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中聽見有人在說話的聲音,雲來從夢中悠悠地轉醒,睜開眼看見玄青色的牀幔,眨眨眼,微微側頭,隔著一層紗帳,依稀看見雲無極修長的身影倚在屏風側,一襲藍袍,腰間繫著玉色的腰帶,如孤鬆般閒雅。
“……越快越好?!?
她只隱約聽到這四個字,脣畔逸出呻吟,昨夜發生的一幕幕涌入腦海中,曖昧的喘息,交纏的身軀,還有他滾燙的吻,身子彷彿有火在灼燒起來,雲來拉過被子蓋在頭頂,幾乎沒臉去面對他了。
若說第一次是他陰險佔了她的便宜,那昨夜呢,火是她挑起的,最後也是她半推半就,隨著他的步伐起舞。
正在深深地唾棄自己的時候,忽然感覺牀榻微沉,有股力道在扯她的被子,雲來抵抗許久無果,終於宣告放棄,氣鼓鼓地從被子後面冒出來來瞪著他。
雲無極無辜地挑眉,眼底是如黑夜般的魅惑。
“一回生二回熟,下回就可以輕鬆自如了?!彼眯牡亻_解她,換來她更用力地瞪視。
“流氓!”
雲無極俯身與她對視,看她如雲的鬢髮散落在白色的牀單上,眉目間有隱隱的春色,自有一番風情可人,他不由得動心,手指撫上她柔軟的面頰,笑的邪魅:“我可是記得,昨晚我纔是被強迫的那一方。”
雲來啞口無言,越發惱羞成怒,張嘴咬住他的手指,他也不掙脫,只是任由她牙齒微微使力。
她看著他毫無變化的臉色,不由得氣餒,慢慢地鬆了口,恨聲道:“我當初真是錯看了你,竟不知你如此痞氣無賴!”
“哦?”雲無極慢條斯理地摩挲著手指上泛紅的牙印,,“你當初對我的印象是如何?是不是也像京城裡的閨閣小姐一樣,既愛慕又崇拜?等等……”他忽然間恍然大悟:“是不是你蓄意跟皇兄請旨,向本王逼婚的?”
雲來無言地看了他良久,動了動嘴脣,說了幾個字,卻並沒有發出聲來。
他卻聽到了心裡去,好笑地揚揚劍眉:“說我無恥?我倒是忘了,還有筆帳沒跟你算!”
雲來捏著被子的一角用力蹂躪,全然把被子當成了雲無極,聽見雲無極這麼說,第一個反應便是自己要將碧桑那些首飾變賣一事。
卻聽得雲無極道:“聽說,昨日秦逸舟來王府了,你們還相談甚歡?”
她敏銳地嗅出了危險的味道,好奇地瞅著他看:“王爺是在吃醋嗎?”
他拿那隻受傷的手又撫上她的下巴,“你覺得呢?”
“唔……”雲來皺皺鼻頭,看著他若有所思的目光,嘆息一聲,突然間又心灰意冷起來。
“王爺該去上朝了?!彼鹦χ?。
她也該去香料鋪裡忙活了,還有好多可愛的銀子等著她去賺。
雲無極鬆開她的下巴,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望著他,臉上繾綣的神色已斂盡,浮現的是不容違逆的沉然,他淡聲道:“記得我昨夜跟你說的話。”
雲來猶疑了一下,纔想起來昨夜他狠絕的話語,又對上他此刻黝黑深邃的瞳仁,不由得身子一顫。
他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滿意地一笑,俯身親了她一下,微微張口,咬了她的脣畔一記,她吃痛一聲,捂著嘴戒備地望著他。
緩緩地抽離身子,他的臉上透著沉泛的光澤,似是被她的這聲呼痛取悅,笑著轉身跨出了門。
雲來呆坐在牀上半晌,下脣上還殘留著他的溫度,有若有若無的痛楚,舔脣,依稀嚐到了血腥的味道。
她無語,真的懷疑現在的雲無極跟從他生辰一直追溯到七年前的那個雲無極是兩個人,他是被外星人附體了?還是突然受了什麼刺激變得不正常了?
那個外人眼中風光齊月的端王爺,她記憶中那個桀驁萬分,狠絕冷漠的雲無極,是剛剛那個惡劣地取笑她,甚至咬她的男人麼?
雲無極出去後不久,蓉兒匆匆進來,看見雲來已經坐起來,便忙上前來伺候她起牀,嘴巴也沒閒著:“小姐快些起來吧,等下下人們就要過來搬東西了?!?
“搬什麼東西?”
“不是,蓉兒說錯了,是搬東西進來,王爺先前吩咐了,要把他放在蝶落軒的貼身物品都搬到小姐的房裡來。”
“……”
蓉兒瞧她愁眉苦臉的樣子,訝然道:“王爺跟小姐現在這麼恩愛,小姐怎麼還不開心?”
她拄著頭髮傻,任蓉兒給她盤發,蓉兒綰髮的手藝倒是見長,三下兩下,便挽就了利落又好看的髮髻,想起蝶落軒,她忽然起了怪異的心思,莫名地竟聯想到了這兩日遇上的那個怪異的婦人。
敵不過心裡惴惴的猜想,雲來要出府時,又折回身去了蝶落軒裡。
院子裡靜悄悄的,雲來進去時,立刻有兩個侍衛莫名地出現攔住了她的去路,“王妃,王爺吩咐過,任何人不得擅闖蝶落軒?!?
雲來暗暗蹙眉,以前來這裡時,有一次也是被人攔住了,她思緒一轉,凝著臉色道:“是王妃讓我過來拿東西的!”
兩個侍衛對視一眼,方纔確實是有下人過來拿走了王爺的好些東西,兩人拱了拱手,隨即退下了。
她的心中越發生疑,直覺這蝶落軒裡藏著一個很大的秘密,跨入堂屋裡,正中央懸掛的那幅畫讓她倒抽一口冷氣,初見這畫的第一眼她並沒有很傷心,現在再見卻震驚無比。
柔弱的姿態,飄逸的身形,即便沒見到這兩日讓雲來毛骨悚然的詭異婦人的正臉,她卻斷定這畫上的美人兒就是那婦人。
而此刻,畫上羞怯地笑著的人兒,似乎帶了冰寒的眸光正打量著雲來。
她背脊一寒,轉過身疾步往外走去,一個丫鬟正從外面進來,看見雲來,也不行禮,只是冷冷地看著雲來。
被丫鬟這麼一看,雲來倒不慌張了,她記得這個丫鬟,現在是雲無極的隨身婢女凝玉,自從那項艱鉅的伺候雲無極洗漱的任務被凝玉接手過去,她還長鬆了口氣。
雲無極生辰的第二天,她從身後的房間裡出來,似乎也撞上過凝玉隱隱含著怨恨的眸光。
兩人對視了良久,還是凝玉避過了雲來凜凜的眼神,一徑低下了頭,碎步擦身而過她。
雲來卻冷聲道:“放肆!你身爲王府的丫鬟,這是你對主子該有的態度嗎?”
話語雖輕,落地卻重,凝玉定住了腳步,沉默一瞬,才道:“在凝玉的心中,只有玉王妃一個主子?!?
聽聞這個全然陌生的名字,雲來面色凝成冰霜,立即猜到這玉王妃便是屋裡畫像上的那個女子。
她的身形有些不穩,竟不知在她之前,端王府還有一位玉王妃。
凝玉冷冷地笑了一聲,嘲諷地道:“這蝶落軒是王爺特意留給玉王妃的,你擾了清淨之地,小心有報應?!?
身後凝玉的步子漸漸遠去,雲來怔了許久,懵懵地出了蝶落軒,回頭再望一眼,心底乍然生寒,像是明白了一些東西,又像是墜入了更大的迷霧之中。
蓉兒正在繡著什麼東西,見著雲來突然回來,驚訝地站起身來:“小姐不是去香料鋪了嗎?咦,臉色這麼蒼白,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我去請大夫去?!?
“等等?!彪厑淼诨ɡ婺镜奶梢紊?,全身的力氣像去了大半,面色清冷如水,吩咐蓉兒道:“你去請全管家過來,我有事要問他,還有,派人去香料鋪裡告訴聶思思一聲,就說我今日可能不過去鋪子裡了,請她替我打點一下?!?
蓉兒直覺有不好的事情發生了,她憂心地望了雲來一眼,點頭退下了。
隔著一道門檻,全管家渾身打著哆嗦,站在這裡快一個時辰了,屋子裡的王妃卻一句話都沒說,向來處事沉穩的管家此刻也不淡定了。
“王妃,你有事只管吩咐便是,奴才一定盡心辦好?!比芗疫@句話已經講了十遍了。
雲來淡淡嗓音終於傳來:“全叔,我問你一件事,希望你能如實回答我?!?
全管家長鬆了一口氣:“莫說一件事,即便千百件,只要奴才知道,一定知無不言?!?
“那好,我問你,蝶落軒裡以前住的是什麼人?”
問話的嗓音仍是淡淡的,回答的人卻突然啞聲了。
全管家擦了擦額際的汗珠,終於明白爲何今日左眼皮一直在跳了,他顫著聲音道:“王妃,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你只要回答我的問題就是。”雲來聲音漸冷。
“這……”全管家猶豫了一瞬,彷彿看見了王爺陰沉的臉色,回答不是,不回答也不是。
“你不說是吧?那我現在就進宮去問王爺,或者,問皇上也行。”
全管家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惶恐地道:“王妃息怒,奴才說就是,蝶落軒以前住著的,是先王妃?!?
“往下說?!?
全管家越發惶然,平日裡總是軟語甜笑的王妃,竟也有如此威儀可怖的一面,他的心撲通撲通地,快要跳出了心口。
他只得娓娓道來:“四年前,玉王妃嫁入王府,跟王爺恩愛了才一年的時間,便不幸在一場大火中亡故,王爺將蝶落軒整修過後,一直命人好生打理,並且不許閒雜人進入,直至王妃你過門,王爺把他的房間讓給你,自己搬去了蝶落軒?!?
一顆心直直地往下墜,最終掉進了冰窖裡。
原來,不是凌惜之,不是上官敏,而是那個玉王妃。
他的心思,竟藏得這樣深。
他竟然未曾對她提及過,隻字片語,關於他曾經的王妃。
不是雲淡風輕了,而是深愛到已經無力對旁人提及了。
她的心頭五味陳雜,酸澀,悲哀,憤怒,爲自己,又有淡淡的心疼是爲他。
與深愛之人分離的痛,她嘗過,在前一世意外死亡,再也見不到暗戀了多年的Eric,在這一世成親前,又眼睜睜地看著衛延華離開自己的世界。
仔細想想,其實也不是沒有蛛絲馬跡,不過盲目如她,浮躁如她,在對衛延華的思念,和跟雲無極的牽絆不清中,心思已然迷亂,若是從前清明沉穩的她,又何以會一葉障目,將自己推入這般難堪的境地。
“只是,你不該這樣待我?!彼龂@息一聲,帶著莫大的悲涼。
心字零落成灰,對雲無極的信任感本就如此薄弱,此刻,洞悉了更爲不堪的真相的她,又該做出怎樣的選擇?
他勾心奪魄的笑容猶在,他狂狷不羈的注視猶在,他懷抱的溫度猶在,他說你生死都要是我端王府的人的凜然猶在,然,他的心,又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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