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鳥園子事

夕陽西下,西邊的幾朵漂泊著的白雲被夕陽染成了薰黃色,村中間場邊拉家常的婦女們看了看天,也開始收拾著東西回家了。

鳳芝拉住正要往家走的五嫂子，低聲的說道：“五嫂子，聽說五哥要上山去？是不是真的？”

五嫂子往旁邊看了看，發覺其他的人也沒往這邊看，也不掩飾眉眼中透露出來的喜意，拍了拍褲腳上的塵土，吊足了鳳芝的耐性之後，才低聲的開口：“這事兒我就和你一個人說，你可別跟別人說。你五哥確實有這個打算，看捉那野豬的時候也沒什麼事，再說了你還不知道你五哥的本事。你想啊，現在的那些個野雞什麼的價格比豬肉都要貴，補貼家用也是好的。說不定還能打到狽子什麼的呢。你問這個做什麼？”

“那可不是，五哥可是咱們村打獵好手啊。是這樣的，五嫂你看能不能叫上我們家強子？”鳳芝瞧著五嫂子還蠻高興的，趁機說道。“這樣也好有個照應不是？”

五嫂子沉思了一會，摸了摸手上的鞋底，皺了皺眉毛。心想著她家還是跟鳳芝家交好的，而且她家強子也不差，自個家到時候也不吃虧，三個人也比兩個人強多了，這俗話還說‘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呢。不過，就怕鳳芝她那張嘴管不管得住，現在村裡的人還怯著山上的大蟲，他們家也是想佔個先機去看看。這般想著，五嫂子說道：“鳳芝，這樣吧我回去跟大哲他爹商量商量，明個給你準信怎麼樣？”

“那行，五嫂子那我就先回家了。”看五嫂子這樣子，想著事情也差不多行了，鳳芝高興的回家向自家那口子說這件事。

五嫂子點了點頭，拿著鞋底拍了拍屁股轉身走了。

鳳芝正要開門的時候，搭眼就瞧到了往這邊走過來的身影，那不是村東家的卿卿麼？她這時候來這邊做什麼？等到唐安卿走近一些的時候，鳳芝開口說道：“喲，這不是卿卿麼？你這是去哪？”

唐安卿微笑著，“鳳芝嫂啊，玉兒他到老爺子家去了，這不天晚我去叫他回家。”唐安卿在心裡嘆了嘆氣，那老爺子也不知道怎麼了從那宰野豬第二天上午就掂著個鳥籠子來她家晃盪，就把小孩子給吸引走了，每天還帶點小玩意過來。弄得小孩子天天想著到老爺爺家去玩，平時的這個時候都是老爺子把玉兒送回來的，今天飯都快做好了也沒見到玉兒回來。她就想著到老爺子家去看看，她還真沒到老爺子家去過，只知道他家就在衚衕口的那家。

鳳芝也是笑了笑，開了門，“那你去吧，我回家做飯去了。”關上門鳳芝撇了撇嘴，也不知道走什麼狗屎運呢，竟然得了老爺子的青眼，轉眼想想那個小孩子確實長得好看，跟小姑娘似的，也不知道以後說不說的上親呢。這般想著，鳳芝倒是覺得平衡了，看了看天趕緊洗手做飯去了。

唐安卿並不知道她放在手心上疼的寶貝兒子被人家想著長得像小姑娘說不上親，她站在衚衕裡第二戶人家，那邊就是個大坑，大坑裡有不少的樹，楊樹槐樹看起來年頭不小了。坑裡有些地方還有些水，幾隻鴨子和鵝還在上面游來游去。

這家正好是臨著那個大坑，佔著高勢。唐安卿站在門邊，就能聽到裡面傳來的清脆的鳥叫聲，而且聽起來還不止一種。煙囪裡冒著煙，剛敲了兩下門，就聽著忽的一聲，陳木的大門從裡面被什麼頂住了，緊接著就一陣密集的狗叫聲。

“汪汪—汪汪汪——”

唐安卿嚇的往後退了兩步，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看著那門就跟要被拱開了似的，心想著怎麼沒讓包子跟著來啊。不過一想到那隻對著空間中那隻長了不少的獐子嘴饞的樣子，就一陣無奈。

“回去窩著，別把好不容易上門的小輩們給嚇跑了。”聲音有些蒼老，但是中氣還在，聽聲音應該是老太太吧。那些狗的聲音小了下去，就剩下嗚嗚的聲音，怎麼聽著都有些委屈。

門開了，唐安卿看著老太太，頭髮花白了卻是被一絲不茍的梳在腦後，額頭上的皺紋有些深了，不過看起來精神矍鑠，完全不像是她這個年齡的老人家。還沒等著唐安卿開口呢，老太太笑了起來，看起來挺高興的樣子，衝著唐安卿招了招手，“是小玉他娘吧，沒嚇著吧，快進來進來。”

唐安卿搖了搖頭，往前走了兩步，“老太太好，叫我卿卿就行了，玉兒他沒跟您老添麻煩吧？”

“哪兒的話，我們老兩口稀罕他還來不及呢，本來說是讓他剛纔就回去的，老婆子我啊烙兩個餅想讓小玉吃了再走，這不就耽擱了。他們爺倆在東邊鳥園子裡逗鸚鵡玩呢。老婆子我一看你啊，就知道你是小玉他娘，這麼俊的媳婦才能生出來這麼好看的小娃娃。”老太太上來就拉著唐安卿的手說了一堆，連口氣都不喘一下的，臉色紅潤，滿面春風的。

唐安卿就微笑著聽她嘮叨，老太太這拍了拍手，“你看老婆子年紀大了，你看你來了還讓你在外面站著，跟老婆子來堂屋吧。”

“老太太，不用這麼麻煩了。這是我自己弄的桃酥給您和老爺子嚐嚐，算是我這做晚輩的一點心意。”唐安卿連忙的說道，把手上用油紙包著的桃酥遞給老太太，這十來天玉兒幾乎整天都跟著老爺子到處晃悠，說是不麻煩人家自己也說不過去，何況老人家年紀大了。所以做了適合老人吃的桃酥來給老人家道了謝，本來是明天正式的來拜訪的，沒想到自己小祖宗那個小貪吃鬼。

老太太也沒推辭就接過去了，不著痕跡的打量著唐安卿，這氣度哪裡到像是大戶人家養出來的。再看她的眼睛，明亮清澈有精神頭，這樣子看起來就是個好的。本來就喜歡小玉的老太太，這下對唐安卿的喜歡又高上了幾分。這是，有這樣的娘纔會有那麼古靈精怪的小娃娃。

本來她也是好奇那家的娃娃入了一向眼高的老頭子的青眼，前幾天一見那就喜歡上了，不看小孩子才三歲（虛歲），乖巧有禮，長得有討喜。這幾天的相處，她和自家老頭子都是當小孩子當自家曾孫子來的，說來也奇了她家的大寶二寶三寶小寶（就是那幾只狗）可是就認他們老兩口的，這小娃娃纔過來兩天那幾只就跟他親上了，還有啊那些個老頭子養的鳥啊都樂圍在小孩子的身邊。

他們老兩口就覺得這孩子啊跟他們是個有緣分的，這人老了就信這個，還樂得跟小娃娃相處。他們老兩口就一個兒子，在冀州跟人家當掌櫃的，就在那安家了。過幾年就娶了房媳婦，現在孫子都該成親了。這些年兒子每年都勸著讓他們跟著到城裡去住，可是他們捨不得這劉家溝，捨不得這住了六十多年的地方啊。兒子也沒辦法，每年逢年過節的拖家帶口的過來，他們現在吃穿都不缺，老頭子逗逗鳥自個種種菜，自家的地包給村裡的小輩也不用擔憂，自己過得清閒。

前幾年的時候，老頭子還會上上山捉個野雞兔子什麼的，最近這兩年也不上山了，閒下來就開始養鳥。兒子孫子知道了，每次來都帶幾隻稀罕鳥回來。人老了啊，就想著含飴弄孫的，孫子在他們這兒養了五六年，等到該上學堂的時候才被兒子接走。現在啊有小玉來陪著，老人家也覺得高興，精神也就愈發的好了。

老太太把手上的桃酥放到堂屋裡，就領著唐安卿到院子東邊的用籬笆壘起來的園子去了。唐安卿仔細打量著老爺子的家，院子倒是挺大的，像是兩個並在一起的院子。除了三間堂屋，兩間西屋，西屋中有一間就是廚屋，另外一間可能是儲物室吧。靠近南邊的地方有一片菜地，裡面種了些時令的蔬菜，用籬笆隔離著。

這鳥園子進門的地方架著幾株葡萄，一串串的青紫交加的葡萄從枝藤上垂下來，有些還被翠綠色的葉子遮住，看上去像是水晶一般。推開木板門進去，裡面又別有一番風景。

最惹人注目的還是園子中央的那顆棗樹，上面的棗子雖然是不多了，就那麼零星的幾顆。但是搭眼看去，唐安卿就看到好幾個鳥窩。再看這園子，果然是鳥園子。那幾間比之堂屋要矮上一些的屋檐下也是鳥窩，唐安卿看著裡面白色的鳥，應該是鴿子吧。還有幾顆柿子樹、石榴樹，倒也是長得茂盛。

柿子枝椏上掛著幾個竹子編的鳥籠子，鳥籠子倒是養著幾隻鸚鵡還有八哥，唐安卿搭眼沒看到小孩子的影子，想來可能是在屋裡面吧。

老太太叫了幾聲老頭子，果然屋子裡傳來老爺子中氣十足的回答聲，伴隨著咳嗽的聲音。

“這老頭子又抽上了，卿卿啊這鳥啊都是老頭子養的，有些是老婆子的兒子送來的。”老太太介紹著說道。

“小娘子，笑一個。”就在她們倆說話間，就聽到這麼一個清脆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