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她驚叫,坐起身來,忙不迭地撫著他的胸口,顧不上擦拭自己身上的血跡,跌跌撞撞地要下牀去:“我去請大夫。”
“不用。”他握住她的手臂,止住了她的動作,順手從她袖中扯出粉色的絹巾,擡手拭去脣邊的血跡。
雲(yún)來覺得惶恐,身子不停地打顫,看著雲(yún)無極的動作,也沒上去幫忙,咬脣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問:“王爺?shù)纳碜樱降资窃觞N回事?”
“不礙事,可能是剛剛讓你給氣的。”雲(yún)無極只是面色較平時蒼白了一些,其他也看起來如常。
她將他的玩笑話當真,含淚望著他,忽然抽抽噎噎地道:“我再也不氣你了,我也不會嫁給別人,你一定要好好活著。”
這是她對他說過最動人的情話,活了兩世,越發(fā)明白生命的珍貴,也越發(fā)害怕失去。
雲(yún)無極眼窩一潮,長臂一扯,她跌入他的懷裡,微微扭身道:“我衣服上髒……”
“無妨。”他吻她的額頭,把她更緊地摟在懷裡,貼著她的耳畔:“你方纔答應我的事情,要記得,生生死死,你都要跟我在一起。”
雲(yún)來的頰邊陡然升起兩朵霞暈,靠在他懷裡,聽著他沉穩(wěn)的心跳,一顆惶惶的心始而踏實,她認真地道:“過去的事情,我不追究了,但是從今以後,你要好好待我,不許欺負我。”
他的胸膛微微起伏,聽起來是在悶聲而笑,雲(yún)來不滿地伸手往他下頜上戳去。
雲(yún)無極忍住笑意,他真的是把她寵的無法無天了,放眼京城,有誰敢這樣放肆地戳他的下頜,“我何時又欺負過你?”
她咕嚕一聲,忍不住指控:“剛成親那會,你天天兇我羞辱我。”
那種又委屈又氣氛的感覺,她現(xiàn)在想起來還難受,眸光微閃。
他冷哼一聲,“洞房花燭夜的隔天清晨,你跑去蝶落軒掐我的臉!”
她的眼神開始飄忽。
“打扮的醜不拉幾,渾身異味去皇宮與宴!”
“……”
“伺候我洗漱結果把水都潑到我身上,替我打燈籠把燈籠都燒了,在我吃飯的時候把桌子給掀了!”
“……”
“堂堂一個王妃,跑去殷府胡鬧,淪爲百姓茶餘飯後的笑料!”
某人小聲抗議:“那是見義勇爲……”
結果頭頂上一記冷冷的目光掃過來,她很沒出息地把話咽回了肚子裡。
這一樁樁一件件,原來他都記著,真是小心眼的男人,若要翻舊賬,雲(yún)來的苦水可比他多。
“你削了我的頭髮,我被凌惜之誣陷時,你不僅不相信我,還幫她說話,凌惜之自己故意落水,你反而還罰我。”她委屈地數(shù)落。
雲(yún)無極嘆息一聲,低下頭來定定地看著她,他們之間,到底誰欠誰比較多一些,這啼笑皆非的姻緣,居然也走到了柳暗花明的一步。
“凌惜之的事情,你以後會明白的。”他的臉頰貼在她的頭頂,像是保證般地道:“以後我會好好待你,不欺負你,會一直相信你。”
倦意襲來,雲(yún)來打了個呵欠,聲音漸漸地低下來,“你說了可不許反悔,我最討厭不被人信任了,若是你再讓我難過,我就遠遠地離開,讓你永遠都找不到。”
“好。”他允了,臉上是說不盡的溫柔,“不過你至少要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
“對了,我想跟你說一件事的……”
那個詭異的婦人,真的很像已經(jīng)死去的玉蝶妝。
他等她的下文等了許久,再垂首看她時,懷中的佳人已然熟睡。
小心翼翼地翻身將她安置在身側,雲(yún)無極扯過被子給她蓋上,長臂佔有性地圈在她的腰上,凝視著她的睡顏良久,才緩緩地闔上了眼。
窗外寂靜無聲,月光灑在地上,映出一地的暗影,像是樹影,又像是人影。
隔日宮裡拉拉雜雜地來了一大堆人,都是雲(yún)懷天和太后派來的人,一聽顧碧桑說端王爺咯血昏厥了,皇上太后皆是大驚失色,好在派去王府打探消息的人回來稟報說,王爺已經(jīng)無礙,雲(yún)懷天這纔沒當即就御駕親臨端王府。
太后本就身子不好,一聽這事,兩眼一黑就昏過去了,現(xiàn)在宮裡也是一團亂。
好在雲(yún)來那釵子刺傷王爺一事被瞞了過去,雲(yún)懷天雖然是隱約知道一些,卻是沒有追究。
雲(yún)來靜立在門外,四個太醫(yī)正在房間裡面給雲(yún)無極把脈,她的手心有些溼,呼吸凝滯,也不知過了多久,裡面終於有人出來。
“王爺?shù)牟∏槿绾危俊彪?yún)來忙迎上去問。
太醫(yī)神色淡然,垂首道:“王爺只是近來有些上火,並無大礙,好生調理一段時日即可,但是切記,不可讓王爺動氣。”
雲(yún)來應了,謝過太醫(yī),旋步進了房間。
“真的只是上火?”她坐在牀頭挑眉看他,擺明了不信。
他誠懇地點頭,修長的手指垂在牀沿,緩緩道:“四個太醫(yī)方纔診斷出來的,千真萬確。”
雲(yún)來還是半信半疑,哪有人上個火,咳著咳著就吐血的,還昏厥過去好久,他沒病,都把別人嚇出病來了。
“太醫(yī)說你不能動氣,要好好休養(yǎng)。”她暫時放下了心,露出了一個笑容來。
“嗯,無妨。”他本來也是冷清的性子,少爲閒事動欲,也虧這些年剋制得好,一切如常,連那一年蝶妝亡故,他都沒有發(fā)病,若非昨日雲(yún)來決絕地要走,他也不至於一朝破了這麼多年的忍性。
垂在牀邊的手擡起來,與她五指緊扣,她沒有掙扎,丫鬟送藥進來,雲(yún)來接過來,擡眸看見是凝玉,臉上閃過異色,轉瞬又平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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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雲(yún)來入宮,太后病重幾日,她這做媳婦的,不去探望說不過去,再者,太后待雲(yún)來向來很好。
雲(yún)太后的寢宮裡很是陰寂,雲(yún)來還是第一次來,跟在顧佩蘭的身後,她掃過四周的擺設,雖是極盡奢華,卻沒有絲毫的生氣,莫名地有種熟悉感,像極了她初嫁入端王府時,對端王府的印象。
“太后已經(jīng)好幾日沒出過寢宮了,這幾日太醫(yī)進進出出的,皇上很是憂心,你來探望太后也好,同她說說話,興許她的心情會好些。”佩蘭低聲對雲(yún)來道,聲音在空寂的殿裡迴響,有陰森的感覺。
雲(yún)來應了一聲,跟著顧佩蘭七繞八繞的,再擡頭來時,已經(jīng)站在了太后牀榻前。
隔著屏風,她跟著顧佩蘭行禮,“雲(yún)來給母親請安。”
太后沙啞的嗓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快起來吧,過來哀家身邊。”
繞過屏風,有兩個宮女立在牀側,太后擺了擺手,示意她們都退下,雲(yún)來立在牀邊,微微擡眸,看見陡然蒼老許久的太后,全然不似上次壽宴時見著她時的容光煥發(fā)。
“無極的病情如何?”
當孃的心思總是一樣的,明明自己也是臥病在牀,卻還是記掛著自己兒子,她示意雲(yún)來扶她坐起來,“我這身子完全動不了,想去王府看看他也不能。”
雲(yún)來輕聲道:“母后別擔心,王爺已無大礙,等回去雲(yún)來勸勸王爺,讓他進宮來給母后請安。”
說起來也真是奇怪,太醫(yī)看診後的第二天,雲(yún)無極就痊癒下牀了,左手上的刺傷也不礙事,這兩日也進宮來上朝,卻不曾去看望過太后,若非顧佩蘭派了人來接雲(yún)來入宮,她還不知道這事。
神情肅斂的太后苦笑兩聲,眉間漸漸地堆了愁苦之色,“他是不會來看哀家的,他恨哀家。”
“太后怎麼會這麼想,母子哪有隔夜仇。”雲(yún)來雖不明白他們之間到底有什麼隔閡,仍是溫聲勸慰著。
太后嘆了口氣,望向雲(yún)來時,是欣慰的目光,“你是好孩子,無極娶了你,真是他的福氣,哀家也就放心了。”
雲(yún)來故意羞怯地垂下頭,一臉大家閨秀的端莊舉止,“太后誇獎了,能嫁給王爺,纔是雲(yún)來的福分。”
太后執(zhí)起雲(yún)來的手,隱約惋惜:“可惜那鸞如玉佩丟了,不然贈給你,也算了了哀家一樁心事。”
“鸞如玉佩?”
“先皇當年從得了一塊上好的玉,一半綠色,一半紅色,甚爲奇特,先皇便命人雕琢,最後得到三塊玉佩,一紅兩綠,那其中一塊玉佩給了無極,便是這鸞如玉佩了,可惜啊,後來讓無極慎給弄丟了。”
“唔,一定有很深的寓意吧?”雲(yún)來隨口問了一句,古代的人都喜歡將玉佩鐲子的傳給下一代。
只不過,太后提到的紅色鐲子,倒是引起了她的興趣。
“那塊玉是一位得道高僧圓寂後留下來的,聽說受過佛祖的庇佑,能得到它的人,皆能與心愛之人白頭到老。”
有這麼靈?
儘管不是很相信,雲(yún)來仍是附和了太后兩句,回頭一望,發(fā)現(xiàn)不見了佩蘭姐姐,正暗自納悶,忽而見顧佩蘭拿著什麼東西從屏風後走出來。
雲(yún)來定睛一看,是一個紫金色的香袋,顧佩蘭福身道:“臣妾親手給太后縫製了一個香囊,有提神之用,方纔忘了拿,於是回去取了,還望母后喜歡。”
太后笑著接過,誇道:“你們姐妹兩個,一個蕙質蘭心,一個沉穩(wěn)聰穎,哀家有你們兩個媳婦,就算哪天撒手去了,也能放心了。”
顧佩蘭雙膝跪地:“母后福澤綿延,自然會長命百歲,臣妾等,還需仰仗母后的教導。”
隨著顧佩蘭跪身地動作,有什麼東西郎匡地叩響在地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音,雲(yún)來好奇地望去,見著是一塊綠色玉佩,那玉佩的模樣,看起來有些眼熟。
顧佩蘭一愣,忙將玉佩拾起,神色有些慌亂,太后瞭然地看著她,“皇*這錦尚玉佩給你了?”
顧佩蘭垂首不語,只微微地點了點頭。
“起來吧,既是皇上的意思,你安心且是,在哀家的心裡,並無地位名分的差別,只要是皇上真心所愛,無論是皇后還是貴妃,哀家都會把她當做雲(yún)家的兒媳,可懂?”
太后說的是雲(yún)家,而不是皇家,皇家的兒媳可以有很多,後宮佳麗三千,但云家的兒子,只有一位心心相印的夫人。
佩蘭起身,神色動容,執(zhí)著玉佩站在那裡,柔美得像是般般入畫的仙子。
雲(yún)來只是怔怔地盯著那塊玉佩,腦中迅速地閃過些東西,卻快的讓她捕捉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