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旨簽收之後，王立沒有馬上去往大淩河。
而是以養(yǎng)病爲由，在京師逗留了一個多月。
這期間，他既不聽從朱由檢的詔見，也沒呈上一封奏書。
他確實在生氣！
非常非常生氣！
不是因爲山西的賑災(zāi)成果被竊取，而是因爲，幾十首歌的版權(quán)被竊取！
本該屬於自己的徵稅權(quán)，也被竊取！
在過去的半年時間裡，在西廠錦衣衛(wèi)的打砸之下，別的青樓都不敢偷偷“盜版”！
那時候，天音閣獨的“演唱會”場場爆滿，累計收入一千七百多萬兩！
如今，全國各地的青樓都在傳唱那些歌，天音閣的生意一落千丈！
而且，太坊司獲得版權(quán)之後，向各個青樓瘋狂地“授權(quán)”，收入的三百多萬兩“授權(quán)費”，全都進了朱由檢的私人小金庫！
照此下去的三五年，天音閣受到的損失，真的是天文數(shù)字！
朱由檢如此卑鄙，王立如何能不生氣？
當然，生氣歸生氣，王立還不至於跑路，更沒想過弒君謀反。
那個皇位，他真的不在乎！
其實，王立以養(yǎng)病爲由不聽調(diào)遣，朱由檢也很生氣！
那些歌是王立所寫，版權(quán)應(yīng)該歸誰，他心知肚明！
但是，朱由檢窮怕了！
一個多月就收入三百多萬兩，雖然銀子還沒全部運到，他卻看到了希望！
只要版權(quán)在手，一年的收入至少上千萬！
有了這筆錢，軍餉該發(fā)的就發(fā)，各地的天災(zāi)該賑的就賑，亂民該剿的就剿，再不用看衆(zhòng)臣的臉色！
不出兩年，國內(nèi)必然平定！
同時，再採購一批大炮，還要擴建關(guān)寧鐵騎！
將建奴徹底擊敗之後，大明再無外患！
至此，必將迎來嶄新的盛世！
而自己，將作爲傑出的君王載入史冊，流芳百世！
所以，搶奪王二狗的版權(quán)，朱由檢並無半點內(nèi)疚！
整個天下都是他的，何況幾首歌的版權(quán)？
他王二狗就跟魏忠賢一樣，不過是個家奴！
如果逼急了，取他性命易如反掌！
但是，鑑於王二狗的辦事能力，朱由檢從沒想過取他性命。
甚至，還把他當成一把尖刀！
大淩河城，事關(guān)到整個關(guān)錦防線的安危，更是反攻瀋陽的前哨站！
如此重任，交給孫承宗並不穩(wěn)妥！
只有讓王二狗督建，才能萬無一失！
然而，王二狗卻因幾首歌的版權(quán)，遲遲不肯動身！
竟然以養(yǎng)病爲由，推三阻四！
如此逆臣，實在不能忍！
必須給他點教訓(xùn)！
“既然他有病，朕也不勉強，批準他回四川老家養(yǎng)病！
他想養(yǎng)多久，就養(yǎng)多久！
養(yǎng)好了再回來！
十年八年都無所謂！”
王承恩的嘴角動了動，想要勸說卻又不敢，正要去傳達口諭，曹化淳匆匆來報：
“萬歲爺！曹文詔的騎兵，在半月前撤離了山西！
此時，他與王公公另外的七千鐵騎，駐於保定府的新城、容城、定興等地！”
“嗯？”
朱由檢眉頭一緊，嘴角直抖：“他這是幹什麼？
想謀反，還是想逼宮？”
“這個……依小奴看來，王公公是在做最後的準備吧！
畢竟，我軍重築大淩河，建奴不會坐視不管！
建奴的騎兵，至少有六萬多啊！
而祖大壽的手上，只有五千！
雙方的兵力，實在懸殊！
王公公做事穩(wěn)妥，他不會打沒把握的仗！
應(yīng)該是在做準備！
況且，他前段時間從山西返回之時，所帶兵馬全都駐在居庸關(guān)外，從未進入京師一步！
直到現(xiàn)在，亦是如此！
所以，小奴以爲，王公公並無謀反之意，更不是逼宮！”
聽到曹化淳的分析，朱由檢未置可否，卻詔回了王承恩。
東廠屬下，三萬多錦衣衛(wèi)遍佈全國，朱由檢從未擔心過；
西廠屬下，七千多錦衣衛(wèi)遍佈全國，朱由檢也沒擔心過；
但，王立新建的這支“鐵甲錦衣衛(wèi)”，分明就是重裝騎兵！
其裝備配置，比關(guān)寧鐵騎更加精良！
其兵馬數(shù)量，更是關(guān)寧鐵騎的兩倍之多！
在京師保衛(wèi)戰(zhàn)時，祖大壽不顧京師之危，違抗軍令回了錦州，朱由檢至今心有餘悸！
沒想到，這才過了一年多時間，王二狗又組建了一支鐵騎！
最關(guān)鍵的是，借調(diào)給他太原總兵曹文詔，竟然扔下陝西的亂民，一併回了保定！
從未向自己稟報！
由此可見，曹文詔成了第二個祖大壽！
再也不聽自己的調(diào)遣！
他王二狗，也成了第二個袁崇煥！
擁兵自重！
居心叵測！
一不小心，必成心頭大患！
所以，他王二狗的這支鐵騎，絕不能繼續(xù)壯大！
讓他與皇太極在大淩河火拼，趁機將其消耗掉，勢在必行！
此時，此刻，朕有的是錢！
朕，可以另建一支鐵騎！
自己的鐵騎！
山西，果然是個風(fēng)水寶地！
有鐵，有煤，有官市！
王二狗賑災(zāi)的同時，白手起家組建一支騎兵，能力確實不凡！
如今的山西，旱災(zāi)緩解，民變平息，朕也可以白手起家，組建一支自己的騎兵！
況且，朕的手上有錢了！
不是白手起家！
“給山西巡撫仙客謹傳令：與蒙古人的交易還要擴大！
招募更多的百姓，繼續(xù)擴大挖煤鑄鐵之規(guī)模！
一年之內(nèi)，朕要看到一萬五千匹上等戰(zhàn)馬！”
音落，王承恩急忙起草聖旨，曹化淳卻有些擔憂：“萬歲爺，小奴可以保證，王公公不會謀反！
但，大淩河的重建已經(jīng)開始！
如果……王公公一再拖延，實在不是辦法啊！”
朱由檢微微點頭，問了個不相關(guān)的問題：“各地的授權(quán)費，徵收情況具體如何？”
“呃……截止今日的彙總，全國的版權(quán)共計銷售三百一十五萬七千餘兩；
已經(jīng)運到京師的銀子，是七十六萬八千五百兩……”
“甚好！”
朱由檢滿意地點點頭，大手一揮：“大同、宣撫乃九邊重鎮(zhèn)，各發(fā)軍餉三萬兩；
其餘九邊諸軍，各發(fā)軍餉兩萬兩；
關(guān)寧軍，欠發(fā)的軍餉三十萬，即刻發(fā)放；
去年遭受水災(zāi)的湖廣、福建與浙江，免除欠繳之田稅，再各撥賑災(zāi)銀五萬兩；
另外，速派心腹之人與葡萄牙人聯(lián)繫，準備採購大炮二百門！”
“萬歲爺，小奴麾下之人……對採購大炮之事一竅不通……小奴的意思是……採購大炮……還是交給王公公更好！”
提到王立，朱由檢的無名怒火猛然騰起，搖了搖頭：“採購大炮，刻不容緩！
具體由誰負責(zé)，朕再仔細地斟酌斟酌！
你等，暫且退下吧！”
說罷，朱由檢長舒了一口氣，看起來自信了許多。
接著，小心整理自己的長袍，容光煥發(fā)，大步往坤寧宮而去。
……
“廠公，太樂司下屬的“左司樂”已經(jīng)成立，你說的版權(quán)評審，正是由左司樂的“提點郎”負責(zé)！”
“官僚！腐敗！廢物！”王立憤憤罵著，披衣起牀：“我等他的版權(quán)評審，足足等了一個月！
效率實在太慢！
沒點幹事的模樣！”
接過柳如嫣遞來的資料，王立大致瞥了一眼，隨手遞給趙倩：
“咱們?nèi)仔赂璧陌鏅?quán)申請，就全權(quán)交給你了！誰敢推三阻四，儘管告訴我，我馬上去宰了他！”
趙倩接過資料，細讀後說道：“每首新歌的文字譜和唱詞，其公示時間是一個月；
也就是說，就算每首新歌的版權(quán)沒有爭議，也要一個月時間才能確認版權(quán)；
廠公，如果你在京師多留，恐引起萬歲爺?shù)牟粣偤筒录伞?
“唉！這些都是銀子啊！
若再讓別人搶了版權(quán)，咱的損失就大了！我實在不敢鬆懈啊！”
說罷，王立輕嘆口氣，一把將趙倩攬入懷中，在她耳邊低聲說道：
“等到版權(quán)拿到手，等咱的新歌火爆之後，如果別的勾欄想要獲得授權(quán)，記得要籤陰陽合同！”
“陰陽合同？”
趙倩對這個詞很是陌生。
王立解釋之後，這才恍然大悟。
以“陰陽合同”轉(zhuǎn)讓版權(quán)，王立也是逼不得已！
朱由檢的心實在太狠，確實是沒辦法！
前面那三十多首歌，版權(quán)歸屬太樂司之後，每轉(zhuǎn)讓一首歌的版權(quán)，太樂司的收費是兩千兩！
如果其他的版權(quán)所有者轉(zhuǎn)讓授權(quán)，不論收費多少，太樂司都要抽稅百分之三十！
在王立看來，朱由檢是窮怕了！
他不知道那些歌有多火爆！
也不知道那些世家才子，到底多有錢！
他生怕版權(quán)賣不出去，才以每首兩千兩的超低價，授權(quán)給各地的青樓傳唱！
如果這些版權(quán)若在自己手上，至少賣一萬兩一首！
而且，百分之三十的抽稅，實在太狠了！
在授權(quán)的過程中玩“陰陽合同”，都是被朱由檢給逼的！
如今，版權(quán)申請之事有了眉目，交給趙倩去辦也能放心。
王立再無牽掛。
當然，也消了氣。
畢竟，和氣生財嘛！
何必跟銀子過不去？
……
崇禎四年（公元1631年）六月下旬，王立整頓兵馬，浩浩蕩蕩往山海關(guān)而去。
得知消息，朱由檢也消了氣。
不僅送來五萬兩銀子的軍餉，還給王立加封了“太子少師”的頭銜！
明朝的“太子少師”教太子習(xí)文，“太子少傅”教太子習(xí)武，都是正二品官銜；
太監(jiān)也能獲封“少師”，王立從沒聽說過！
大明沒有這個先例！
不過，大明的“少師”只是虛職或榮譽頭銜，多用於亡故大臣的追封；
真正教太子習(xí)文習(xí)武的，是“太子太師”和“太子太傅”！
對王立來說，是否虛職並不重要！
有沒有都無所謂！
就算封個“太師”，也沒那閒工夫教育太子！
忙著四處撈錢呢，真的沒時間！
只要別耽誤我撈錢，一切都好說！
“報……廠公：建奴兵分兩路出瀋陽！
其中一支，由嶽託、阿濟格、德格類率領(lǐng)，自義州方向而來，屯於錦州與大淩河之間，兵力大約兩萬！
另一路由皇太極親領(lǐng)，自廣寧方向逼近大淩河，兵力大約四萬！”
聞言，曹文詔臉上一喜，趕緊上前請戰(zhàn)：“廠公，請允許我率軍支援！不出三日就能趕到大淩河！”
“不！祖大壽退路被截，卻暫無性命之憂！
你若猴急猴急地趕過去，必跟趙率教將軍同樣下場！”
“可是……”
“不必可是！”
王立打斷曹文詔的話，輕聲冷笑：“皇太極這傢伙，《三國演義》看得太多了！
他以重兵逼近大淩河，再分一軍屯於錦州和大淩河之間，分明是圍點打援！
你引兵去救大淩河，必中其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