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能沒有私心，楚景陽清晰的知道，擺在林久溪眼前的合約就是他的私心。
能夠成爲林久溪的合約愛人，是他最大的私心。
他不敢言語，不敢做聲，生怕因爲自己這些齷齪的心思，讓林久溪討厭他。
楚景陽沉下心來：“林哥，你爲什麼不籤呢？你知道我是你的粉絲，作爲一個粉絲怎麼可能看著自己的偶像命懸一線而什麼都不做呢？”
“林哥，我做不到眼睜睜的看著你就這樣死去，更加做不到你死去的原因竟然是因爲我，如果真的是這樣，你又怎麼讓我能夠心安理得的活下去呢？我恐怕會愧疚一輩子，活的人不人鬼不鬼的。”
“可是……”林久溪想要反駁。
楚景陽卻搶先一步說：“林哥！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不過就是說，或許還有其他的辦法，現在科技這麼發達，不是二爺爺他們那個時代那樣的。”
“可是，且不說現在目前沒有辦法，就算是真的有辦法，萬一……萬一出現什麼差錯呢？我們沒有第二條第三條命，可以隨隨便便的實驗了，現在的方法是最安全的?！?
“林哥，其實我說的這些你都明白，你也清楚目前最好的辦法就是這一紙合約，你一直都是一個那樣聰明的人，我不明白，爲什麼在這件事情上面，你就偏偏要這樣子較真呢？”
楚景陽的問題讓林久溪一下子卡殼了，是啊，明明是現如今最靠譜，對他們兩個都好的辦法，自己爲什麼一直在抗拒呢。
除了是因爲，早早地知道了楚景陽的心意，明白了在楚景陽這一大堆的說辭裡面，深藏起來最真實的理由，以外，到底還有什麼原因呢？
林久溪擡頭看向了楚景陽，楚景陽依舊是那一張略帶著面癱的一張臉，板著一張棺材臉不說，如今還把眉頭微微皺起，看起來真是恨不得讓人拿個電熨斗，把他的眉間熨平纔好。
他心裡這一股火氣很熟悉，像是似曾相識。
他突然想起來了，之前在江邊看著楚景陽絲毫不林自己的手傷的時候，他也是這樣，一肚子的火氣。
他在怨，他在氣。
氣林久溪一丁點也不愛惜自己，隨意的糟蹋自己的身體，一點也不去好好愛護。
林久溪一下子就想通了，他到底爲什麼現在像個一個幼稚鬼一樣，明明他是個很理智的人，雖然認死理，但是也是懂得權衡利弊的。
現在這一切都是因爲。
他不喜歡楚景陽這一副對自己絲毫不在乎的樣子，即使是因爲他，也不可以。
楚景陽看他許久沒有說話，以爲是他依舊不想。
楚景陽嘆了口氣。
“林哥，這些天，我很開心。”
“從一開始成爲你助理的那一刻我就很開心，到後面你一直陪著我，一直幫助我，這些都讓我很開心?！?
“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開心過，或許你只是隨手一幫，但是對於我來說，卻是不剩下多少的溫暖?！?
“我一直以來都算不上什麼強者，也不停的被各種各樣的人幫助，有的是因爲需要我付出什麼，有的是單純出於自己的善良，和對我的同情?！?
“我都很感謝他們，但是他們都和你不一樣，你知道爲什麼嘛？”
楚景陽的語氣平緩又深情，林久溪覺得有些不太對勁，他沒有答話，甚至不停地想著該說些什麼好，轉移話題，讓楚景陽避開這個不談。
但是，楚景陽並沒有想要林久溪接話，只是自林自的說下去。
“因爲，我喜歡你啊?！?
他輕快的將這句話脫口而出，像是把一直壓在心底的飛鳥，終於放開，他們一下子全部飛了出來，好不暢快。
“其實，也沒有我想象之中的那麼難以說出口啊。”楚景陽輕聲嘆到。
沒有鮮花，沒有提前打好的腹稿，更加沒有讓人感動的氣氛，這個告白來的實在是有些簡陋。
好在，當事人兩個人，一個沒有想到，一個也沒有想要得到什麼迴應，兩個人都不在乎。
林久溪沒有想到楚景陽竟然會在現在告白，但是早就知道了楚景陽心意，所以並沒有太多的吃驚，他伸出手捏一下自己的眉心。
事情越發展越讓他不知道該怎麼處理好了，早知道他就一下子把侯悅簽好不就完事了嗎？自己又是何必呢，現在成了這樣，又該怎麼說才能完美的把這件事略過去。
他有些心虛：“景陽，其實我……”
楚景陽打斷了林久溪：“林哥，你別說，既然是告白我總要完完整整的走完流程。”
林久溪把到了嘴邊的話又給嚥了下去，不管這份心意到底能不能得到同樣的回報，但是隻要是別人真心實意的情感，都值得尊重。
楚景陽把手撐在地上，轉過身子，眼神不在看向林久溪，而是看向玻璃窗外的天空，和快要落下的夕陽。
“林哥，你也知道我以前的事情，我曾經的那些不堪，讓我都不願意去回憶過往，那些記憶一點一點的提醒我，是多麼的懦弱，甚至都沒有勇氣和生活對抗?！?
“可是，即使在那樣不堪的回憶裡面，仍然有一絲的亮光，那就是你，我起初認識你的時候，是你演得那個劍客，我被你眼中的不屈所鼓舞，第一次生出了努力活下去的願望?！?
楚景陽的記憶又回到了那一天，他被吳家父子打罵，沒有吃飯，渾身無力，卻依舊要幹著家務，他的母親在廚房裡面躲著，沒有對他伸出援手，彷彿這個世界都只剩下他一個人。
不是孤獨，沒有怨恨。
他那時很平靜，因爲他好像對這個世界已經沒有任何的留戀了，所以對自己也不在乎了，就像是對這一切都冷眼旁觀的路人，冷漠的看著這一切，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波動。
楚景陽那時候只有一個想法。
他在吳家沒有房間，他的衣服全部堆在一個角落的小行李箱裡面，他的房間早就變成的雜物間，根本就睡不下一個人，他平常要麼在半夜摸出去，誰在沙發上，要麼就是鋪幾件衣服在地上。
他記得那個雜物間裡面有一扇很大的窗戶，吳家在五樓。
也不知道如果這樣掉下去，還有沒有搶救的機會。
楚景陽冷靜的思考，或許把頭朝下，就一定沒有搶救的機會了。
那個時候的他準備當天晚上試試看。
可是，還沒有等到晚上，他就在電視上第一次看見了林久溪。
楚景陽自己也不清楚，爲什麼好像只是匆匆看了一兩眼，自己腦海中的那些逃避怯懦的想法一下子就全部不見了。
他的腦子裡面只剩下林久溪的眼神，一種陷入絕望卻仍然不屈不撓的眼神，他像是一把火，一下子把楚景陽滿是枯草的心靈給點燃。
他再也沒有打開過那個雜物間的窗戶，從此以後幾乎是貪婪的收集著林久溪的資料，從每一個林久溪優秀的地方吸取力量，努力強大著自己。
林久溪對他的意義從來都是不一樣的。
“從那以後，你就像是我人生的風向標一樣，我努力的成爲像你一樣的人，可惜，人和人之間還是有差別的，無論我怎麼努力，你依舊是光，我依舊是連月光都照不到的下水道里的一顆雜草?！?
“可是，沒有想到有一天，這顆雜草也能被月光擁抱，被月光照拂?！鄙踔聊艹蔂懺鹿獾囊徊糠帧?
這些都是楚景陽從來沒有想過的，就是在奢侈的夢鄉里面都沒有想過的。
“其實，這段時間，和你相處以來，我都覺得像是一場夢?！?
一場隨時會醒的夢。
“可是，林哥，我真的很喜歡你?！?
楚景陽的聲音逐漸沙啞，他擡頭看著天空，好像這樣自己的眼淚就不會掉落下來。
這一份深情，林久溪不知道該如何接納下來。
他都不需要動用讀心術，就能感受到楚景陽此時心底的彷徨和酸楚。
林久溪一向是一個極容易共情的人，可能是演戲多年的一個習慣使然，他很容易被一些大喜大悲的情緒所感染，做出一些決定也會被這些情緒所操控。
他現在不能確定，自己心底涌現出來的情緒，到底是屬於自己的，還是被楚景陽的悲傷引誘出來的。
但是，任何衝動的決定，都是對自己和對方的不確定。
林久溪理智的思考，自己年長楚景陽接近六歲，一直以來對楚景陽多有照顧，更多的原因是源於自己心底的同理心，還有對於小輩的關愛。
雖然相處的過程中也有過心動，但是作爲一個成熟的男人，必須得承認，一個長相和性格都挺符合自己審美的人，站在自己面前，袒露心意，表示愛意，怎麼可能毫不動心呢？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林久溪思考許久，這些所謂的心動，是否能夠成爲兩個人相守一生的永久的營養液呢？
答案是否定的。
戀愛和婚約是不一樣的。
他們這一紙合約決定的是兩個人的婚約。
結婚以後就是一個家庭，要互相成爲對方的責任，未來還可能會有孩子，雙方的父母親人，甚至很多很多的決定。
如果他們兩個人就這樣輕而易舉的簽下，領證，結婚。
對自己可能並沒有什麼影響。
可是，對於楚景陽呢？
楚景陽現在還沒有任何的成就，如果和他結婚了，這一輩子他可能都無法逃脫林久溪的愛人這樣一個前綴。
再加上自己現在的人氣，和關注量，楚景陽可能再也沒有辦法毫無遮攔的生活，他的一切都會被暴露在數千萬的人面前，被他們評頭論足。
甚至惡語相向。
這些楚景陽真的準備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