是我的錯,你幹什麼要殺了我母后!太子哥哥與你是親生兄弟,你怎麼能這麼冷血,你怎麼真的下得去手!”
成子睿輕鬆抓住了她,“我不對他們下手,難道還等著他們對我下手?你母后和太子哥哥是咎由自取,但是七哥疼你,特地求父皇留了你一條性命。”
說話間,他已經(jīng)展開了聖旨,甚至還貼心的送到了她的眼前。
“你說想要大婚,我便給你大婚。父皇已經(jīng)下旨,三日後就要你踏上與黎國的和親路?!?
明黃卷軸上剛勁的字體和落尾處的璽印,深深震住了鈴公主。父皇向來最寵愛她,怎麼可能會把她嫁過去和親!
“這是假的!假的!”她掙扎著,歇斯底里的哭喊。“我要見父皇!我要見父皇!”
成子睿不耐的將她往外一推,再將手裡的聖旨砸到她的身上?!案富什粫娔?,畢竟,你母后心思歹毒,也教不出什麼好女兒來。這和親由不得你說了算,更由不得你不去!”
成子睿突然嘆了一聲,意味深長的看著她?!坝崃埇F(xiàn)在就在晉立夫手裡,不過晉立夫怕是留不得他的性命。如果你能哄得晉立夫開心,或許還能見他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