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僻靜處,雲無極才放開雲來,眉眼灼灼地注視著她,不放過她面上的任何一絲表情,雲來垂首而立,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每次總在她鬆懈了心防時,那些嫋娜的霧氣又出現,將她跟雲無極隔開。
察覺到她眸中的哀傷,雲無極低嘆一聲,攬她入懷,聲音裡有絲受傷:“雲來,你總讓我要信任你,可在關鍵時候,你卻不肯信我。”
她低聲反駁:“這不一樣,那些日子我不在府裡,你跟玉姑娘久別重逢,發生了什麼事情,我根本就不知道,要我如何信你?”
而且,他還喝了酒……
雲無極矍然變色,怒意浮上眉間:“自從蝶妝回來之後,你便一直不肯信我,始終是若即若離的態度,你疏遠我,試探我,我都不在意,但我絕不能允許的是,你一遇事,便想要逃離。”
雲來震驚地看著他,原來,她的那些小心思,他都知道,她生氣他把玉蝶妝帶回來,所以捕捉痕跡地疏離他,出謀劃策要替玉蝶妝尋一門親事,也是在試探他,更甚者,自己都沒想清楚的,她對他,並沒有安全感,所以時時做好了離開的打算。
雲無極抱緊她,似要將她嵌進自己的骨血裡,胸腔微微起伏著,她能感覺到他的惶然和怒火。
“我原本是想照你的打算,把蝶妝嫁出去,如此,也算……但你既如此猜忌我跟她,我也留不得她了。”
雲來沒留意他的未盡之言,只是詫*追問道:“你想要幹什麼?”
雲無極牽了牽脣角,神情有微微的落寞,他撫著她的髮絲,嘆息道:“我想幹什麼,不過是隻想要讓你安心而已。”
她的心裡沒來由地升起不祥的感覺,拉著他的衣袖急急道:“我信你,我信你就是了,我再也不爲她跟你慪氣了,笨蛋纔會相信玉蝶妝的挑撥離間呢,你是我顧雲來,我纔不要讓她得逞。”
她撒著嬌,主動撲入了他的懷抱。
“你就是笨蛋。”雲無極輕斥了一句,眼底卻浮現出溫暖的光澤,只不過一瞬間,便轉爲寒冷的鋒芒,有些事情,勢在必行了,爲了懷裡這個他唯一想要牢牢抓緊的女人,他不介意成爲殘忍的劊子手。
太醫們給玉蝶妝診斷過後,結論一致,玉蝶妝確實是有孕在身了,雲無極得知以後,並沒有太大的表情,只是吩咐他們開了幾副安胎藥,並嚴禁他們將消息傳出去。
皇宮的暖閣裡,顧佩蘭神色不悅地問雲來:“我聽說那玉蝶妝懷了孩子,真的是端王爺的骨肉嗎?她回端王府也不過才一個月,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情?”
顧雲來斂眸,“姐姐放心吧,孩子不是王爺的,至於她受孕的時間,太醫們也診斷不出。”
“不管是誰的孩子,都留不得,你把這個帶回去,想辦法給她服下。”顧佩蘭說著,從袖中摸出一個黃色的小紙包遞到雲來手裡。
雲來眨了眨眼睛,這就是傳說中,後宮女人們最愛用來陷害懷孕的妃子們的法寶嗎?佩蘭姐姐,她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雲來,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你應該知道怎麼做吧?”顧佩蘭語重心長。
雲來將紙包小心翼翼地揣回了自己的袖中,脣邊漾開一抹笑意,重重地點了點頭。
顧佩蘭滿意一笑,手扶在窗邊,又嘆了口氣,“不該生的人一直生,我這肚子,卻一直不爭氣。”
雲來明白顧佩蘭的惆悵,她雖然有皇上的寵愛,但宮中其他幾個有子嗣的妃子,始終是她心中的刺,也是因爲子嗣一事,雲懷天想要立顧佩蘭爲後的打算受到了凌丞相的朋黨們的暗中阻撓。
“姐姐還年輕,孩子的事情不能急在一時,只要心誠,早晚會如願以償的。”雲來安慰了幾句,佩蘭姐姐錦衣華服,每日瓊漿玉釀,得天下最尊貴的男人的全部寵愛,卻仍有難以達成的願望,這世界事,又有什麼是能得圓滿的。
顧佩蘭柔柔一笑,回過頭來道:“你今日進宮來看我,我也舒心多了,這些日子忙著張羅漪雲公主的親事,宮裡上上下下都不敢懈怠,皇上定了日期,下個月初一便是公主的大婚之日。”
現在便是二十了,不過還有十天,這婚事辦的如此倉促,雲來心裡有說不出的怪異感,跟顧佩蘭告退,想要去看雲思思,顧佩蘭想了想,又叮囑道:“你千萬不要去太后那裡,太后稱病閉宮至今未出,你雖然跟漪雲情分好,但太后對漪雲公主始終有心結,還是不要去觸犯太后的威儀。”
雲來記在心裡了,謝過顧佩蘭,直奔雲思思那裡。
出乎雲來意料的是,竟然在雲思思的寢宮外看見了上官謙,錯身而過的瞬間,雲來忽然頓住腳步,朗聲道:“上官大人,我有一事相問,請大人如實回答。”
上官謙回眸,笑容溫潤,“王妃請說。”
雲來直言道:“你答應皇上的賜婚,是因爲皇命不可違,還是喜歡思思?”
他搖頭,眼裡有狡黠的笑意:“思思是個好姑娘,我不介意,在她受傷的時候,給她能夠依靠的地方。”
雲來挑眉:“如此說來,你是因爲同情她?”
上官謙未可置否,“你要這麼說也可以,王妃是聰明人,應該明白愛情並不是生活的全部。”
她徒感悲哀,“你不愛她,卻要娶她,這樣的生活,怎麼會有幸福?”
上官謙淡笑:“至少我不若懷安風流,也願意一心一意待思思。”
雲來察覺到了上官謙的決心,她訝然道:“你是真心想要娶思思?”
上官謙無奈攤手,“從頭到腳都很真心。”
她古怪地看著他:“你明明知道思思跟懷安的事,心中沒有芥蒂嗎?”
古代的人都把貞節和名聲看的重要,思思跟趙懷安的事情,但凡是跟皇族沾了邊的人,都知曉一二,上官謙就真的毫不介意?
“我說了,在她受傷的時候,給她提供能夠依靠的地方,若是她願意永遠地停留下來,我自然會好好珍惜她,若是她還是轉身要走,我也是會放手讓她飛翔。”他的眉宇間是誠懇之色。
雲來愣了一下,繼而啞然失笑,忽然明白了些什麼,不覺脫口道:“王爺跟趙大人能有上官大人這樣的兄弟,真是他們的幸運。”
上官謙亦是微笑,點頭道:“我也覺得。”
四目交接間,兩人相視而笑,有一種默契悄然流轉在彼此之間。
步入雲思思的寢宮,只見一片大紅的喜慶之色,雲思思見了雲來,平淡無波的臉上終於掛起了一抹微笑,絮絮叨叨地跟她抱怨著成親的大小瑣事,不勝其煩。
“姑娘家總會有這麼一天的,當初我跟王爺成親時,心煩意亂,恨不得剪碎了嫁衣。”雲來笑著說道。
雲思思託著腮,遺憾道:“只可惜那時我還不認識你,也不知道王爺是我的哥哥,沒能親眼看著你們拜堂。”
“你沒去看熱鬧嗎?那怎麼在民紜記事上還寫的繪聲繪色的?”雲來故意誇張地說著,惹得雲思思俏臉一紅,兩人因民紜記事而結識後的記憶浮現在腦海裡。
“嫂嫂。”雲思思靠在雲來肩膀上,改了對雲來的稱呼,淘氣地笑,“等我成親時,一定要你跟王爺從旁觀禮。”
“那是自然。”雲來親暱地捏捏她的鼻子,“你就安心等著出嫁,瑣事讓宮人代你打理,要是悶了,去靜妃那裡坐坐,佩蘭姐姐人很好的。”
雲思思倒是想起一事,遲疑道:“我回宮裡這麼久了,還沒見過太后娘娘,她是不是還恨我母妃?”她的眼眸黯淡下來:“我知曉了當年的事情之後,也並沒有怪罪她,爲何她始終不肯接納我?”
雲來握住她的手,寬慰道:“別多想,太后尚在病中,並非一定是排斥你,再者,你就要嫁出宮去了,有沒有她的接納,並不重要,不必爲了不相干的人事委屈了自己。”
雲思思想想也是,終於舒了口氣,跟雲來笑談起來。
(這一章過度,接下來是成親,有大事發生,前面的各種伏筆要發揮作用了。還有,玉蝶妝跟雲無極喝酒的那一夜到底是什麼情況,會在番外裡面寫到。)