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沒有。”雲來重重搖頭,咧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來,暗暗得意著自己自己心裡的小算盤。
真是神神叨叨的,聶思思古怪地瞅了她一眼,反正不管怎麼樣,木已成舟,她就不信雲來能真的將這兩百本書作廢。
她拿著筆又要謄抄,忽而記起一事,將雲來拉到櫃檯裡面去,餘光掃過四周,見無人注意她們,她從袖中掏出來一塊血紅色的玉佩,塞進雲來的手中,低聲道:“先代我收好這塊玉佩,我過段時間再跟你拿。”
雲來看著聶思思難得緊張的神色,有些疑惑,但一看那玉佩通體血紅,質地上好,想來必是價值連城的東西,便仔細收好放在了衣襟裡。
兩人正說著話,忽而從門口閃身進入一個矮小的男人,男人約莫三十出頭,脣上留著一小撮鬍子,他熟門熟路地進來,張口就道:“妹子,哥哥我上午賭錢又輸了。”
聶思思不自覺地皺了皺眉,臉上閃過厭惡和無奈之色,雲來見狀,約莫明白了這男人便是她的那位賭鬼哥哥。
雲來看著這個人,不知怎地就想到了蘇靖,同樣的形容猥瑣,同樣的恬不知恥,這世間到底還有多少無恥到向自己的姊妹要銀子去賭錢的男人。
“你哪天又贏過錢?”聶思思有些氣不打一處來,“想必輸的錢都是我昨日給你去還欠債的銀子吧?你忘了張老闆說今日再不還錢就要打斷你的腿?”
“這不有好妹子你在嗎?怎麼捨得哥哥被人打斷腿?”聶大哥一副無恥的嘴臉,涎著笑容湊向聶思思。
“我沒錢。”聶思思別過臉,哥哥素來遊手好閒,嗜賭輸光了所有的家產不說,年屆而立了連房媳婦都沒娶著,每日只知道變著法子地逼她掏錢給他。
一聽這話,聶大哥當即就惱了,他一巴掌拍在櫃檯上,怒道:“你沒錢,誰信?這家店鋪不是你開的嗎?別以爲我不知道,你賣的這什麼破書,賭坊裡的那些人都買過!”
“這位爺,您難道不知道嗎?思思的店鋪早就賣給我了,她現在只是替我幹活的。”雲來險些被聶大哥噴了一臉口水,她連退了兩步,笑容可掬地道。
聶大哥完全不將其貌不揚的雲來放在眼裡,粗著嗓子吼道:“你這小白臉,是她從哪找來騙我的?想蒙大爺我?沒門!”
聶思思從袖中掏出當初跟雲來籤的那份協議,展開在了聶大哥面前,一臉的隱忍,“大哥,我現在真的只是幫別人幹活的,”
聶大哥看都不看那張紙,他一把揮開聶思思的手,露出陰狠的笑容,“我不管這鋪子是誰的,總之欠了張老闆的錢,你得給我墊上。”
“我說了沒錢!”聶思思冷著臉,丟出硬邦邦的一句。
“沒錢?那就把你那塊玉佩給我當了去還錢!”聶大哥繞過櫃檯,直接走到了聶思思面前,店鋪裡的其他夥計都停下了手中的活,愣楞地看著聶大哥撒潑。
“那塊玉佩早就當了換成銀子給你了,又不值幾個錢。”聶思思就知道她大哥在打著那塊玉佩的主意,以前她都藏得好好的,只那麼一次不小心被聶大哥發現了,他就總想方設法地要把玉佩奪過去。
“你還騙我?那東西你寶貝得不得了,你捨得把它當了?”聶大哥也是傻子,他冷哼一聲,直接伸手在聶思思身上搜起來。
雲來瞠目結舌地看著這一幕,上前想拉開聶大哥,卻被他反手推開,她轉頭朝著幾個夥計道:“還愣著幹什麼?把這個無恥之徒綁了送官府去!”
聶大哥回頭,惡狠狠地道:“這是我們兄妹的家務事,誰敢管我們!”
聶思思木著臉,一言不發地任由著聶大哥搜完自己的身,眼裡忽然噙滿了淚花,她拉著聶大哥的手,哽咽著道:“大哥,我手頭真的沒銀子了,那塊玉佩也早就當了,我現在也是替別人跑腿的,但是做妹妹的怎能見死不救,剛剛我這老闆還說讓我簽了賣身契,把自己賣給他,我先前不願意,現在爲了你,也只好答應了。”
她說著,朝顧雲來使了個眼色,泫然欲泣地對她道:“掌櫃的,你方纔答應了我五十兩銀子,現在就給我吧,以後我就是你的人了。”
聰慧如雲來,立即明白了聶思思的意圖,看著她眼中的光芒,明明是一身男兒裝扮,卻哭哭啼啼地像個小媳婦,她差點撲哧一聲笑出來,咳嗽兩聲清清喉嚨,雲來從袖中掏出來錢袋子放在了櫃檯上。
“你既答應了甚好,銀子都在這裡了,正好你兄長也在這裡,也算是給你家裡下了聘了。”雲來有模有樣地道。
聶大哥從聶思思身上沒有搜出玉佩來,已經是怒火中燒,一聽聶思思和雲來這麼說,眼中只有那錢袋子的他,哪還顧得了去細究真假,揣著一兜沉甸甸的銀兩就要往外走,一句話都沒對聶思思講。
聶思思看著大哥頭也不回地離開,搖了搖頭,哀莫大於心死,她對自己這哥哥早就心死了,而且還不堪其擾,若不是世上只剩這麼一個親人,她真的是想狠下心來再也不管他。
回頭撞上雲來了然的眸光,聶思思自嘲地扯扯脣角,有些無奈,“現在你知道我哥哥是什麼樣的人了吧?”
雲來嘆息一聲,總算是明白爲何聶思思要如此小心地提防著她那個哥哥了,當初蘇青寧和蘇靖的情形又何其類似,若不是後來蘇靖做出綁架雲來這麼狼心狗肺的事情,蘇青寧仍是下不了決心拜託蘇靖這個麻煩的。
自己的緣只能自己了,無論是孽是良,畢竟也是聶思思的家事,雲來也不好插手,她上前給思思理好衣衫,笑顏溫暖:“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只管提便是,我可是出了幾十兩銀子把你買下來了的。”
聶思思臉一紅,又是感激又是羞赧,“不過是當時的權宜之計罷了,那銀子我會還給你的。”
“行啊,到時還兩倍給我。”雲來笑咪咪地道。
“不要!就五十兩!”一提起銀子這件事,聶思思和雲來一樣,都是將守財奴的立場保持得高度地一致。
“那我不要你還了,反正你已經是我的人了。”雲來不急也不惱,反正銀子也已經掏了。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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鬥嘴贏了是一件很快樂的事情,尤其對象還是聶思思這樣平素伶俐利落的人,心情大好的雲來離開了店鋪之後,一路慢慢地溜達著,尋思著太后的壽宴,她到底送個什麼賀禮纔算拿得出手。
像太后這樣已經地位尊貴到天下無人能出其右的人,應該也不會需要什麼一般俗氣的金銀珠寶吧,那奇珍古玩在她眼裡也不過是沙礫一般常見了。
雲來在街上漫不經心地走著,敲了敲腦袋,決定還是使出自己的老本事來,親手給太后做一份壽禮。
打定主意之後,她瞧見街邊的香料店,便興高采烈地走進去選了自己要買的配料,等要付賬時,她才突然想起來自己身上的銀子已經都掏出來給了聶大哥。
那掌櫃慣於以貌取人,他見雲來相貌平凡,又衣著樸素,斷定他是拿不出銀子來,便口氣惡劣地催促雲來出去,不要妨礙他們做生意。
雲來一股子高興勁一下子被兜頭澆滅,正失望地轉身要走,門口忽然又一位紫衫羅裙的姑娘,那姑娘長髮披肩,明眸皓齒,身後跟著兩個小丫鬟,雲來瞧了她一眼,只猜著是定是富貴人家的小姐,並不怎麼放在心上。
紫衫姑娘看見雲來,本也是匆匆一瞥,卻忽然又迴轉了眸光,仔細地盯了片刻,忽然走到雲來面前來,微微笑了,“這位不是端王妃麼?怎麼穿的這麼不倫不類的?”
那狗眼看人低的掌櫃看見紫衫姑娘,忙點頭哈腰地迎了過來,笑著道:“淩小姐來了,您金枝玉葉的身份,甭搭理這小廝,他來買東西,卻掏不出一錢銀子來。”
“放肆!”凌惜之斥了一聲,轉身從丫鬟手裡拿過銀兩遞給掌櫃,“端王妃要買的東西,我替她付了銀子。”
“端……端王妃?”掌櫃驚呆了,本來就是彎著的腰子不自覺地又往下駝。
雲來看著掌櫃的臉色,心中覺著好笑,方纔他說起淩小姐,她纔想起來這紫衫姑娘,正是上次在皇宮的宴席上見過的凌惜之。
只不過,這兩次見面,凌惜之的差別有些大。
回想起上次她那咄咄逼人和對她不屑一顧的模樣,雲來眉頭彎成了一串問號,不解凌惜之此刻的善良溫柔是裝給誰看的,她在太后皇上面前都敢蔑視雲來了,怎麼出了宮,反而又和顏悅色起來了呢。
饒是心裡這樣思忖著,雲來接過掌櫃顫顫巍巍地遞過來的紙包,還是笑咪咪地跟凌惜之道謝:“多謝凌姑娘相助,回頭我會讓王爺把這銀子還到府上的。”
“一點小錢,不足掛齒,端王妃不必客氣。”凌惜之的笑容和表現都很有大家閨秀的風範,雲來看著,覺得她比起顧府的那幾個姐姐們,還是要有氣質的多,不愧是皇后娘娘的妹妹丞相大人的女兒。
雲來無意與她客套下去,面對這個女人,總覺得心裡咯得慌,溫言寒暄了幾句,她禮貌地告辭而出。
她的身後,凌惜之卻露出了一抹詭異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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