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主驕矜含笑,她擡手撫了撫這對華麗的耳環(huán),道:“這是皇額娘留的念想?!?
舒貴妃很配合地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怪不得瞧著眼熟得緊?!?
令貴妃微笑著插嘴道:“只不過元后娘娘素愛節(jié)儉,這雙華麗的耳環(huán),她很少佩戴?!?
令貴妃這話也不知是有心諷刺,還是純粹只是想稱讚元后,反正大公主是當(dāng)成第一種意思了,大公主認(rèn)爲(wèi),令貴妃這是諷刺她身爲(wèi)元后之女,卻不效仿元后的節(jié)儉!
大公主挑眉道:“是啊,皇額娘素來只在年節(jié)這等大宴上佩戴,如今又是除夕,故而我纔要特意戴上,以表懷念?!?
令貴妃笑著點頭,一臉讚許之色:“大公主有心了?!?
說著話,外頭太監(jiān)揚聲高呼:“皇上駕到!太后娘娘駕到!皇后娘娘駕到————”
得嘞,三巨頭到了。
一衆(zhòng)人紛紛離席,整整齊齊跪在兩側(cè)迎接聖駕和懿駕。
乾隆陛下和皇后輝發(fā)那拉氏一左一右攙扶著太后,太后因上了年紀(jì),走得格外滿,慢吞吞一步步走向須彌臺,半晌才落座。倒是叫底下衆(zhòng)人跪了好一會子。
扶太后入了座,皇帝這才擡手道:“今兒是家宴,不必拘禮,都起來吧!”
盈玥心中忍不住吐槽,都跪了這麼久,才叫不必拘禮,未免太晚了點吧?!
心中再不滿,臉上還掛著得體的微笑謝了恩,才起了身,回了座位。
這時候,和嘉公主與她二哥福隆安才姍姍來遲。
少不得趕忙上前,又是磕頭又是賠罪,和嘉滿臉都是懊惱之色,連忙解釋道:“傍晚的時候突然胎動有些不適,額駙叫底下又熬了安胎藥飲下,故而才遲了。”
二哥福隆安也少不得再三磕頭賠罪。
乾隆陛下已經(jīng)擺了擺手:“好了好了,快入座吧!”
皇后一臉端莊的微笑,“和嘉身子重了,還要入宮赴宴,難免辛苦些?!闭f著,便吩咐身旁的嬤嬤:“快給她先上一盞熱騰騰的牛乳燕窩,好暖暖身子?!?
“多謝皇額娘!”和嘉連忙謝了恩,這才入座了。
太后打量著和嘉的肚子,忽的問:“舒徹裡這是幾個月了?”
皇后忙微微側(cè)弓身子回話:“回皇額娘,我記得是已經(jīng)六七個月了呢。”
太后“哦”了一聲,然後笑得滿臉皺紋,連連點頭,然後眼睛掃過來,道:“和嘉都二胎了,永璇家的和月娘丫頭,你們倆可得快這點?。 ?
居然被點名了?盈玥心下鬱悶,卻少不得趕忙站起來,八福晉章佳氏也是早已起身屈膝稱“是”了。八阿哥永璇卻是一臉冷冷淡淡的,連看都不看自己福晉一眼。
永瑆卻笑著起身,拱手道:“皇瑪嬤您放心,我們一定儘快!”
蹭的,盈玥紅到了耳根子。
太后被孫子逗得哈哈笑了,笑得合不攏嘴。
太后都笑出聲兒,在場衆(zhòng)人也紛紛掩脣笑了,還有幾個眼神分外揶揄,盈玥那叫一個鬱卒。
太后掃了一眼臺下衆(zhòng)人,忽的一愣,愣了半晌,突然又問了一句:“怎麼不見康哥兒?”
乾隆陛下忙道:“皇額娘,您忘了,覺羅老太太今年身子不舒坦,所以今年的年節(jié),叫??蛋不馗徊旒胰チ?。”
聽了這話,太后笑容瞬間沒了,臉色有些鬱郁。
乾隆見狀,直接趕忙轉(zhuǎn)移話題,對衆(zhòng)人道:“朕老遠(yuǎn)就聽見殿中說說笑笑的,方纔你們再談什麼呢?”
舒貴妃作爲(wèi)“衆(zhòng)妃之首”,正要回話,令貴妃卻含著笑靨道:“方纔與大公主談及元后娘娘,臣妾與大公主都很是惦念呢。”
和敬大公主頓時臉色有些不喜,卻只得強撐著笑了笑。
一時間,皇后的臉色更加難看了,在現(xiàn)任面前提前任,這不是明擺著給人添堵麼!
舒貴妃見狀,連忙端起酒盅,笑著說:“今兒是除夕家宴,臣妾敬皇上和皇后娘娘一杯,願皇上皇后恩愛百年!”
乾隆陛下其實挺樂意跟令貴妃懷念一下發(fā)妻的,可今日這場合不合適??!何況太后正抑鬱著呢,在提及元后,只怕他老人家要更加傷懷了。
乾隆微笑點頭,看了皇后一眼。
皇后趕忙揚起笑容,舉起金樽,與乾隆飲了一盞。
舒貴妃笑著坐下,又趕忙喚了十六阿哥永瑔過來,叫他去給太后磕頭。
永瑔這孩子白淨(jìng)可愛,又激靈,他飛快跑上去,咚咚咚磕了三個頭,笑著道:“孫兒永瑔,恭?;尸攱咝履耆缫?、長壽無極!”
見到可愛的孫子,太后復(fù)又展顏笑了,“這孩子,真是愈發(fā)乖巧了?!北沩樀婪Q讚了乖孫子的額娘一句:“舒貴妃出身書香之家,果然會教養(yǎng)孩子?!?
“太后過獎了?!笔尜F妃忙謙順地垂下了頭。
令貴妃也見狀,也趕忙叫乳母把十七阿哥永璘也領(lǐng)了過來,只可惜十七阿哥才一歲半多點,走路磕磕絆絆,磕頭也有些慢吞吞笨拙,磕了頭只道了一句:“皇瑪嬤萬福金安!”
令貴妃臉色登時青了泰半,她明明教了不知多少遍!今兒可是除夕,要說的吉祥話怎麼跟平時一樣?!
好在太后是疼孫子的,倒是沒介意,點了點頭道:“永璘瞧著有些犯困,抱去偏殿讓他先睡會兒吧。”
令貴妃彷彿找到了臺階下,忙赧笑道:“多謝太后關(guān)懷,永璘這孩子,一到了晚上,便沒精打采的。是臣妾不好,白天該叫他多睡一會兒的?!?
太后擺了擺手,轉(zhuǎn)頭又笑呵呵看著十六阿哥永瑔,問他讀書讀到哪兒了,晌午吃了什麼,那叫一個事無鉅細(xì)。永瑔嘴皮子也利索得緊,笑嘻嘻回答著,太后愈發(fā)歡喜。
令貴妃臉上隱隱帶了三分陰霾。
皇后看在眼裡,那叫一個歡喜,忍不住稱讚道:“這十六阿哥真是越來越伶俐了,到底是舒妹妹會養(yǎng)孩子!”
殿中此刻正唱著極好的崑曲,只可惜戲臺上的戲不及這臺戲精彩,盈玥往嘴裡塞了一枚龍井蝦仁,樂滋滋看著。
如今宮裡位高的嬪妃,都不年輕了,能炫耀的也就只有兒子了。
令貴妃笑著說:“舒妹妹最是福澤深厚,入宮以來,先後生了兩位阿哥,可真應(yīng)了著鐲子上戲珠的雙龍呢!”
舒貴妃臉上那溫雅的笑容僵住。
盈玥暗暗蹙眉,誰不知道,十阿哥早夭,舒貴妃雖生了二子,卻只保全了十六阿哥永瑔而已。
但舒貴妃很快就恢復(fù)如常,“還是比不上令姐姐,姐姐你可是生了兩位如花似玉的公主,和三位阿哥呢!”這三位阿哥里頭,可不也有一位襁褓夭折的十四阿哥永璐麼!
“若論生養(yǎng),誰比得過姐姐你呢?”舒貴妃眸光沉沉,笑容有些發(fā)冷。
令貴妃卻依舊笑得完美無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