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三章世間安得兩全法

梅城的黑夜吞噬了梅一豔，梅城外的黑夜則是在不斷刺激著，敬明那顆堅韌的求道之心。

梅一豔雖然和敬明同行了兩個月的時間，但是這兩月彷彿只在一天便過完了，那歷歷在目的歡聲笑語，還在耳邊迴響，身邊的人卻已然不見了。

敬明從來不知道，原來白天的世界，是那麼的美麗，黑夜下的火光，是如此絢爛。天上的日月星辰是如何的多彩，地上的花草是如此迷人。這一切都是別人給不了的，也是敬明從小到大沒有經歷過的。

現在這一切沒有了梅一豔，所有美好的一切都已經消失，唯獨留下敬明一人寂靜的走在森林中。

如果是以前的敬明，在心中有情緒波動時，都會念經平氣。可是敬明此時腦海中滿是梅一豔，哪裡還有什麼經書教義。如果不是達摩教三個字，對於敬明來說實在是難以忘懷，此時敬明恐怕已經帶著梅一豔遠走高飛了，哪裡還會回達摩教。

唯有心中的執念，還在支撐著敬明向著達摩教的方向走去。但敬明絲毫沒有返回達摩教的喜悅，反而是感覺在走向深淵，一步步的遠離梅一豔。

傍晚，一陣陣敲鐘的聲音，在達摩教中向著四周的森林傳去，將渾渾噩噩的敬明驚醒。

敬明不知道這一路上是怎麼回來的，也不知道走了多長時間，只知道被一陣陣的鐘聲驚醒。這鐘聲已經深入到了敬明的心底，對於敬明來說實在是太過熟悉了。畢竟這鐘聲伴隨著自己醒來，伴隨著自己入眠，二十多年如一日。

所以達摩教的弟子，平時也許不太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打扮穿著。可是當要面對達摩像，進入正殿時，都會做到衣冠整齊，一絲不茍。

可是這麼多天渾渾噩噩的前行，讓敬明身上滿是灰塵，披頭散髮。在聽到鐘聲後，眼前一亮，不顧任何儀表，向著大殿中的達摩雕像走去，面容決絕。

此時達摩教中的弟子，都還在做晚讀，沒有人發現失魂落魄的敬明，來到了達摩教門前。如果是以往的敬明，在聽到這鐘聲後，會立刻盤腿而坐，開始背誦經書。

可現在的敬明，在聽到鐘聲後，像是得到了某種指引，不顧任何儀表直奔正殿，不再顧忌什麼教義教規。

達摩教佔地很大，當衆弟子完成晚讀時，敬明纔剛剛到達正殿。

一個偷懶的小光頭，爲了能夠早點回去休息，趁著衆人不注意，稍稍提前停止了晚讀，朝著達摩教的後院跑去。

當小光頭路過正殿時，藉著微弱的月光，發現一個衣冠不整的同門弟子，朝著正殿而去，絲毫不顧及達摩教的規定，於是大聲的喊道：“那位師兄，請整理一下衣冠。”

敬明此時對正殿的達摩像著了魔，哪裡理會這些，並沒有做出任何迴應，直奔正殿。

“這位師兄，你這樣做可是。。。。。。。”當偷懶的小光頭來到敬明身邊時，臉上滿是驚訝，似乎不敢相信，這個衣衫襤褸，面容憔悴不堪的同門師兄弟，居然是被寄予宗門厚望的敬明。

敬明在整個達摩教心中，一直是最完美的弟子，不論做什麼都是同輩中的楷模。可是現在最完美的弟子，居然坐著連最普通的弟子，都不願意觸犯教規，這令人如何能夠接受？

小光頭因爲阻擋了敬明前進的道路，所以敬明才停下腳步看了一眼小光頭。

滿眼血色，空洞無神的眼睛，將小光頭嚇了一跳，以爲敬明著了魔，連連後退向著來的地方跑去。

後山的崖壁內，兩個身上滿是灰塵的老光頭，突然間睜開了眼睛，對視了一眼，而後向著正殿的地方飛來。

小光頭回去後，立刻將這個消息告訴了同住的師兄弟，然後越來越多的弟子朝著正殿的方向靠過來。

“師弟，敬明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咱們還不管不問嗎？”身穿黃色披肩的光頭問道。

“一切隨緣！”紅色皮甲的光頭嘆息道。

“可是敬明。。。。”黃色披肩的光頭想要說些什麼，被紅色披肩的光頭打斷道：“去看看敬明吧，也許這是咱們當他師傅的最後一天了！”

“這怎麼可能？”黃色披肩的光頭皺著眉頭問道。

“緣分已盡，強求不得！”紅色披肩的光頭說道。而後起身，整理了一下衣冠，順便將灰塵抖掉。接著黃色披肩的光頭，也在御空的前一刻，整理好了衣冠。

敬明來到正殿中，擡起頭，滿眼通紅的盯著金燦燦，滿臉平靜達摩像。敬明多希望達摩能夠在此刻清醒，直面自己的眼睛，回答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可是那只是一尊死物，沒有任何的感情，不能回答任何的問題。

正殿外聚集了越來越多的弟子，擠在正殿門外，討論著敬明怎麼回事。幾位修爲高深的弟子，已經出言警告過了敬明，可是敬明像是沒有聽到一樣，根本沒有迴應。氣的幾位弟子想要動手，可是想想敬明是教主欽點的復興之人，幾人便忍住了沒有動手。但也已經通知身邊的師兄弟，去將教主請來，讓教主做決斷。

就在衆人嘰嘰咋咋說個不停時，一紅一黃兩個披肩的光頭，落在大殿中。

衆人在看到兩個光頭後，趕緊雙手合十的說道：“恭迎教主，師叔祖！”

黃色披肩的光頭率先開口，嚴肅的道：“敬明，你可知這衣冠不整，是不允許進入正殿的！”

“師伯，弟子知道！”敬明平靜的說道。

“那你爲何還要如此！”黃色披風的光頭繼續問道。

“弟子有事要問達摩！”敬明繼續說道。

紅色披風的光頭對著黃色披風的光頭搖了搖頭，示意他不用再說了，然後對著門口的衆人說道：“你們先做別的事情吧，不要聚集在此！”

“是，教主！”衆人紛紛再次雙手合十，恭敬的說道。雖然這些人都很好奇，敬明到底怎麼了？想要知道敬明要問什麼，可是教主都發話了，衆人只能壓抑住內心的好奇，慢慢的散去了。

教主見衆人已經離開，而後隨手佈置了個結界，輕聲說道：“敬明你心中有什麼疑問，可以問達摩了！”

“多謝師父！”敬明點了點頭，接著盯著達摩像的眼睛問道：“世間安得兩全法，不負達摩，不負卿？”

當敬明問出來後，三人紛紛陷入了沉默，唯有正殿中的燭光，似乎受到了驚擾，來回的擺動著。

敬明在靜靜的等待著，與其說是等待著達摩像的回覆，不如說是等待著師父和師伯的回覆。

黃色披肩的光頭，幾次欲言又止，話到嘴邊卻說不出來，最後只能嘆息了幾聲，無奈的閉上了眼睛。

紅色披風的光頭，則是一直閉口不說話，一臉嚴肅，似乎在想著什麼。

不管是敬明，還是兩位道法高深的光頭，都知道這是一個沒有答案的問題。可兩個光頭又不想勸說敬明放棄其他，一心求道。因爲那樣即使敬明真的按照兩人說的做了，心中將來必有心魔，再也不是那個能夠心中無痕，修行教法的敬明瞭。

如果說讓敬明抓住心中所求，那豈不是在勸敬明違背達摩教的教義，離開達摩教？這更是兩人不願意看到的。所以唯有沉默應對，等待著天意！又或者等待著敬明自己找到答案！

正殿中的三人不知道沉默了多久，忽然敬明心中絞痛，像是感知到了什麼，點破教主剛剛佈置的結界，朝著達摩教外飛去，消失在黑夜中。

緊接著師兄看了一眼師弟，也跟著敬明飛出正殿，而此時教主口中喃喃道：“沒有兩全法，不過答案已然在心中！”接著也御空而去。

三個月前的梅城。

雖然梅一豔這個人回到了梅城，但是梅一豔的心彷彿隨著敬明已經走遠了。

爲了防止梅一豔再次被劫走，梅福祥讓家族的一個君階九品的強者，時刻跟著梅一豔，儘可能的關注著梅一豔身邊人的一舉一動，並且賜予了梅一豔數道逃生玉簡，數道玉簡殺招。只爲了在萬一的時刻，梅一豔有自保能力。

梅一豔從回到家族的第一夜，便失眠了，怎麼都睡不著。接著無心修行，無心吃飯，做什麼都沒精打采，似乎已經是行屍走肉般的存在。不管誰來說什麼，又或者做什麼，梅一豔都是敷衍。甚至連梅一豔來到梅家後，連最喜歡的逛街都放棄了。

不管是梅一豔的父母，還是長輩，無論誰去問梅一豔怎麼了，梅一豔都是回答沒事。就連消失多天的小青，重新回到梅一豔身邊，也僅僅只是讓梅一豔擠出一絲絲勉強的微笑，而後便一直表現的冷冰冰的。

再後來，梅一豔似乎不僅僅放棄了修行，也放棄了從周圍吸取靈氣，加上梅一豔不吃不喝，身體在消耗完體內的真氣後，便一日不如一次的憔悴下去。

任誰都知道梅一豔心中在想什麼，爲何會如此。想要讓梅一豔恢復，不外乎讓敬明和梅一豔在一起。

可是梅家人不想讓梅一豔和敬明在一起，想要讓梅一豔忘掉敬明，畢竟達摩教的弟子，是沒有辦法尋找道侶的。

退一萬步講，即便梅家人同意梅一豔去尋敬明，可是達摩教的人就會同意嗎？敬明可是整個達摩教的希望，給予一整個二流勢力的希望，這已經不能是一個人能夠決定的了。敬明的一切也不再只屬於他自己，他還屬於整個達摩教！

看著梅一豔日益憔悴，一步步的走向死亡，作爲梅一豔的母親，那個還在懷著孕的女子，整日以淚洗面。天下間沒有不希望自己的兒女過得開心的父母，可是梅一豔擔負著梅家的重任，敬明擔負著達摩教的重任，已經不單單是某一個人可以決定的了。

兩個一切都不只屬於自己的人，居然被命運的繩索困在一起，卻不能夠在一起，這是對兩個人的考驗，更是對兩個勢力的考驗。

梅城外。

一個身穿破爛衣衫的人，待在梅城外的密林中已經數天，似乎在等著什麼。如果有人能夠發現他的話，就能一眼看出這人身上破爛的衣物，是海上漁民用魚皮做成的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